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更鸟之死》折翼

19、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奥维尔醒的时候已经是半夜十一点多了，房间里只有窗边的书桌上还有盏台灯亮着，辛西娅正在那看文件，Gavin也一如既往的在陪着她。
　　她换了身柔软的家居服，长发松松打着辫子，听到动静便立刻朝床这边看过来。
　　三两步走到床边将撑着身体要坐起来的奥维尔扶好并往后背塞了两个靠枕，辛西娅接过Gavin递来的温水小心喂到弟弟唇边。
　　亲力亲为的动作十分熟练，显然经常会做这些，只是在奥维尔这还是头一回。
　　“喝点水。”
　　就着辛西娅的手喝了大半杯温水，奥维尔才感觉自己清醒了些：“我怎么了？”
　　他身上还是没什么力气。
　　他很少有这种完全失去意识的时候，这种一无所知任人处置的失控感让他非常不舒服。
　　“你昏倒了，Eva通知的我。”
　　辛西娅将杯子递回给Gavin坐正了身体。她的口吻既不激动也不慌张，只是用不带主观情绪的平静语调将事情做出了叙述：“约翰逊医生为你检查过了，没什么问题。他建议你调整好作息时间。”
　　“我瘫在地上了？”想到自己当时可能直挺挺像尸体一样在地上瘫着，奥维尔就觉得这事糟透了。
　　他不喜欢那个样子，又脏又难看，还是在讨人厌的对象跟前，丑态尽出。
　　“没有。”辛西娅及时止住了他悲观的想象，“他们及时扶住了你并移到了沙发上。”
　　就这点上，她必须承认温文的反应速度很快。
　　否则按照正常昏厥的倒地速度和角度，奥维尔头上至少也会多上一个肿包，不是前额就是后脑勺。
　　“我昨晚明明睡得很早。”奥维尔不满地为自己辩驳。他认为自己的作息很优良，至少昨天很不错。
　　“从你房间回来后，没到12点我就上床了。失去意识前，我今天的精神状态一直都很好，睡眠充足精力充沛的那种好。早上九点甚至去吃了早餐。”
　　他越说越觉得有些生气。
　　越生气越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他觉得自己醒来后的身体疲倦度和肌肉反应有点像药物剂量超标，不小心多吃了一颗的程度。
　　“你的血液检查报告没什么问题。”辛西娅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你平常的药里本来就有镇定安眠的成分，并且血液里的浓度会随新陈代谢产生变化。就算真多了一点，也很难作为证据。”
　　她想起了那碗化掉的冰淇淋。
　　但即便那里头有证据，现在也已经来不及了。
　　她不做没有证据支持的推测，那没有意义，但她回到房间换衣服前看过时间并打算十分钟后去找奥维尔，毕竟时间观念是成功者应有的前提。
　　“15：27分左右我在房间换衣服，三分钟后Eva就来了。”
　　“亚娜是在15：10分左右送的餐，紧跟着他们就来了。”奥维尔眼睛微眯，比对时间时，脸上带着怒火中烧的笑意。他大多都是在这个时间点享用自己的下午茶，很容易就能想起来。
　　“姐姐你进来前，他们在我的房间待了将近二十分钟。”他咬牙切齿地笑着。
　　他警告过：别乱看，别乱碰，别坐他的沙发。
　　看来那两个混蛋一句都没听进脑子里。
　　“Gavin，把我的电脑拿来。”

