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飞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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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天之内不许练武。”
白胡子老大夫说。
奇了怪了，这天底下的大夫怎么都有白胡子?金钱帮是这样，神侯府的大夫也是这样。并且这病人见到大夫的白胡子，心里也会先放心些，似乎一个有着白胡子的老大夫，就必定有本领。
阿雪盯着老大夫抖动的胡子，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白胡子”哼了一声，正在包扎的手微微用力。
“知道你们这些江湖人从不听医嘱。听到了没有，至少七天!”
阿雪被突如其来的痛意惊得回神，他一声不吭地收回视线，慢慢地“哦”了一声，这乖觉样子看得老大夫倒心软，脸上冷哼一声，手下力道放柔了好些。
被摆布了半天，又被老大夫塞了些各式伤药，阿雪被放出来的时候，太阳已微微西斜。他摸了摸胸前的绑带，想去厨房找些东西吃，经过门廊，路过前厅时，透过大门看见屋内有好些人。
阿雪脚步一顿，看见其中冷血向他招手，便转了进去。
冷血、铁手捕头、诸葛先生，都在厅内，还有他没见过的一个坐着轮椅的青年，一个落拓潇洒的汉子，角落里，还缩着一团灰乎乎的东西。
一团?
阿雪向几人见礼，那叫作“无情”的青年微微向他点了点头，“追命”则向他眨了眨眼睛，并没有与他多说，阿雪也就没有走过去打断他们的讨论，他侧了侧头，向那“一团”走了过去。
好像是一个人。。?
阿雪拿刀鞘戳了戳那人的背。
那一团灰色抖了一抖，又抖了一抖，从灰黑的布料里探出一张苍白面孔，小心翼翼地往后看了一看，发丝凌乱，五官硬挺，白嫩的脸上带着欲哭无泪的神色。
阿雪觉得这人有点眼熟，好像在梦里见过似的，他张口问道：
“你是谁?”
“我是小红花。”
小红花很乖巧地回答。
“你怎么在这?”
小红花没有转头，只是伸出一根手指，略指了指无情的方向，又马上缩了回去。
“因为我翻了神侯府的墙，差点被暗器戳出一百个窟窿。”
小红花说。
这人的运气实在“好”得吓人，毕竟不是谁都能一翻墙就翻到刚回神侯府的无情的面前的。当小红花躲过迎面而来的尖锐暗器，一打眼看见那张很有名气的轮椅的时候，一条命都惊去了半条！
——要不是他投降得快，恐怕另半条命也要交代在这儿了。
无情倒没有严刑拷打，只是问了问他来干什么，他自然很老实。。可能稍微有那么一点点不老实地说了，然后他看见无情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很严峻，紧接着，四大名铺都来了，诸葛先生也来了。。。
天呀，小红花这辈子见过的官家人，也不过是街上的小捕快之类的，他哪里见过这些传说中的人物，这人心里又藏着些“鬼”，被问了一圈后脑子乱得很，几乎已记不清说了什么又没有说什么，等到他们问完，整个人头昏脑涨手脚酸软，几乎是手脚并用地躲到角落里去了。
然后他的后背就被戳了。
他转过头去一看，嘿，这年轻人生得好一张反派脸，眼睛却太干净，而且，不知道是什么缘故，他还莫名觉得这人有点儿眼熟。
反派脸又问他:
“你为什么要翻墙?”
好问题。
小红花也在问自己这个问题，我既然是有正经消息要传递给咱们信任可靠的神侯府，干嘛不走正门呢？
可能是这消息太过重要，他需要躲避暗里可能存在的眼线，也可能是小流氓的本性作祟，还可能是他脑子一抽想在传说中的神侯府面前试试自己的轻功。。总之，小红花选择了翻墙。
他到底还心虚，翻墙之前，还先把自己标志性的红布摘了下来。——有啥用呢，人家一照面就把他的祖宗十八代都报出来了。
“。。因为我是大傻蛋。”
小红花说。
阿雪毫无意义地点了点头。
小红花觉得这反派脸好像有点呆呆的，大概是觉得这人眼熟亲切，也可能是想抒发一下自己不安的心情，小红花开始主动和他说起话来：
“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需要告诉神侯府，专业对口嘛，总不能真的让我去。。这我哪行啊，其实我才最奇怪呢，那人干嘛要把这个消息告诉我？我猜他的意思，估计也就是让我传个信吧，就是这信传得实在危险，不过也是我自己弄的，怪不得别人。。”
这人话匣子一开，就再也合不上了。他说了这么多话，阿雪一直耐心地听着。很少有人会这么认真地听完小红花这一长串话，所以小红花自己说完之后，也不自觉略带惊奇地看着这个面冷的青年。
“你叫什么？”
