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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第 60 章 ...

  •   艺术中心在周六有汇报演出,便在周五这天放学生们休假,方盼盼不用去上课,于皓南便约他去航空局走一走、看一看。

      俩人顺道让一直负责接送盼盼的仇金、仇木等叔叔们休息一天,于皓南代劳,一路护送盼盼。

      “我想坐公交车,可以吗?”方盼盼问于皓南,“总听小葡萄讲在公交车里发生的事,好像很有意思。”

      “可以。”于皓南点了头,俩人便在家不远处的站牌下等车,302路公交入站,俩人一前一后上了车。

      车里面的人不多,都有座位,方盼盼坐在里面,好奇地东张西望:“空间很大啊。”

      没他想象得逼仄,车里地面很干净宽阔,座位是每排两个,两边中间有一过道,于皓南在边上停顿了两秒,犹豫了一下是坐过道对面的空椅子上,还是坐到盼盼的边上。

      “这里。”盼盼拍了拍右边的空位,于皓南才坐了过去,只是笔直修长的双腿朝外侧打开,抱着双臂,尽量离他远点儿。

      自从长大以后,逐渐有了性别的观念,于皓南就这样躲着盼盼,不让盼盼再像小时候一样亲昵地碰他、抱他,摸他的头,捏他的脸,也不让挽着他的胳膊,甚至像公交车座位这样的距离,于皓南都会感觉到微微不适。

      “离我八丈远,”方盼盼白了他一眼,看到他穿着的黑白两色棒球外套,“诶,这衣服干了吗?我刚洗的。”

      “又洗我衣服,”于皓南转头看了他一眼,“说八百回不用洗我的衣服。”

      “小葡萄的衣服我也洗啊,找点儿事做嘛,”方盼盼说,“我洗得不干净吗?”

      “干净,但没必要,我搓两下就得了,”于皓南看着他扶着前面椅背上的白皙纤长手指,“弹钢琴的人洗什么衣服。”

      方盼盼笑了:“没事,洗衣服洗不坏手指的,我就是想为家里人做点儿什么。”

      “好好备考就行了。”于皓南道。

      “你真的比咱爸还像爸爸,”方盼盼嗔道,“爸爸还不总提考试的事呢。”

      于皓南抱着手臂靠在椅背上,心想那我跟你说什么呢?

      什么都不说也不做,离得远远的,心里都是有鬼了。

      “我纳闷了,你跟若希平时聊什么,也让他好好学习,专心备考吗?”

      于皓南想到李若希,哼笑了一声:“他倒真不用怎么备考,力气大就行了。”

      “他的力气也很大吗?”

      方盼盼问出口才发觉失言了,于皓南果然注意到了“也”字,平移似的转过头,看向他:“丁一翼给你显摆他的力气了?”

      “……没有,你们不是比武了吗?”

      “现在我已经知道怎么胜过他了,在爷爷生日宴那天,我是被他那花式拳法蒙蔽了双眼。”

      “哦。”

      “就拳法来说,咏春拳才是集万家所长,以‘中线理论’为拳法的基础,以防卫还有出奇制胜来进攻,咏春拳的历史也非常悠久,一招一式,都需要练拳师父和徒弟长期过招来进行切磋和锻炼,我和丁一翼对上两拳就知道了,他的技法非常娴熟,一定是有陪练师父,一朝一夕跟他练拳。这一块儿,我承认,有所欠缺,虽然义父和孙叔已经尽量抽他们的闲暇时间陪我打拳了,但我毕竟经验有限,木头桩子不比活人,可是,我近来已经懂了如何精进,那就是勤能补拙,每晚练拳时间增加两小时,相信下一次跟丁一翼对战拳法,我必然不会落于下风……”

      在于皓南滔滔不绝的讲述中,方盼盼轻轻打了个哈欠。似乎每一次打算跟黑崽聊一聊,勾起他的倾诉欲,最后就是脑子里被灌了一大堆学术理论知识,他真的很好奇,皓南跟若希也是聊这些的话,若希为什么会被他逗得哈哈大笑呢?

      “至于丁一翼,他也不是说拳法就多么精妙了,你知道他致胜的法门吗?”

      于皓南忽然严肃地问方盼盼,方盼盼本来正在走神儿,忽然被他叫住了。

      不过,这也不难应付,只要问他:“是什么呢?”

