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精青梅和我在一起了》孤山碾玉

2、第 2 章

　　高三七班的教室里。

　　吴微之的座位在靠窗的最后一排。她没有同桌，只自己坐着。

　　回到座位上，她小心翼翼地把毛线柿子上的土又拍了拍，捏了捏花生还是好的，将两个小东西放在掌心里，发了一会儿呆。她的掌心摊开在桌斗里，就那么偷偷摸摸地看着。因为她怕放在桌上看，又会被有心之人发现，说些她不想听的话。

　　右手的食指轻轻地触碰着花生，心里默念：“哪有什么好事发生。不会有的，一件都不会有……”说完，她好像不再寄希望于这样一个美好的祝愿，就将损坏的东西放到了书包最外层的口袋里，关上拉链，打算不再去看。

　　她翻开桌斗里的杂物袋，从里面找了一个皮筋，是那种没有缠线，用来绑东西的皮筋。这样的皮筋一定会缠住头发，不过那也没办法，披头散发是会被老师说的。她麻溜地以指为梳将头发扎成一个低马尾时，刚好班主任老师王德育站在了高三七班的门口。

　　王德育四十多岁，茂密的头发已经白了一半。他穿着宽松的蓝衬衫，虽旧但净，正站在门口，看着楼梯方向。他没有进来的意思，一直等到看见吕爽一行人，才大喊了一句：“有空在学校外面抽烟，没空看时间！快点！要迟到了！”

　　吕爽没吭声，低头快步跑进了教室。她看向吴微之，瞪了吴微之一眼，坐到了自己的座位。

　　吴微之并不知晓，因为她根本不在乎是不是瞪自己。她已经打开了上次考试的试卷，研究起错题。

　　教学楼的楼道里，李放和李婉还站在一楼，李放说：“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别跟吕爽在一起玩。她抽烟喝酒混社会的，就想着高中毕业嫁人呢，你想过那样的人生么？”

　　“你也抽烟喝酒混社会，你凭什么这么说她？”李婉不服气，“吕爽虽然有时候欺负人吧，但是上次我被人欺负的时候，她帮我过。她对我挺好的。”

　　“她对你好是因为知道咱两关系好，她利用你想追我而已。没长脑子么？”

　　“要点脸吧，她是说过喜欢你，也说过要嫁给有钱人。你很穷的，好吧？”

　　“你再跟她混，你也好不了！我还把话撩这！下次你妈再找我叽叽歪歪问你在学校的情况，我就说你天天跟混社会的渣滓一块玩！”说完李放就要上楼。

　　“你！”李婉拉住李放的校服：“你敢跟我妈胡说八道，我就……”

　　“你就，你就，你就怎么样？”李放站在楼梯上，没继续上楼，调侃着：“我没爹没妈，你找谁告状去？”

　　李婉为自己找补着：“之前是吕爽说吴微之老勾引别人。”

　　“她怎么勾的，拿钩子么？”李放反问。

　　李婉说：“反正……反正吕爽是那么说的。”

　　“别人说什么你都信，你自己没脑子么？不会思考么？”李放说：“估计吴微之就勾引住吕爽了。别人都只看见吴微之每天眼睛落在书本上，没日没夜地努力学习。吕爽自己个把吴微之事当假想敌。而且……别人勾引不勾引人，碍着你什么事？你是六界判官，还是司法裁判，需要你来执行公理？”

　　“诶……好像是诶……”李婉觉得吕爽对自己不错，觉得吴微之没做错什么，同时，她听了李放这么说，觉得李放说的话虽然难听，但也有道理。

　　李放推了一下李婉的脑袋，“你没有欺负吴微之，但是你要明白，站在施暴者身后，你即便只是围观，你也是帮凶。”

　　“我……我怎么就成帮凶了呢？”李婉一听，吓得忙跑上台阶，和李放站在同一个台阶上，势必要求个答案。

　　“你自己好好想想，我说的对不对。”李放不打算多解释，一来马上要上课了，二来说多了小丸子更听不懂。小丸子是个在幸福家庭里成长出来的小孩，没什么坏心眼，最大的优点和缺点都很明显——不管谁，说什么，她都愿意相信。

　　李放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塞到李婉的书包里，“你先走，我去个厕所。”

　　李婉不用回头，就知道李放塞的是什么，这也不是头一回了，嫌弃道：“你怎么还抽烟呢？你奶奶不是说不让？”

