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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雾中 ...

  •   小巷尽头,浓雾之中忽然出现了一条人影。

      一条淡淡的人影,仿佛比雾更淡,比雾更虚幻,更不可捉摸。*

      铁手屏息凝神,将全身气息收敛到极致,定定地看着这个鬼神一样的影子。

      难道他,他是。。。

      ——“教主?!”

      枯竹凄厉地叫道。

      在喊出这两个字的同时,他的整个身体和精神就崩溃了。他竟然连一个字也再说不出来,一个动作也再做不出来,只有他的膝盖下意识地弯曲下去,又止住,再不敢动弹一下。

      孤松也在颤抖,只见他忽然猛地撒开手,凌空倒掠,一掠数尺!生死之际,这一掠的速度,已在瞬间就达到了一个很不得了的程度。

      可是没有用,还是没有用。

      就算是再快再利的刀光或者剑影,总不至于“绝对”致命,可是一个人,一个肉体凡胎的人,又怎么能够逃脱得了来自于鬼神的伟力呢?

      那雾中的人影还是岿然不动,似乎并没有做出任何动作。

      可是,可是孤松就好像忽然被一种强大无形的力量所控制,他灵活掠起的身影不明缘由地僵止,这个本来轻功高绝的高手就像一只被折断了翅膀的死鹰,一声不吭地从半空中跌在了地上,再也不会动了。

      孤松就这么轻易地死了,雾中的人杀死这个江湖上闻之色变的人物,轻易地就好像随手折断了一只芦苇,更可怕的是,谁也没有看出他到底是怎么出的手。

      眼见着孤松无声无息地趴在地上,枯竹一声也不敢出,方玉飞也僵住,他们好像由两个活人变为了两座呆愣愣的石像。。他们现在恐怕宁愿自己是座毫无感觉的石像,起码那样他们所受的痛苦也许还会少一些。

      雾中人终于开了口,那声音听起来像是在遥远的远方、又好像就近在耳边,既像是个二十几岁的青年,又像是三十几岁、四十几岁,要是说这声音听起来像是个是六十几岁的老人,似乎也是可以的。

      他只说了两个字:

      “打吧。”

      这是什么意思?他为什么要这样说?他究竟是让谁和谁打?

      好奇怪的两个字,这两个字一出,只见枯竹那张本来已经绝望的脸上,又焕发出一种新的近乎病态的光彩。

      “仓朗”一声响,枯竹的剑已刺出。

      刺向,方玉飞!

      方玉飞作为“黑虎堂堂主”,身上当然是有些本事的,单论武功,他也许比不上堂堂魔教护法,可是他手段颇多,又兼生死之间毫无保留地使出全身解数,是以他尽管一时心神惊惶,后来快速地反应过来,也与枯竹打了个难舍难分。

      两人交战,似乎都用了十分之十的力气,带着令人心惊的杀意,带着破釜沉舟的沉重和狠厉。

      像他们这样的两位高手打起架来,自然是很惊险,或者说,很精彩的。而雾中人则无声地站在一旁,看着他们战斗,那种淡然、无谓,就好像是在看着两只眼睛赤红的斗鸡在斗场中缠斗,以自己的生死为他所娱乐。

      即使是斗鸡,也不能永远斗下去。几十招之后,站着的人就只了剩下一个人。

      这个人是谁?

      是谁也不要紧的,是谁也没有分别。

      因为很快,这站着的人也倒了下去!倒了下去,就再也起不来了。

      雾中人还是没有任何的动作,就好像他只是一个幻影,一个可怕的幻影,可怕的幻影静静地站在五具尸体的旁边。。。

      铁手只觉得雾更浓、更冷。

      “出来。”

      更浓更冷的雾中,那个影子说了第二句话,同样只有两个字。

      这两个字,却使铁手面色一凝,他攥了攥自己的拳头,暗暗呼出一口热气,站了起来。

      铁手的脸上竟然还能带着镇定的笑容,他一步步从暗处走到明处,走到了雾中人的面前,若无其事地说:

      “玉教主,久仰了。”

      此时他当然已经看出,这如鬼如神的雾影,恐怕正是那位“宝玉无暇、宝玉不败”的“西方之玉”——罗刹教教主,玉罗刹!

      玉罗刹没有死,对于这件事,铁手竟然也并不惊讶。因为玉罗刹的本事实在太大,武功实在太高,他要是真的无声无息地死了,那才是天下第一的怪事。

      铁手的话抛在空中,听进玉罗刹的耳里。玉罗刹久久没有出声,他身边的雾气却翻涌起来,猝然发难,毫无缘由、毫无征兆地向铁手的方向如同洪水一般席卷而来!

      铁手双目微张,瞳孔紧缩,急退几步,一双可以断金碎玉的双手已格在身前,他知道自己绝不会是玉罗刹的对手,可是他也绝不会逃。因为他也知道,面对一些敌人,逃跑的念头只会使自己死得更快!

      他没有逃,玉罗刹的雾气也没有停,两者的距离极速缩短,眼看着就要相接——

      却只听见“呛”的一声剑鸣。

      雪白的剑锋,雪白的剑光。亮极,透极,冷极。

      剑光如飞,一瞬入雾,却如泥入大海,那迷蒙的雾中直直地陷入一把长剑,却竟然毫无反应、毫无声息。

      “你来了。”

      听玉罗刹的声音,也根本不像是中了这一剑。他的语气虽然平淡,却仿佛还带着些别样的感慨。

      阿雪不说话,对于自己要杀的人,他一向是没有什么话要说的。

      他只是用一种暗含凶意的、野兽一样的眼神盯着自己的剑尖刺进去的地方,手指已用力地发了白、冒了青筋。

      他也不能再动,因为他的剑就好像是刺入了一块坚硬无比的金刚石之中,既再刺不进一寸,也拔不出一寸。

      雾中人说。

      ”你知不知道,这把剑是我送给你的?”