      于皓南便会陷入下一个“滔滔不绝”中。

      “因为在两人对练时,丁一翼习惯用掌背从上向下,猛拍对方上臂的二头肌,以及用掌背从下向上,猛烈撞击对方上臂的三头肌,再用肩膀膨起,以胳膊的爆发力朝对方的头部进行拍击。他本来力气就大,再用臂膀拍人,钢铁都能被他拍弯曲,何况是血肉之躯?依我看,他这种以臂力制人的比法,根本是胜之不武。”

      方盼盼似乎听懂了,怪不得只要丁一翼双臂围起就跟遮天蔽日的罩子似的,根本逃不出去。真不愧叫“翅膀”,难道丁叔是在他小时候就发现他膀子比别人更有力,所以才叫丁一翼?

      “你说是不是?”于皓南微微蹙眉,进一步询问。

      “对,他胜之不武。”方盼盼连连点头。

      于皓南眉间渐渐松开了,似乎这下完全跟盼盼就之前的吵架的事和解了,表情也轻松了很多。

      又过了两站,公交车上的人逐渐多了起来,不一会儿,于皓南给一个老爷爷让了座位,又往前走了一站,方盼盼也给一位老人让了座,车里逐渐变得拥挤,于皓南挡在方盼盼身后,双臂展开,双手拉着吊环,把盼盼围在里面。

      “这会儿还觉得坐公交车有意思吗?”于皓南在后面问。

      方盼盼抓着椅背扶手,被车颠簸得东倒西歪:“是没有保姆车里舒服,不过小葡萄为什么喜欢呢?”

      “他喜欢看各种各样的人,”于皓南笑了笑,“跟去动物园似的。”

      这句话果然遭到周围人的侧目,于皓南无所谓。

      “黑崽。”方盼盼回了一下头,示意他不要胡说八道。

      “这位……先生,方便加一个微信吗?”于皓南侧后方的一个上班族打扮的年轻人,左手里拎着包,右手拿着手机,艰难地绕过于皓南的胳膊,递到了方盼盼面前。

      “啊,不麻烦了。”方盼盼说。

      “加一个吧,我是做保险业务的,不是卖保险给你哈,就是很少有机会跟Omega说话,而我的工作,又需要我知道这方面的知识,我不知道怎么跟Omega对话才不招你们讨厌,请你行个方便,教一教我。”

      方盼盼听他说得很诚恳,有些动摇,刚准备掏出手机,于皓南回头道:“那售票员是Omega大爷,你可以跟他聊聊,从八大岭到凤凰山,有的是景点给你介绍,顺便还能买你一份保险。”

      对方听出于皓南的揶揄之意,表情不善:“小兄弟,听你哥的话。”

      他显然已经听出方盼盼是他哥,叫他黑崽。

      于皓南冷飕飕的眸光瞥了过去,仗着身强体壮,向后试探地撞了一下那人的肩膀,一身腱子肉以及肃杀的眼神,把这人逼退。

      对方讪讪地笑了笑,尴尬地走开了。

      这不是于皓南第一次帮方盼盼喝退追求者,在瀛洲的时候此情此景常常发生,方盼盼不想给他惹事,常常待在家里不敢出去,反而是方缇很小,经常跟着于皓南出去玩儿,偶尔于皓南看出盼盼很想出去溜达,便陪他出去,只是到了商超门口,方盼盼刚进去,就有人问于皓南他二叔潘东子还拉不拉煤,什么时候上工。

      于皓南在外面跟对方简单说了几句话,却见越来越多的人往商超里去,他赶紧抖了抖肩上的雪一头钻了进去,却见那些男人们将盼盼堵在角落里东问西问,要加他联系方式。

      “不要打架,不要吵架,”方盼盼在里面说,“可以加你们的微信,但是能不能不要插队啊?”

      “……”

      于皓南很是无语,只能从外圈开始往外拽人,没一句话就开始动手了。家有Omega初长成,方盼盼十八岁了,十里八村就这么个成熟了的Omega,还可可爱爱的,没有架子,谁问什么答什么,谁家单身男人不惦记,何况方盼盼是被于浩海方倾公之于众的儿子,瀛洲通了网络、能看电视后,于家的儿子们在瀛洲已经藏不住了。

      于皓南应对的方式特别粗暴,就是能劝退的劝退,态度恶劣或是他心情不好的时候,直接动手打。于皓南因此甚至在瀛洲打出了名堂,很快变成瀛洲之王,没有敌手。

      下了车,方盼盼亦步亦趋小跑着跟着于皓南,偷偷地看他的表情。

      “没有生气。”于皓南道。

      长大以后,他经常跟方盼盼说这样的句式。

      “没有生气。”“不是说你。”“你没有添麻烦。”“没事的。”