　　“你不说，她怎么知道？”李放抬脚，一步迈三个台阶，奔男厕所去了。

　　李婉吐槽了一句：“说了她也不信啊。”李放的奶奶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泼皮，谁敢说他大孙子一句，她能站在人家门口骂上一天一夜。

　　李婉走到门口二层，看见老王，赶忙小步跑，路过门口时还不忘和老师打招呼：“王老师早！”

　　“早！早！早什么早！快点！小心我罚站！”话音才落，就见李放跑了过来，“王老师好！”

　　“站住！”王德育点了点班门口的墙，示意李放靠墙站。李放明白，背脊挺直站好了。

　　王德育没有自己动手的意思，说：“掏口袋。”他是绝对不允许同学往学校里带烟的，校外他管不着也管不了，在学校，在他的班级里，就必须守他的规矩。

　　李放门清老王八要干啥，就从上到下，把校服的四个口袋都掏出来，将空空如也的口袋内袋耷拉在外面，“没有烟。也不敢。我最听老师的话了。”

　　“进屋吧。”王德育使劲儿将班级们甩上，“醒醒！醒醒！”

　　“嗙”一声！全班同学瞬间清醒，都看向讲台，果然都不困了。

　　“把上次月考的数学卷子都拿出来。从靠窗那边开始，按照顺序，甩一条龙，一个人讲一道题，作对的人，讲你的解题思路是什么。做错的人，说你错哪了、现在知道了么、下次再遇到会不会错！一个一个都给我说明白了！开始吧。”

　　前面的选择题依次说下去，到了吴微之的时候，应该是第八道选择题，她才站起来，王德育就说：“吴微之坐下，等会你讲第一道大题。”

　　吴微之这次月考选择题全部都对了，即便如此，她的数学还是没有及格，因为大题没有一道是对的。

　　过了半小时，讲到第一道大题的时候，王德育叫吴微之和李放去黑板上写。

　　不一会儿，两个人写完了，王德育很有仪式感地拿出红色粉笔，在两人的板书上判了对钩。他拿出三角尺，如醒木一般使用，在讲台上敲了一下，“大家看看，他两解题思路不一样，是不是都对了？”

　　同学们异口同声，“是！”

　　大家以为老王要夸这两个人，哪知道老王又拿出一根绿色粉笔，在吴微之的答案三分之二处画了个圈，又在李放所有答案上画了个圈。继续说道：“吴微之这道题原本是会的，但是只写到了这里，就停了，只得了一半分！李放更牛啊，这道题就写了个‘解’字，零分！”

　　夸奖是绝对没有的，当众鞭尸是必须的。

　　王德育大喊道：“下次月考，谁再出现这种明明会还漏答的情况，给我写一百遍！想改变命运，高考是你们唯一的途径！一分之差，放之全市就几百人，放之全省就几千人，放之全国就几万人！大学的入场券是有限的！我拜托你们想脱离苦海、想做人上人的人，都清醒一点，命运就攥在自己手里呢！别一天天伤春哀秋的，把你的命运好好攥住！”

　　这些话是老师们的老生常谈，吴微之不止一次听过类似的言语。可这一次，她站在黑板前，站在老王的身后，如醍醐灌顶般听懂了这段话里所有的意思。老王叫她上台是故意的，是故意要将这番话说给她听的。

　　若是她还有改变命运的机会，若她还有逃脱厄运的机会，有、也只能是在高考了。

　　她走下讲台，走回自己的座位上，瞥了一眼书包那个放柿子的拉链，懊恼地想，她下次真的再也不要做错第一道大题了。

　　就在这时，忽然有一个小纸团掉在自己桌上。

　　她原本在愣神，没发现是谁扔过来的。

　　打开一看，上面写了一行字：“你去黑板上写题时，我放了一张湿纸巾在你桌斗里。擦擦鞋。我不是有心成为帮凶的。”

　　吴微之抬头看向李婉，能这么说的人，只有她一个。刚好，李婉也扭头看着她，冲着她笑了一下。吴微之不敢回笑，怕被吕爽那帮人看见，连累了李婉。只垂眸点了点头。

　　她看着抽屉里的那张独立包装的湿纸巾，忽然觉得有一丝轻松，好似生活不会再差了。这张湿纸巾，是不是峰回路转的拐点呢？这样的感觉只持续了一秒，她又低落起来，因为心底有个声音在说，所有的幸运的、好的，都不配现在的她拥有……