小红花决定再也不叫他“反派脸”了。
“大家都叫我阿雪。”
阿雪的自我介绍永远都要比人家的长一点，不是“阿雪”，而是“大家都叫我‘阿雪’。
小红花说：
“阿雪，阿雪这名字很好啊，你为什么不把它当做你真正的名字呢？”
阿雪摇摇头：
“没有人真的姓‘阿’的。”
小红花说：
“也没有人真的姓‘小’，只要你自己自在，姓什么有什么关系？”
阿雪还是摇头。
他还没有放弃心中那个童话故事模板一样的设想：一个母亲、一个父亲、一个孩子，一个真正的名字。
小红花似乎看出了什么，他忽然微微地笑了一笑，笑容不再是轻飘飘的，而是带着一种了然的温柔。他是孤儿，也遇到过各种各样的孤儿，他就是和孤儿们一起长大的，他已很了解这种向往。——更了解这向往常常并不能得到回应，而往往只有失望。
“阿雪。。”
他似乎还想要说些什么。
“红大侠。”
突如其来的“红大侠”这三个字，简直就像是一把火热滚烫的钳子，夹得小红花脸色一红二百三青，冷汗淋漓地跳到那个熟悉小角落里，缩手缩脚弓着身子靠着墙，不敢蹲、不敢站，哪里还有半点刚才的那种成熟。
“不敢不敢！小，叫我小红花就行。”
小红花抬起手胡乱地在面前挥舞了一下。
“小红花，你别害怕。”
追命向他笑了一笑。
“你又没有做什么坏事，我们反倒还要感谢你呢。”
小红花“哈哈”干笑一声，脚步又往后挪了挪，直道：
“不客气，不客气！没事我就走了，走了哈。这件事就交给你们。。”
他话还没说完，无情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哐当”一下，这人腿一软，整个人就翻到在了地上，嘴里不住念叨着：
“几位，呃，几位爷，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那人我也真不知道他是谁、长得啥样，我睡着觉呢，迷迷糊糊听到耳边有人和我说了这么一句，就，就害怕，我就来了。。”
一瞬间福临心至，小红花补充道：
“呃，放心，放心，各位，出了这个大门，我就什么都忘了，我一直在睡觉，睡迷糊了，从来就没有人跟我说过什么话，好不好？”
追梦还是很好脾气地笑着，他看得出来这小滑头虽然一副看上去很害怕的样子，脸色苍白、满头大汗，站也站不稳，可是仔细看就能发现他的身体还是稳当的，连一点点生理性的颤抖也没有。
他笑嘻嘻地凑上去，拍拍小红花的肩膀：
“你说了什么，没有说什么，我们都有数，比如，就比如说前几天，你是怎么和陆小凤说上话的，又是怎么知道苏楼主在哪里的？”
小红花也扯出个笑来，说：
“我，我就是个带话的小信鸽，您何必。。哦，我这人在市井混得多了，总，总有些路子。。。”
他还想以自己一贯的说法搪塞过去，说到一半，看着追命炯炯的眼神，却渐渐降低了声音，到后来索性不再说话，反而紧紧地闭上了嘴。
这意思就是：我尊敬您，所以我不再说胡话了，可是我还是不想说。
追命的眼神闪了闪，心中道：好小子，讲义气。面上却不动声色，仍然笑道：
“我猜，啊，我随便猜的，你随便听听就好。”
“你去找陆小凤，是苏楼主让你去的；你去找苏楼主，他的消息却是今天这个人告诉你的，是不是？”
小红花还是闭着嘴巴，并且紧紧地闭着眼睛，五官已经皱成一团，好像对这句话没有任何的反应。
没有什么反应，本身也是一种反应。
追命略感好笑地看着这个一脸悲壮的家伙，拍了拍他的肩膀。
“行啦，别给三爷摆出这副样子来，又不会吃了你，你走吧。”
小红花左右摇晃了一下身体，悄悄地睁开了眼睛。
“我可以走了？”
追命随意地摆摆手，利落转身，只给他留下一个伟岸的背影。
小红花白嫩的脸一下子就舒展开了，他的脸上一下子就充满了轻松和感激的神色。
“哎，好，我这就走，我保证一个字也不说，啊，我走了，几位爷，我们。。”
他本来想说“再见”，又觉得实在不太吉利，所以就顿住，干笑了一声，对阿雪低声道：
“阿雪兄弟，咱们有缘再见。”
小红花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滚到门边上，双手一拱，脚下发力，翻身而起，整个人已猛蹿而出，竟似一只大鸟凭空飞起，连衣裤翻飞的声音都听不见。
就在他消失在门边的一刹那，本来背对房门的追命豁然转身，他嘴角勾起一个成竹在胸的微笑，脚下生风，紧紧地追了出去，整个身体飒沓如流星，一个起落的功夫，已同样消失在了门外。
阿雪看得有点儿呆住了。
他看看空荡荡的门外，又看看屋内众人，眼睛里带着些许疑惑，好像是在说：还可以这样？
“哦，阿雪还没吃饭吧，我们也谈得差不多了，一起去吃饭吧。”
诸葛先生平淡地说。
阿雪点点头。
嗯。。总之，先吃饭吧。
作者有话说第35章 飞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