      他知道方盼盼很在意自己的存在是否给他们这样的家庭带来负担,而于皓南动不动冷脸下来或是对他所作所为的无语,都恰恰增加了盼盼这样的负罪感。

      可惜于皓南不会处理盼盼的这种敏感,只会一次次干巴巴地向他表示,“没有关系。”

      “其实加了微信反而就打发了他,不会纠缠的,他也不会总给我发信息。”方盼盼说。

      于皓南默默地斜了他一眼。

      是啊,你加的人都被我拉黑删掉了,当然没人骚扰你。

      “若希那么漂亮,应该有更多的人喜欢他,追求他,他都是怎么处理的啊?”方盼盼虚心请教,“我也学学。”

      于皓南脸上浮现若有若无的笑意,说道:“他一般是回复‘没有手机’,再纠缠的话就说‘滚’,第三步还不让他走,他就抬脚踹人了。”

      “哇,”方盼盼很惊讶,“没有手机?这、这不礼貌吧?”

      “要什么礼貌?”于皓南看着他,“一个Alpha或是Bate跟你要微信号,首先就不礼貌了,我就从没有要过哪个Omega的微信号。”

      “……黑崽,你几乎不用微信。”

      “……”

      “你忘了?我给你演示过,发微信、发朋友圈,你说无聊,有手机号就行了。”

      于皓南想了想,从兜里掏出手机,点开一个绿色的框。

      “诶?你用了?”方盼盼接过去一看,他的微信通讯录里除了家人以外,只躺着一个人,那就是李若希。

      “我用过,”于皓南道,“还给你们辟谣的合影点过赞,忘了?”

      “哼,”方盼盼把手机还给他,“若希说啥都比我好使。”

      “是他把我手机抢过去加了他自己,说他不爱发短信打电话,我都没有习惯看这个东西,”于皓南急忙解释,打开俩人的对话框,“你看,我都没怎么回复过他。”

      上面都是李若希自言自语。

      “又不回复,于皓南,你看到一个红色提示也不点开吗?”

      “不点开你不难受?我就纳闷了还!”

      “于皓南,看微信!”

      “老子这个月电话都是给你一个人打的,靠!”

      “谁这年头还必须打电话才能联系上,你是外星人吧?!”

      方盼盼都感到不可思议:“你为什么不回复啊?”

      “没看到,”于皓南说,“有急事打电话不就行了。”

      方盼盼在这一刻很同情李若希。

      他想起丁一翼给他发的微信,长长的绿色对话框,怎么翻都翻不完,字数能有3000多字,翻来覆去,诅咒发誓,说他从没喜欢过楚然。

      只是当时方盼盼太生气了,没等看完就把他拉黑了。

      俩人终于到了此行的目的地,航天总部。

      于皓南给他一个个介绍场馆的用途,顺道介绍遇见的一个个同事,方盼盼发现他和里面的人都非常熟,可以说是近半年来游侠儿的事一完结,于皓南把时间都用在这里了。

      “这是航天总部办公楼,爸爸在里面,要进去打个招呼吗?”

      “不了,晚上再找爸爸吃饭,白天别影响他工作了。”方盼盼说。

      “嗯。这就是全国首创的低轨卫星通信与空间互联网系统项目,将在今年年底全面建成,运营中心正在调试。”

      方盼盼看着这巍峨的总部大楼,是总建筑面积约12万方超高层写字楼,玻璃穹顶,每层建筑限高120到150米,外观极其富有科技感,于皓南说这是新一代航天信息技术研发、转化与应用的示范基地。

      “这个黑白格子,我见过,”方盼盼看着那像蘑菇一般笼罩在高空中的发射塔,“在你的桌子上,你画过。”

      于皓南笑了笑,点头道:“是,当时只是一个雏形,没有想太多,爸爸出狱后跟他讨论过发射塔的外观和作用,我就把这个给爸爸看了,没想到,他觉得不错。”

      水星的航天技术是从零开始,在于浩海出狱之前,这些人设计得最多的也就是飞机和战斗机,或者是轮船和战舰。

      从零开始,意味着一切都是摸索着前行,于浩海和于皓南父子俩彻夜不眠研究了三个多月,才把这发射塔雏形公之于众,技术部又各种调试方案,跟于浩海一次次头脑风暴,最后才定下这一建筑高度达218.2米,地下6层地上44层,总建筑面积106878.55平方米的发射塔。

      这是他们水星人问鼎太空的第一发“炮弹”支架,也是“难亦行”计划当中最难的第一步。

      只是建成之后的当天晚上,庆功宴中,面对一众航天人对于浩海的恭贺声,以及父亲于凯峰的赞许,于浩海终究沉不住气,多喝了几杯酒,说道:“实在不愿抢功,其实这发射塔的雏形,是我儿子设计的,我不过是挑了100种毛病而已,顺便这100种毛病,也都被我儿子一一解决了,哈哈!”

