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雨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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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似乎大了一些，麻子脸管事毫无征兆地一脚把家丁踹在地上，斥骂着让他“滚去给几位贵客拿伞”。
那倒霉的家丁挨了一脚，一声不敢吭，连滚带爬地逃走了——他再也没有回来，更不要提什么“拿伞”了。
管事回头道:
“我刚才说到哪了？这狗奴才——哦，对了。”
他已很伶俐地换了一张脸，麻子脸上挤出褶子，笑道:
“林仙儿小姐说，她捡到了阿飞少爷的一件东西，所以想请少爷过去辨认，若真是您的东西，也好物归原主。”
阿飞身上能够被丢失的物件本就很少，听了这句话，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自己“丢失”的那把剑，如果管事这话说得并不作假，难不成这位林仙儿小姐捡到了自己的剑?
这实在奇怪得很，林仙儿是在哪里捡到这把剑的?她从青衣人那里得到了这把剑?
或者，她就是青衣人本人？
见阿飞沉思不语，李寻欢开口向管事发问道:
“难道林仙儿姑娘认识我的这位朋友?”
“不然，她怎么知道自己捡到的东西是他的呢?难道亲眼看见他丢了不成？”
这几个问题，管事一个也回答不出来，他只讪笑道:
“这，仙儿姑娘没有说，您又何必为难我一个传话的呢?”
见他一副缩头无赖的样子，李寻欢只好摇摇头，若有所指地笑道:
“看来我们这位天下第一美人的身上，似乎有着许多的秘密啊。”
管事陪着笑，避而不答，一双小眼睛滴溜溜看向阿飞，说:
“那么，少爷到底去不去？”
阿飞站起身来，说:
“好，我去！”
阿雪也跟着他站起身来，他向来是要和阿飞一同行动的。
见阿飞松口，管事的似乎暗暗松了一口气，看见阿雪，却立马作出一副很是为难的样子，口中道:
“林仙儿小姐这几日忧心梅花盗之事，心力憔悴，精力不济，恐怕见不了这么多人，所以，所以还请阿飞少爷‘一人’前去。”
众人都听出这是借口，这位林仙儿小姐似乎因为什么他们暂时还不知道的原因决心要单独面见阿飞。。李寻欢心中更感蹊跷，他站了起来，不顾管事眼色，说:
“阿飞，你。。”
阿飞神色不变，看向他道:
“请你帮我一个忙。”
李寻欢心下顿时了然，说:
“若是一个时辰之内你还没有回来，我和阿雪就去找你。”
李寻欢看了那管事一眼，笑道:
“我想，不论是什么话，说一个时辰也该说完了吧?”
那管事面色僵硬，哈哈笑了一声，口中连道“李探花真会开玩笑”，说不出其他的话来。
阿飞转过头对阿雪嘱托道:
“不许喝酒。”
阿雪点点头，说:
“哦。”
雨渐渐下得大了，李寻欢和阿雪都移动了位置，坐在梅花树旁的亭子内躲雨。
天色已然慢慢黑了下去，小亭之内，李寻欢点起一盏亮亮的小灯，温暖的灯光照亮了李寻欢和阿雪的脸，照亮了桌子上的三盏酒杯。而小亭之外，已陷入黑暗的雨夜之中，再远一些，能看见远处屋舍隐隐约约的灯光在雨中朦胧地闪烁着。
一切看起来都是这么安宁、和谐。
李寻欢却知道，这安宁的场景不过是表象。这李园，哦，现在要改叫兴云庄了——当地的人们虽然还叫这里“李园”，李寻欢的心里却开始叫这里“兴云庄”。——这兴云庄之中，藏着一个巨大的危险漩涡，此时，就连他的朋友也被卷进了这一个看不清摸不着的漩涡之中。
他侧过头去，看见阿雪捧起酒杯，喝了一口酒杯里的茶。他的神态十分安闲自在，似乎并不因为离开了自己的兄弟而感到不适应。
这样想着，李寻欢忍不住自己笑了自己一下，他想，只有真正的小孩子才会因为离开了大人而不安难受，而阿雪毕竟不是真正的孩子，能够在残酷的原野之中生存到现在，说不定他比自己都还要更加坚强。
李寻欢又给阿雪倒了一杯茶，问:
“阿雪，你们的剑是怎么丢的？”
他当然早已注意到，阿飞腰间的剑已不是他原来的那把了。阿飞之前的剑虽然简陋，好歹还有几块软木头作为剑柄，如今这把剑，则索性连剑柄也没有了。而阿雪腰间的那端铁片，也不再是原来的那一段了。
阿雪想了一下，认认真真地回答道:
“一个不穿衣服的女人，拿走了。”
李寻欢不禁吃了一惊，问:
“不穿衣服?一个女人怎么会不穿衣服呢?”
阿雪慢吞吞地说:
“因为，她把衣服脱了。”
随着青年与人说的话越多，他句读间的停顿也变得好了一些。
李寻欢忍不住因为这句话而笑起来，说:
“有道理，一个女人若是脱了衣服，就不会再穿衣服了。”
他又问:
“那阿飞为什么让她拿走自己的剑?”
阿雪说:
“她用金丝甲，来换。”
听到“金丝甲”这三个字，李寻欢的神色一凝，问道:
“你是说，这个不穿衣服的女人用金丝甲来换你们的剑?”
