《知更鸟之死》折翼

32、第三十二章

　　第三十二章

　　虽然有上官尹冰那些话，但简宁还是觉得不能扔下舅舅一个人。就算不能过去帮忙，至少也该留下陪着，好歹舅舅能看到他，也算有点心理安慰。当然，如果能找机会把舅舅领走就更好了。
　　而上官尹冰见他没有要走的意思，也没再多说什么。
　　“我觉得…上官先生看着有点面善，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温文看着这个异常漂亮的年轻男人，莫名觉得他那张脸似乎有点眼熟。
　　“人有相似，温先生大概记错了。”上官尹冰冷淡回道，并没有顺势和他套近乎的意思。
　　温文也没纠结于此，笑笑便调转了话题：“我刚刚听你叫西瑞尔Lord，你也是受雇于哈里斯家？”
　　“我只受雇于Lord，也只打理他的私人产业。”上官尹冰答道。他整个人看着都冷冰冰的，但出乎意料地并不孤僻，耐心似乎也不错。
　　“年轻有为。”温文挑眉点点头，已经听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了。这一个，是不归其他人管的。
　　“上官先生的家人也在英国吗？”简宁随口问道。反正现在暂时没有其他人来找麻烦，聊聊天解闷也好。同一种语言总会让人觉得容易亲近些。
　　“他们在老家。”上官尹冰说道。而后，他侧头看了眼简宁，“远离故土不一定是好事。”
　　“可您却没有留在国内陪着他们。”简宁觉得他那话里似乎意有所指，但随即又觉得或许是自己最近情绪不好，神经过敏多心了。
　　“选择是有退路的人才能拥有的运气。”上官尹冰突然低笑了一声。他似乎是在认真作答，又似乎是在开玩笑，“银行存款需要我在哪，我就在哪。”
　　他说这话的时候，整个人看起来居然莫名有了点温度。简宁亦是笑了，正想再说点什么，却因为某个意外来客的出现止住了话语。
　　“抱歉，打扰你们谈话了。”前天将事情说破后就再也没见过面的唐绥穿着深蓝色的高领复古礼裙站在上官尹冰身前，“我想请上官先生跳支舞。”
　　他脸上的妆容依旧精致，笑得却很假。
　　“唐绥……”温文皱了皱眉，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出现在晚宴上。
　　“我没兴趣和金刚芭比转圈圈。”上官尹冰看了他一眼，冷冰冰的话语十分不客气。
　　“五万。”唐绥额角的青筋跳了一下，笑得咬牙切齿，“美金。”
　　而上官尹冰挑挑眉，居然真的因为这话起了身：“也不是不能尝试一下。”
　　“唐绥为什么要花钱请他跳舞？”简宁看着两人步入舞池的身影，莫名其妙到甚至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现在的怪异感觉。
　　先不说跳支舞要付五万美金这个问题。
　　唐绥不是喜欢柳余么？
　　“……徒弟。”温文拍了拍简宁的肩，觉得自己看着那两人的脸又发现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情，“我知道为什么觉得他眼熟了。”
　　“他的五官和唐绥有点像。”温文如是说道。
　　唐绥总画着妆，而上官尹冰长得更加冷艳凌厉些，所以他刚刚才一下没把这俩扯上关系。
　　“他们是亲戚？”简宁有些意外。听温文这么一说，他也觉得那两个人看着有些相像起来。
　　“是不是不知道，反正看着关系不太好。”温文摇摇头。
　　“不要紧。”简宁回忆了下他们之前的对话，把上官尹冰列入了安全范围，“他是西瑞尔的人，我想…应该不用太担心。”
　　“也对。”