      阿雪咬着牙,好像根本没有听见这句话,只见他忽然猛地松开了握在剑柄上的手,空手蹿进了雾中!

      铁手猛地上前几步,下意识喊道:

      “阿雪,回来!”

      却已经迟了,阿雪的身影,已完全沉入了那一片神秘的雾气之中,雾气微微翻涌,变得更浓、范围更广,连原来那个朦胧的人影也看不见了,就好像玉罗刹和阿雪,都已经溶入了灰白的雾中。

      铁手虽然心急如焚,却不得不强自按耐下心中的不安,企图从这一片茫茫伸手不见五指的大雾中分辨出二人的位置。却不能,这大雾仿佛把一切声音都吸了进去,他不但什么也看不清,而且就连一点儿声音也无法听见。

      然而,只过了很短的一段时间,大雾却自己慢慢地散了,散得很快、很利落。

      清朗朗的月光又从天上倾泻而下,铁手的眼前渐渐分明,他已可以清楚地看见,就在离自己不远的前方,阿雪整个人无力地靠坐在墙角。

      只有他一个人,没有其他人,玉罗刹好像已经离开了。

      阿雪的身上也并没有什么可见的伤痕,只是鬓角凌乱,嘴角流出一丝细细的鲜红的血液。他面无表情,唯有一双眼睛还是亮得惊人,眼中残留着一丝未尽的锐意。

      铁手连忙跑了过去,先几下解了他的穴道,又伸手欲探查他身上的伤势。

      谁想到阿雪的穴道一解开,他的整个人就立马窜了起来,第一件事,先捡起地上的剑紧紧抱在怀里。

      铁手看他行动自如、丝毫没有妨碍,惊讶地说:

      “阿雪,你没有受伤?”

      阿雪点点头,抬起手来用手指擦了擦唇边的血,在脸上抹出一道红色的痕迹。

      他慢吞吞地说:

      “不是我的血。”

      铁手愣了一下:

      “。。你咬他了?”

      阿雪理直气壮地点了点头。

      铁手带着些哭笑不得,拿出手帕帮他擦了脸,问:

      “那你的牙疼不疼?”

      阿雪用舌头抵了抵牙根,说:

      “疼,没有掉。”

      铁手说:

      “回去请医师帮你再看看。”

      “哎,阿雪,不许吞。”

      阿雪表情不明显地一僵,默默把嘴里残余的血沫子吐了出来。他右手将剑插回腰间,紧紧握着剑柄,微微低着头,不再言语。

      玉罗刹为什么没有伤害阿雪,他和阿雪到底是什么关系?他是不是在雾中和阿雪说了别的什么话?

      许多的问题在铁手的心中浮现出来,他却没有再问,只是沉着环顾一圈四周,当机立断道:

      “我已传信给六扇门,这里留给他们,我们去银钩赌坊。”

      阿雪自无不应。

      。。。银钩赌坊。

      窄门上,挂着一盏破旧的白色灯笼。灯笼下面,挂着一个发亮的银钩。

      银钩不停的在秋风中摇晃,秋风仿佛在叹息,叹息着这世上为何会有那么多人愿意被钓在这个银钩上?*

      如今方玉飞挂在了上面,蓝胡子挂在了上面,“岁寒三友”挂在了上面,是不是还会有更多的人如同飞蛾扑火一般地抢着把这只亮亮的银钩挂在自己的脖子上?

      这样的人永远都会有的。

      陆小凤喝了很多的酒,却还是没有醉。他不醉,是因为他不乐意醉,他不想让自己也挂到那个银钩上去。

      方玉香已经跑了,不错,跑,而且跑得很快、很急。现在,陆小凤已经从后院的房间一直喝到了前面的赌坊,赌坊中的所有人都莫名其妙地看着这个不赌钱不玩乐,只顾着喝酒的“四条眉毛”。

      一个还算机灵胆子大的管事给站在墙侧的几个打手使了个眼神,自己先上来搭话道:

      “陆大爷,您不去玩几把?”

      陆小凤笑了笑,说:

      “谁不想玩,谁就是傻子。”

      陆小凤当然不是傻子。

      管事的眼睛转了转,恍然笑道:

      “陆大爷,您早说啊,您是我们方大爷的朋友,要是手头紧,我们给您支几百两,您先用着,只要您玩得高兴,还不还都行。”

      陆小凤的脑袋往前倾了倾,又故意皱眉摇头,说:

      “几百两,可玩不尽兴。”

      管事的笑意已十分勉强,仍然道:

      “陆大爷不愧是陆大爷,就是豪爽,来人,给陆大爷拿一千两银子来!”

      陆小凤却还是摇头,叹了口气:

      “算了,哎,算了吧。”

      管事的脸色几变,几乎要发作,却还是兀自强忍下来,咬着牙放低姿态道:

      “不知道小人怎么得罪了陆小爷,小人给大爷赔罪了,只求,陆大爷不要再开小人的玩笑了。”

      陆小凤微微一笑:

      “你没有得罪我,我也不是在开玩笑。”

      管事说:

      “那您想?”

      陆小凤说:

      “我想见见你的主人。”

      管事呆住了,说:

      ”蓝胡子蓝大爷不是刚才还在后院和您一起喝酒吗?”

      陆小凤说:

      “我说的不是他。”

      管事试探着说:

      “那您是找方大爷?”

      陆小凤还是说:

      ”不是。”

      管事简直就给他搞糊涂了,直说:

      “您说得究竟是谁?”

      陆小凤晃了晃脑袋,张嘴悠悠地报出一个人名来:

      ——“六分半堂,狄飞惊,狄大堂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雾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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