阿飞点点头，又摇摇头，说:
“金丝甲。。”
他正想告诉李寻欢那件金丝甲并不是真的，却忽然猛地止住了话。
因为他忽然看见那个阿飞离开的方向，从建筑里往外窜出了一个黑影！
此时离阿飞离去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天空从还带着一丝残红的阴雨天变为了完全的黑夜。黑夜之中虽然有灯，灯光在雨中却也并不那么醒目，是以他们看不清那黑影究竟是谁，只能依稀分辨出那人的身形似乎并不很高，好像穿着一件皮毛衣服。他踩在屋檐上往外跑的动作虽然快，却带着些滞涩感，似乎，这个影子是受了伤了！
难道那个人是阿飞?！阿飞怎么受了伤?他又为什么要向外跑，为什么不来找他们呢?！
来不及多想，阿雪已经飞蹿而出，冲进了雨中。李寻欢叫道:
“阿雪！。。。”
他想说，阿雪，小心。他也想站起来跟着他一起往外追，可是他并没有动。他不仅不动，还忽然有些失措地往后退了半步！
——因为他忽然闻到了一阵花香。
这花香绝不是红梅的香气，也不同于他以前所闻到的任何的花香。香气甜蜜非常，甚至还带着一种诡异的温馨，好像是从天上而来，又好像是从人最快乐的回忆之中提炼而出，要把人拉扯到某个天堂中去。
正是这一缕美妙的香气，却竟然使得李寻欢在一瞬间失去了一切的力气。
这是毒？这是什么毒?竟能叫李寻欢都无法抵挡分毫！
李寻欢支持不住，歪歪倒了下去，他觉得脑袋昏沉万分，只能眼睁睁看着阿雪的身影紧紧跟随着那个不明身份的黑影，很快就离开了他的视线。
这一切都是那么的古怪，那么的蹊跷。
。。。雨又大了，豆大的雨点砸在阿雪的脸上、身上，他却丝毫不顾，眼里只有前方那个身量不高的黑影。他已依稀看得出那个黑影的确是穿着动物皮毛的衣服，似乎也的确受了伤。
他一直跟着黑影出了庄子，左拐右拐，最终，在一个郊外隐蔽的山坡上，那个黑影终于停了下来。
“阿飞！”
阿雪叫道。
出乎他意料的是，那个黑影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笑了起来——那绝不可能是阿飞的声音，因为这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这声音无疑是很悦耳的，造物主似乎在其中穷尽了一切的“女人”的魅力，和他之前见过的那个青衣人的声音一样优美动人，却比青衣人的声音更有一种魔性的力量。
她说:
“郎君，你认错人了。。。”
说话间，她已经回过了头。
连大雨都在一刻突兀地停下了，似乎上天都被她的美貌所摄！
这是一张怎样的脸啊，竟已是令人不能想像的，因为她的美丽，已全部占据了人们的想像力。*
即使是一件并不合身的皮毛作成的衣服，穿在她的身上，也像是仙子纺织而成的纱衣。
阿雪却连丝毫都没有给她美丽的脸一个眼神，只是紧紧地盯着她身上的这件衣服。——这是阿飞的衣服！她，她怎么会穿着阿飞的衣服呢?！
阿雪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问的。
那女人柔美的目光往阿雪那张英俊的脸上看，又上下打量了一番他那挺拔修长的身躯。她轻轻笑了起来，柔声说:
“因为男人们见了我，总是要脱衣服的。”
阿雪说:
“为什么?”
女人从容地拢了拢已经被雨所打湿的头发和衣裳，笑容中多了一□□惑，说:
“因为他们想要快乐。你呢，你想不想要快乐?”
雨后的空气中，不知从哪里而来的花香气味越加浓郁，编织成一个无形的密密大网，往青年身上笼罩过去。
女人已是志在必得，甚至在心中产生了几分无趣。可是几息过后，青年却无动于衷，丝毫没有显露出一丝一毫的丑态。
她愣住了，脸上第一次产生一丝惊讶的神色，又从容地笑起来，说:
“你真是个有趣的人。”
话音未落，她的身体已经轻飘飘地“飞”了起来，如同月宫上的仙女下凡而来，向阿雪飘忽而近。
她的动作和姿态都是很美丽的，看上去就像是在跳舞——但阿雪的眼神猛然凝住了，他的瞳孔紧缩。
他的右手本来就一直虚握着自己的剑，此时陡然拔剑，一招轻而快的剑招带着寒冷的剑意，轻极又快极地向这个女人刺了出去！
人可以挡得了一剑，却怎么挡得了一朵“雪”呢?任那女子的身形再飘忽不定，也逃脱不了这一朵美丽又致命的雪花。就算她本来可以躲开，如今身上却带着伤，动作自然不可避免地慢了一瞬。
一丝艳红的鲜血从女人的肩胛处滴落，在她那白皙的皮肤上，如同一串艳红的珊瑚珠子。
可是，她竟然还在笑。
因为她的手掌，也已经触到了阿雪的胸膛！
她的武功到底比阿雪高出一段，这一段，就是致命的差距。
“碰”的一声，阿雪已被她击飞出去，落在草丛泥泞之间，嘴角边大口大口地吐出鲜血，他不顾自己断了骨头的腿，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一双黑亮的眼睛仍然直直地盯着这个危险的女人。
他知道，面对有些人是可以逃的，面对有些人却是万万不可以产生逃跑的念头的——那只会让自己死得更快！
女人笑着。
“可惜呀。。”
她对着青年叹息了一声，然后伸出了自己那柔软纤细的手，似乎是想要作出最后一击。
——“石观音，你胆子不小。”
第三个声音在这个空旷的土坡上突兀地响了起来。
听到这个声音，石观音的笑容僵了一僵，脸上竟然出现了一种忌惮的神色！
作者有话说第9章 雨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