　　中午吃过饭后，吴微之回到宿舍，从抽屉里拿出手机。

　　微信的对话框里立刻跳出几条信息：

　　【陈愿】：之之，吃完午饭了么？到宿舍了么？

　　【陈愿】：我上午眼皮跳了半天。我担心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陈愿】：你要是不开心，随时给我打电话！我今天中午回家了，我等你电话。

　　吴微之没有回消息，直接把电话打了过去：“陈愿。”

　　那头秒接：“你怎么了？”一般正常情况下，吴微之从来不叫陈愿的全名，一叫全名就一定是有很严重的事情发生。

　　吴微之本来有好多话想和陈愿说的，比如一早上学被欺负了，发圈被人扯了，陈愿送的“好事发生”的挂饰也被人弄坏了，月考数学又没及格，食堂的饭很难吃等等，可话到嘴边，又都吞回去了。她顿了顿，“没事呀。我就是想问问你，今天还好么？”

　　“头晕，昨晚没睡好。中午请假回家了，下午在家里看书。”陈愿觉得吴微之有事瞒着她，“昨天晚上打电话的时候，我就听出来你不太开心，只说在外婆家不和我多聊。今天怎么比昨天还低落了？”即便两人见不到面，可陈愿就是有这样的本事，只通过吴微之的声音，就能判断她是否开心。

　　“哦，数学没考好。本来第一道大题我能得分的，太粗心了。”吴微之很懊恼。

　　“等你寒假回来，我给你补，放心，没问题的。”陈愿的数学成绩最好，是那种距离满分从来不超过十分的那种好。

　　“你……”吴微之欲言又止，纠结了两秒，还是问出来，“你最近没吃药么？怎么昨晚又没睡好？”

　　“是哦。”陈愿故意装出来一副被提醒的样子，“这几天状态很好，所以忘了吃药。下午就吃。”

　　“听医生的哦。”吴微之慢吞吞地说。她控制着自己的语速，是因为这个事情要慎重地聊。陈愿总是失眠，医生说她有抑郁症，让她吃药。但是陈愿不这么认为。陈愿总是在朋友面前表现出很好很开心的状态，可能她不想被人过度关注，于是吴微之越发觉得自己在聊天是，要多注意这个事情。

　　陈愿听出来了，吴微之这一天一定遇到事情了，只是因为想得多，没说出口，就问：“你还记得你离开北京的时候，我送给你的柿子挂饰么？”

　　“嗯。”吴微之觉得神奇，怎么刚刚好，陈愿就提到了这个。她怕陈愿让她拍照，会发现那个东西被损坏，于是就想换话题。

　　“总会有好事发生的。我们等等，会过去的。”

　　“是啊，”电话那头的吴微之淡淡一笑，陈愿说的话，她都愿意去相信。“等等，等等，再等等。等时间过去了，一切不开心也就过去了……”

　　挂了电话后，吴微之跑到了宿舍楼一层，敲响了宿管的门：“老师，您这有针线么？”

　　宿管老师说：“缝补衣服么？有的，不过你只能在这里用。”

　　吴微之知道，这是处于安全考虑，她将小柿子带在身上，展开掌心，“老师，我要缝这个。这是我朋友送给我的挂饰，不小心弄坏了，我想补一下。”

　　宿管老师看了一眼柿子，又看了一眼吴微之，心道这样破的东西了，小姑娘还想着补救，一定是那个朋友很重要。她拉开抽屉，发现只有黑白两色的棉线，就说：“你等等。我找找仓库里有没有橙色的。”

　　吴微之道了谢，她想实在不行就用白色线也可以，毕竟自己的手工很一般，能保证把柿子缝合在一起，不露棉花就不错了。

　　没想到过了两分钟，宿管老师将一个线轱辘递给吴微之，“真神奇！仓库里就只有一个线轱辘，刚刚好就是橙色的。同学，你的运气实在太好了！”

　　吴微之心情忽就晴朗起来，笑着接过线，把柿子一针一针地耐心缝了起来。

　　“手工不错啊，现在哪里还有会缝东西的小姑娘了？少见。”宿管阿姨说。

　　吴微之一边认真缝着，一边说：“我妈妈教我的，不过我手艺不精。”

　　“看来你妈妈手艺应该很好。”

　　吴微之笑了笑，“她说要教给我各种生存技能，尽量不求人，这样在一个人在外的时候才不会觉得举目无助。”

　　“你妈妈……”宿管老师感慨了一句：“真是个好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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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洛，你看，我又犯错了。你出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