　　*

　　哈里斯庄园的早晨依旧如往常一般忙碌祥和。
　　忙碌的是仆人们，祥和的是主人们。
　　嗯，好吧，或许也不是每一个都很祥和。
　　例如面无表情出现在餐厅的奥维尔。
　　多么出人意料，他出现的时间甚至比辛西娅还早。这让正在享用早餐的查尔斯都有些出乎意料。
　　“看来约翰逊说的没错，好的作息时间对你非常重要。”查尔斯有些高兴，“你爸爸如果知道我在早餐时见到了你，他一定会非常高兴的。”
　　他在昨天晚餐后去看过奥维尔，而现在他很高兴能在早餐时间见到这孩子。看来约翰逊确实是对的，毕竟朱利安诺总是担心孩子的健康问题。
　　“可我昨晚上十一点多醒来后就再没睡着过。” 奥维尔支手撑着脸颊，口吻中带着孩子对熟悉长辈特有的亲昵。他倒是不困，就是有点懒得动弹。
　　因为平时这个时间点他自主出现在餐厅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所以仆人们对此有些不适应，于是他的卡布奇诺订单刚刚上传还在加紧制作。
　　说真的，他现在特别需要咖啡因的支持。
　　“这七个小时你都在熬夜折腾那些创作？”查尔斯有些怀疑自己听到的。一个昨天下午刚刚昏倒的人，居然在半夜醒来后又不要命地熬了个大通宵？
　　看来他得让辛西娅好好跟这个弟弟谈谈。
　　“当然不，叔叔。”奥维尔朝着他笑了，“我看了一早上视频。时长二十分钟，全角度真实拍摄那种。非常精彩，您也该看看。”
　　如果不是为了告状，谁会在彻夜不眠后一大早跑到长辈还在的餐厅来自我揭发呢？
　　“……早餐后我在书房等你。”查尔斯端着红茶的手微微一顿，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直到仆人端着刚做好的卡布奇诺出来，才让身边的老管家在奥维尔伸手前撤下了那杯精力源泉。
　　“阿尔伯特，给他换杯果蔬汁，熬夜的人不该在早餐喝咖啡。”
　　“可以把西芹换成黄瓜吗？”奥维尔嫌弃地皱了皱眉，“我受不了那个味道。”
　　哈里斯家的营养果蔬汁都出自约翰逊老头的黑暗食谱，那里头甚至有健康的西芹和莴苣。他曾经在西瑞尔那尝过一口，然后整整反胃了三天。
　　现在他更加憎恨那两个混蛋了。
　　他们翻了他的房间，还让他得在大早上喝味道恶心的健康蔬菜汁。