      他这一“哈哈”完,最高兴的当属爷爷于凯峰了,更是“哈哈哈哈”个没完,笑话于浩海抢儿子功劳真不害臊,一众工研院总部项目的工程师们,都转头为于皓南鼓掌。

      于皓南并不高兴,勉强笑了笑,应付了众人。

      回到家中,方倾问到这事,他才说出他的顾虑。

      “爸爸这样说了,人们会更怀疑我们的航天事业初衷是什么,到底靠不靠谱,是不是父亲在为我的将来背书、积攒军功,这实在不好。”

      “可爸爸也确实不想抢你的功,图纸就是你画的。”

      “谁画的无所谓,关键是项目要成功。我怕他们知道是我,反而信任度降低,毕竟我太小了。”

      方倾很是欣慰地望着他。

      儿子跟他爸爸一样,为人刚正不阿,不贪虚名,一心只要事成,小小年纪,倒是对功名利禄都看得很淡。

      “皓南,以后你的路上会有更多人质疑你的成功,因为不管你愿不愿意,你都是我和你爸的继承者,”方倾道,“你要做的就是‘展放愁眉,莫争闲气’,用真本事让质疑你的人都闭嘴。”

      就像方倾和于浩海,谁不是在父辈光环下长大,能够顶住压力,胜过他们,才是一代一代人前赴后继、书写自己的历史的意义。

      “皓南,你真的很厉害,能设计出形状这么奇怪的建筑,”方盼盼仰着头转着圈,望着那白色的塔。

      “还行吧。”于皓南笑了笑,方盼盼只知道看建筑形状、评价美不美,对什么功用倒是没什么兴趣。

      不像李若希,一个个问“这个是不是大炮,轰外星人的”,“这个是不是发射枪,打外星人的”。

      “不过,这样的建筑需要多少钱啊?”方盼盼倒是对投资用钱感兴趣了。

      “首期投资两千多亿。”

      方盼盼很是震惊,倒是跟于皓南都非常默契地谁都没提,是谁投的钱。

      俩人逐渐走到了航天局西侧,施工还没完成,工人们都身穿橘色马甲在上面填砖抹水泥,吊顶风扇呼呼作响。

      “这里就别看了,还没竣工,”于皓南道,“估计要到九月份……”

      “小于总,我们六月就能弄完。”

      “提速了?”于皓南问。

      一个戴着黄色安全帽的人擦了擦汗,走了过来:“您是不知道,最近来了个……监工,特别有手段,我们老李都被他打伤了。”

      “还打人了?”于皓南最近没往这边转,听了很是惊讶。

      对方伏到他的肩膀上,小声低语了几句。

      “他今天来了吗?”

      “没有,不过我们也是4点就来了,他说现在天亮得早,4点就可以上工了,晚上还让我们开灯干到11点。”对方一脸求救地看着于皓南。

      “我去问问怎么回事。”于皓南转过身,看到方盼盼正低头绕着施工用具走。

      “哎,皓南,你看,”方盼盼指着对面,“这铁锨、扳手、水泥砼、钢筋,甚至还有手套,都排排站,跟接受检阅似的。”

      像是强迫症患者让它们都统一列队,丝毫不能有差,看起来甚至有些怪异的好笑。

      “监工说了,项目工程必须讲究秩序和卫生,连这水泥地都是一尘不染的。”戴着黄色安全帽的工人叫苦不迭道。

      于皓南拿出了手机,给一个人打了过去:“言初,你忙吗?我和盼盼在工地上,你来一下,我去找于总。”

      不一会儿,何言初来了,一看到盼盼来了,笑容满面:“盼盼!”

      “言初,你怎么也在这儿了?”

      “我跟我爸修船,这里招人,我就跟我爸来了!”

      于皓南看他到了就走了,交班给了何言初。何言初是瀛洲驻守将军何茂生的儿子,因为成绩不好,初中毕业就进了职业院校,毕业后就到瀛洲跟父亲一起工作,常年打下手,因为跟于皓南年纪相当,俩人常常在军营里一起站岗,跟盼盼也见过几次面。

      “这里有啥意思啊,都是灰,走,我带你去菜园子吧,这时候蓝莓都熟了,你采着吃。”

      “我可不是来吃蓝莓的,”方盼盼笑道,“你出来没问题吧?没影响你工作吗?”