　　*

　　简宁不知道是不是西瑞尔和那群表兄妹说了什么，但直到唐绥跳完舞一脸不爽地走过来，都没有人再来找他麻烦。
　　“热脸贴冷屁股这种事我还以为你已经习惯了呢。”看着坐到自己身边的某人，温文话语里不由带了些幸灾乐祸，“还是唐少主就喜欢受虐？”
　　简宁不想和唐绥说话，他倒是无所谓。
　　何况他刚刚一直在看唐绥跳舞时的表情，真是特别精彩～
　　“哈。”唐绥没好气地笑了一声，嘴上也不服输，“你们被人讽刺地浑身难受不也照样还在这待着？”
　　来啊，互相伤害啊，谁怕谁。
　　“他也是唐家人？”温文没再刺他。
　　“老头子觉得他是，他觉得他不是，你觉得他是不是？”唐绥一段话说得像绕口令。完了，才又泄气般地补了一句：“他是我姑姑的儿子。”
　　“所以他也是跟你一起被南宫家带走的？”温文有些意外。他没想到这两人的关系这么近。
　　“不是。”唐绥摇摇头，“姑姑和老头子断绝关系了，他一次都没回过唐家。”
　　他现在烦得要命，只想找人说说话。
　　家不家丑的，管它呢。
　　“父女之间不至于吧。”温文有点意外，“再大的怨气，孩子出生后也该慢慢化解了。”
　　上官尹冰刚刚说家人们在老家，那应该父母都还健在才对，否则不会只有他一个人在英国。那既然丈夫儿子都好好的，当女儿的得和爹有多大仇怨才会让孩子都成年工作了还没回过一次外祖家？
　　“姑姑本来是要和温家联姻的。”唐绥看了他一眼，瘫靠在沙发靠背上，“她不愿意，就和别人私奔去了香港。等老头子找到人的时候，她已经怀孕了，老头子就想让她带着孩子回去。”
　　要不是他姑姑当年跑了，说不准他表弟和温文还能扯上点祖宗十八代前的亲戚关系。
　　“这不是很好吗。”
　　简宁终于还是忍不住插嘴问了一句。
　　他一向都很注重家庭与亲情，所以唐绥说起牵扯三代的恩怨，他就没忍住也偷偷听了会儿。
　　他发誓，插话绝对不是代表他原谅唐绥了。
　　“姑姑不同意。”唐绥看着天花板上螺旋垂下的花饰，语带无奈。
　　“她从小就没什么才能，也不受重视，还因为长得太漂亮要被送去和不喜欢的人结婚。她不想让孩子也那样。老头子很生气，撩了狠话让她有本事一辈子别回去，姑姑也真就死不回头。”
　　他们唐家人认准了一件事就死不回头的倔脾气大概是一脉相传的。老头子是，姑姑是，到了他这，好像也没资格说别人太傻。
　　“……够犟的。”温文有些无语，但又觉得如果只是这样，根本不应该闹到这种老死不相往来的程度才对，“但这也只是互撩狠话而已吧。”
　　唐绥摇摇头，笑得有些讽刺。
　　当然不止那样。
　　“菲尼十几岁的时候他爸生了重病，姑姑为了医药费也累病了，下面还有个才五六岁的弟弟。”他继续说道，“他那时候走投无路打电话回唐家，老头子说话不太好听。”
　　“但唐家应该出钱了吧。”温文有点无语。
　　他想：这就真有点过分了。
　　唐家不缺钱，但就算最后出钱把人救回来了，感情上还是很伤人的，难怪人家要恩断义绝。
　　“老头子想等他再打电话来。”唐绥不知道他表弟那时到底什么感受，但他很清楚他爷爷是怎么想的，“也是，一个还在读初中的孩子，除了再打电话来求长辈，他能从哪弄钱。”
　　老爷子就是死要面子，非觉得一级台阶不够下，就想再听点服软的好话。哪知道人家比他还硬气，直接把台阶砸了把自己卖了都不求他了。
　　“他再也没打电话回去对不对。”简宁说道。
　　他想起了刚刚上官尹冰说的那句话，‘选择是有退路的人才能拥有的运气’，如果他当时又打了电话回去，就不会觉得自己是个没有退路的人。
　　“对。”唐绥笑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知道那件事时的心情，“我后来才知道，他那时候不知道从哪得到的南宫家要找血液供体的消息，就找上门把自己给卖了。”
　　他这个表弟，对自己比对谁都狠。
　　“……什么意思？”温文睁大眼睛看向唐绥，他莫名觉得这话不太对劲，“血液为什么要找供体？”
　　基础血型医院和血库都会有储备，南宫家那么有钱，医院用血再紧缺也短不着他们才对。
　　为什么要买一个活人……
　　“他是Rh-null，也就是黄金血。”唐绥的声音很平静，说出的话却让简宁觉得背脊发凉，“少爷也是。”
　　“他是…西瑞尔的……”简宁看着舞池里正在陪南宫家女孩跳舞的上官尹冰，几乎说不出话来。
　　“血库。”唐绥也看向了舞池，语调淡淡地揭露了那个让人毛骨悚然的真相，“万不得已的时候，也可以是心脏配源。”
　　“…………他是活人。”简宁觉得自己整个胃都因为这话翻腾起来。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上官尹冰不去找人说话了。
　　这人根本不是来参加生日舞会的。他只是来让南宫家的人看看，他们找的血库和心脏活得好好的，活得很健康，如果有需要，随时都能拿去用。
　　显然查尔斯也知道这件事，并且点头同意了。
　　那…西瑞尔呢……
　　“老头子生病了，我明天就得启程回去。”唐绥没再和他继续这个话题，他说完就起了身，并在离开前再次说出了那句忠告：
　　“不管你想不想听，我还是那句话，别在哈里斯家交朋友。”
　　老爷子病得很重，他不能不回去。和这两人认识一场，他也只能提醒到这了。
　　“温文。”简宁一把抓住温文的手脸色惨白，他无暇顾及唐绥的离开和他说的那句话，只是捂住自己的嘴，几乎快要无法压抑那股作呕的欲望。
　　“我想吐……”
　　“走吧…我陪你回房间。”温文叹了口气扶起他，没再多说什么。
　　简宁的世界太单纯了。
　　他不应该来到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