　　*

　　舒念被阿尔伯特请到查尔斯书房的时候脑子还有点延迟开机。
　　他昨天选片选得有点晚。
　　Lake将他的作品拍得太好了。
　　尽管发到他邮箱里的已经是被初步筛选过的，但剩下的那些照片还是让他十分难以取舍。
　　如果不是查尔斯把他拎上了床，并身体力行地让他成功忘记了选片这件事，他可能会在电脑前待到凌晨两点。
　　真奇怪，他想，查尔起床和他说早安的时候明明让他再多睡会儿，结果刚刚八点二十就让阿尔伯特来请他起床吃早餐，还让他早餐后去趟书房。
　　“今天是有什么重大事情要宣布吗？”舒念有些诧异地看着书房里的人。他想不到有什么事情是需要查尔斯大早上把人都叫到书房里来的。
　　除了西瑞尔不在，简宁、辛西娅、温文、温雅都在，就连昨天莫名昏倒的奥维尔也在。
　　这看起来太郑重其事了，并且一点也不欢乐。
　　“发生了一些事情。”查尔斯神情有些严肃。他身边的位置还有张空椅子，那是特意留给舒念的。
　　早餐后他看了奥维尔带来的视频，所以把人都叫来了：“我认为孩子们可能需要开诚布公地谈谈。而作为简宁的长辈，我想你也应该在。”
　　简宁他们所做的，是在哈里斯家绝不允许发生的事情，而他作为一家之主，必须及时弄清原因做出处理。
　　“……是发生什么误会了吗？”舒念走到查尔斯身边坐下，尽量让自己的用词妥当些。直觉告诉他，孩子们之间恐怕发生了什么非常严重的事情。
　　“您放心，没什么误会。”回应他的是奥维尔，用词口吻颇为客气，脸上却带了点准备看好戏的恶劣笑容，“我一向不会拿没有证据的事胡乱说话。”
　　“查尔？”舒念的心沉了下去，他看向查尔斯，希望能得到一个解释。
　　查尔斯叹了口气，尽量不带偏颇地描述了所有人聚在这里的原因：“奥维尔认为，有人在他昨天昏倒后的那段时间里…翻了他的房间。”
　　他不希望舒念感到难堪，但这是必须说清楚的事。从监控视频来看，奥维尔说的都是真的，尽管温文没有拿走任何东西，但他确实翻了那些抽屉。
　　而简宁和温雅，都知道他在找什么。
　　“你的意思是……”舒念不可置信地看着查尔斯，不断拔高的语调昭示着他怒气的飙升，“奥维尔觉得我的孩子和他的朋友拿了他房间里的东西？！”
　　没人可以无故怀疑他的孩子偷东西！！！
　　上帝来了都不行！
　　“不不不，您误会了。”奥维尔笑着打断了舒念想要继续发飙的情绪，抬起手点向简宁三人的指头及悠悠的话语像一盆冰水对着他浇了下去。
　　“我的意思是，他们三个人，一个把风，一个看着我，还有一个带上了医用乳胶手套打开了我卧室书房以及衣帽间所有能够打开的抽屉。用时十八分钟。”
　　他看着简宁他们三个几乎快要掩饰不住震惊的神情，险些想要笑出声来：“看来没人告诉你们，我在房间里装了隐蔽式摄像头，全方位的。”
　　瞧瞧，多么让人心情愉悦的表情。
　　都说捉贼要拿赃。
　　赃是没有了，可他有视频啊～
　　“小宁。”舒念觉得自己快昏过去了，“怎么回事？”
　　他那个从小到大没让老师家长担心过的好宝宝乖外甥，居然在出国还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里就学会团伙作案了？！！！
　　他觉得自己现在需要一整瓶的阿司匹林……
　　“前天晚上我和温文去找奥维尔问事情的时候，在他房间客厅的沙发上看到了一样东西。”简宁看着自家舅舅扶着额头一幅快昏过去的样子，只能将事情都说了出来，“一个缠着扭纹衔尾蛇的十字架宝石坠子。”
　　早知道东西没找到事情还会这样被捅破，还不如一开始就跟他舅舅和查尔斯说了算了。管他们信不信呢，反正不会比现在这情况更糟糕了。
　　真是倒霉透了。
　　奥维尔这都什么见鬼的癖好。
　　“什…什么蛇？”靠着查尔斯的肩，舒念有些没听清。
　　“扭纹衔尾蛇。”简宁有些崩溃地喊了出来，“和那个炸*弹*犯纹身一样的十字架扭纹衔尾蛇！”
　　从当街被炸到在奥维尔那发现衔尾蛇，他那颗担惊受怕的心就没有放下来过！全都一起毁灭算了！这操蛋见鬼的破世界！！！
　　“哈？”奥维尔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并且觉得满腔的怒火马上就要像埃特纳火山一样炸出来了。
　　“所以，你们怀疑我和那个当街扔炸*弹的蠢货有关系，就往我的冰淇淋里下药让我像具尸体一样在那躺着，然后在我的房间里找证据？！”
　　“………至少我们没让你躺在地上。”温文笑得有点尴尬。做坏事全程被录像实在太尴尬了，而且金毛小孔雀似乎一副想要毙了他们的样子。
　　“如果你们敢那么做，现在脑门上已经被DE顶着了！混蛋！”奥维尔猛地站起来指着他鼻子骂道。
　　他就知道是这个混蛋在他的冰淇淋里下了药！
　　“所以你承认那块十字架衔尾蛇的坠子是你的了？”一直未发一言的温雅突然幽幽扔出一句。
　　不知道是不是气昏了头，奥维尔居然一直没否认过那块坠子确实在他沙发上出现过这件事。
　　“NO！”奥维尔气呼呼地吼道。
　　“你不是说自己在房间里装了全方位摄像头么。”温文也笑了。被隐藏摄像头偷拍这事把他都唬住了，关键时刻还是他家妹妹靠谱啊。
　　“把客厅那个位置的调出来看看呗～”
　　“够了。”打断他们逼问的，是辛西娅冷淡无澜的话语，“那条链子不是奥维尔的。”
　　她说：“是我的。”
　　而后，在众人眼前抬起的右手张开了手掌。
　　一根挂在中指上的细长链子落了下来。
　　银白十字架上的蓝眼艳绿衔尾蛇在几人不敢置信的眼神中流转着惑人心神的璀璨光芒。
　　“……这是‘CLEAN’的标志。”简宁觉得自己的声音都在止不住地发抖，“他们是杀*手。”
　　他做梦都想不到，这居然会是辛西娅的。
　　“专杀毒*贩和人渣的杀手。”辛西娅全不在乎地回道，她甚至笑着看向了沉默不语的查尔斯，“Dad也欣赏他们，不是么？”
　　真是不可思议，她想。
　　她的母亲死于毒*贩的谋杀，而简宁他们竟然会觉得她父亲完全不了解‘CLEAN’？
　　她还以为IC的学生至少都会有点脑子。
　　“这件事到此为止。”查尔斯没再让他们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不准再有下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