      “嗨,我又不是重要角色,今天周五他们技术部都在开会,维修部暂时停业,倒是皓南在外面瞎逛让我想不到。”

      方盼盼暗叹还是不该来,皓南明明说今天没什么重要的事。

      何言初还是把他带到了生态园里,有花有草有蔬菜水果的,是比刚刚那些钢筋混凝土好看多了。

      “这里的菜比瀛洲的长得好。”方盼盼蹲下,手指扒拉着那一颗颗翠绿的菠菜。

      “哪里都比瀛洲的好啊,这里土壤肥沃,还是科学种植的,你看这个大白菜!”何言初薅下了一颗,抱在怀里,“你看,比我脑袋还大!”

      “你拔它干嘛啊,放地里还能再长。”

      “再长就老了,我一会儿把它送厨房,做个你爱吃的醋溜白菜,你看OK吗?”

      “非常OK。”方盼盼笑了起来。

      “对了,我们这里还有鸡!”

      何言初放下白菜就去鸡笼里抓最肥的那一只:“做个可乐鸡翅给你吃!”

      “你快别祸祸那些鸡了,快出来,我随便吃点儿什么都行,这么浪费粮食我可要走了!”

      方盼盼要去鸡圈里赶人,没走两步,忽然感觉到背后一群人过来了,为首的那个身高颀长,在他的头上映出人影来,气息很是熟悉。

      方盼盼瞅了瞅菜地,这里也没种红葱头啊。

      他缓缓转过身,望向了那个人。

      丁一翼。

      连连往后退了几步,差点儿被庄稼扳倒。

      “何言初,这是你家菜地吗?”丁一翼仿佛没看见方盼盼似的,目光从他头上掠过,抬高声音问道。

      大公鸡发出咯咯哒、咯咯哒的惊叫声,啪嗒一声掉到了地上,何言初从鸡笼里钻了出来,一眼看到了监工。

      “丁总好!”他赶忙脱下白手套举手行礼。

      “到午休的时间了吗?”丁一翼问道,“维修部的人出来采摘食材,那后勤部的人做什么,去修理航空母舰?”

      何言初嗫嚅道:“我是,是接到皓南的电话,来负责接待的……”

      “用不着你,回去。”

      何言初快步走出菜地,方盼盼低着头绕着远跑开,跟着何言初往外走。

      “你站住。”丁一翼道。

      我才不站住。

      方盼盼急忙小跑着跟在何言初的后面,感觉到丁一翼像是伸手要拽他,跑得更快了,甚至超过了何言初,像逃命似的一路狂奔。

      接下来进到了像是太空博物馆的地方,方盼盼一眼都不敢回头看,前面这一个个冰冷银灰色的机械更是令他一头雾水,早知道就在楼外面跑就好了,进了这个建筑,他连门都找不到,掏出手机一看,连信号都没有。

      他没头苍蝇似的东奔西跑,就是不敢回头看,不但额头上沁出了汗珠,连后背都冒了汗。

      早知道他在这里我就不来了,方盼盼叫苦不迭,奇怪的是他为什么在这里啊。

      ==

      “他来做项目监工?!”于皓南不可置信道。

      “是,他比我们都有经验,你知道李峰贪了多少钱,误了我们多少工?”于浩海道,“咱们对他毕恭毕敬的,他却觉得咱们好说话,当我们是冤大头。丁一翼来的第一天就看出工程款有问题,找李峰对峙,把他打进了医院。”

      于皓南:“……”

      “现在只发射塔后续工期就缩短了三个月,三十八层总部研发层及施工现场也由他把控,”于浩海说,“他毕竟是专业的,十几岁就跑工地现场做包工头了,我跟了两天,发现他对项目主体结构施工和机电安装、幕墙工程、二次结构施工等等了如指掌,哪里需要多少钱、需要什么人,他门儿清,而且钱也是他们丁家出的大头,让他监工,一举多得。”

      于皓南对此不置一词,他虽然对丁一翼非常不爽,但也知道丁一翼能吞下马氏集团,绝对不会只靠拳头。

      ==

      “盼盼,跟我玩捉迷藏啊?”

      丁一翼走进了机控房,在一长串电表格栏里,透过闪亮着的红灯绿灯,望着躲在里面的方盼盼。这么窄小的格栏,也就是盼盼这样练舞蹈的人,身体柔软,才能钻进去。

      “盼盼。”

      方盼盼抱着手臂低着头,捂着耳朵就当没听见、没看见。

      “你不想我吗?十几天没见了。”

      要不是那次公演楚然从空中掉下来,丁一翼不会知道原来跳舞演出是有这么大的风险。

      他不想影响方盼盼的心情,一旦表演失误,就算没摔倒,扭伤了脚腕也不行,所以,他给自己规定,在高考之前,他要忍住打扰方盼盼的急切心情。

      只是这回偶遇,他可就不管了。

      两只宽大的手掌叩在了机械门上,丁一翼望着他:“里面有电,别过着你,快出来。”

      “……你走!”方盼盼皱紧了眉,觉得自己简直是白痴,跑着跑着,竟然跑进了死胡同里,进了这个机房里。

      好在里面的空间小,他能钻进去,丁一翼连手腕都伸不进去。

      “你出来,听话,”丁一翼的喉结上下滚动,“机房闲人免进,我作为监工可要批评你了。”

      “那你出去,我就出去。”方盼盼抬起眸子对他说。

      一触到他的目光,丁一翼便觉得浑身发烫,那进入其中翻搅的甜味儿袭上心头,令他脊背发麻。

      “你出来,我不碰你。”说完,长长的手指却透过栏杆使劲往里伸,一下下在方盼盼的小腹前面划来划去。

      “你走,我哥我爸都在这儿,你还想怎么样?!”

      “……我也没想怎么样啊,就是机房有人,我来撵罢了,”丁一翼说到这竟然笑了,“你怎么跟个猫似的到处钻,快出来,听话,我真不动你。”

      然后抓着栏杆使劲晃动,电表电流噼里啪啦作响。

      “你别晃了!”

      方盼盼抱着头感觉这个机房快塌了,正惊魂未定地仰着头看,只见丁一翼忽然双手握住电表外面防触电栏杆,左右开弓,将钢筋硬生生掰到了两边,呈现一个“【 】”形,随着他的咬牙用力,额头青筋直蹦。

      方盼盼目瞪口呆,连连后退,没想到钢筋都能被他掰弯。丁一翼却伸手进去,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方盼盼连忙蹲下,用体重跟他对抗,可惜他那点儿小体重对丁一翼来说跟初级哑铃似的,没坚持多大一会儿,还是被丁一翼拖了出去。

      “……我就想跟你说说话,你非逼我!”

      丁一翼脸红脖子粗地喊着,皱着眉将方盼盼拽出栏杆,紧紧地把他抱在怀里揉搓,像是要把他肋骨箍断。

      “我求你了!”方盼盼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唇,被丁一翼一把勒在了怀里。

      像疯狗似的拱着他的头发、耳朵,一路向下。

      “……我不伤你!”丁一翼气喘吁吁地闻着他,甚至拽开了他的衣领往里面猛吸气,“就闻一闻!”

      方盼盼缩着肩膀愣是被他足足地闻了二十多分钟,丁一翼才靠近了他的颈部,一声声满足地喟叹。

      “……怎么总给你弄哭,”他低头,鼻尖探在方盼盼的额头上,灰色如蜥蜴一般凶狠的眼眸向下垂着,不解又哀伤地望着方盼盼湿漉漉的眼睛,“别哭。你可以骂我打我,找你哥你爸制裁我,怎么我都行,我受着。可你为什么哭?”

      他不知道怎么哄一个像盼盼这样脆弱的Omega,他见过的Omega,不论是李茉莉还是李若希,都不是盼盼这样不会还手、只会无声流泪的人。

      可就是这样的盼盼,一滴滴柔弱的眼泪,砸在他心里,却力逾千斤重,让他深感无力应对。

      “我知道我不能得罪你了,”方盼盼抽抽噎噎地说,“你是金主爸爸。”

      丁一翼:“……啊?”

      尽管做生意这么些年没少仗势欺人、以权谋私、用钱砸人。他也没想到有一天对付自己的老婆,都要用钞能力。

      “盼盼,我只是爱你,没有别的。”

      我不会这样强迫你,用钱去威逼你,这简直玷污了我对你的爱。

      丁一翼原地低着头,站了很久,如何措辞,都仿佛是错。

      他早已百口莫辩了。

      只得重重地叹息一声,放下低着头靠着墙、默默流泪的盼盼,先一步走出了机控房。
note作者有话说
第60章 第 6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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