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加一》可以ke1

3、下一位前度

　　「未结识到你，竟已先鼓起舍得的勇气」

　　-

　　经过一路车程，终于到了入住酒店。

　　酒店临海，陈图衣特意选了海景房，海景双床房。

　　虽然俞一青没有叮嘱，但显然她们已经不适合再睡在同一张床上。

　　放下行李，俞一青瘫在床上，玩着手机。陈图衣四处检查房间内的设施，这已经成为她的习惯。

　　依然没人说话，两人各干各的事。

　　“你饿了吗？我们去吃饭。”还是陈图衣先打破了沉默。

　　俞一青滑手机的手顿了顿，才开口：“也不是很饿，但你饿了，就去吃吧。”

　　俞一青向来饮食时间不规律，该吃饭的时间不吃饭，早上十点喝杯咖啡，有时候会多加一个水煮蛋，中餐是下午三点，吃的也很清淡，喜欢喝鲫鱼汤，不爱吃主食，最重口味的也不过是不辣的麻辣烫，晚上有时候吃有时候不吃，几片青菜几个虾就能打发。

　　陈图衣跟她待久了，口味随她，规律也随她了。

　　“那你先休息会儿吧，饿了再去吃。”

　　陈图衣打开阳台门，坐在悬空的藤椅上，欣赏着眼前的海景，一望无际的蓝，咸咸的海风吹在脸上，空气里有阳光的味道。

　　两人又恢复到了各自的平静，好像房间里只有自己存在，是一个人来度假。

　　陈图衣索性闭上了眼，整个人缩在藤椅上，有了些许困意，她的大脑是清醒的，但眼睛已无法睁开。

　　过了一阵子，她好像听到了些雨声，还好阳台够大，淋不到她。

　　她好像做了一个梦，又不是梦，是跟俞一青见面的第二天。

　　*

　　四月的H市经常下雨，一下就下个没完，陈图衣不喜欢下雨天。

　　上班的时候，她在公司大楼前遇到俞一青，连忙跑上前去跟她共伞。

　　雨虽然不大，但俞一青已经有点淋湿了。

　　“你怎么在这？”陈图衣举着伞说。

　　“来上班呀！”俞一青觉得陈图衣的问题有点好笑。

　　陈图衣觉得俞一青的回答也有点好笑，“我当然知道你来上班，我是问你怎么不走停车场，而是从那边跑过来。”

　　“哦哦哦哦！”俞一青恍然大悟，接着说：“停车场满了，只能停在外面了，下雨天就会这样。”

　　陈图衣轻哼一声，笑了出来。

　　“车上还是得备伞。”陈图衣像个老妈子叮嘱她。

　　俞一青没有回答。

　　两人一同走进大楼，陈图衣收了伞，抖了抖伞上的水，又拍了拍肩上的雨水。

　　伞太小了，陈图衣几乎半边身体都在外面。

　　“你的伞会不会太小了，一人专用吗？”俞一青也拍了拍先前淋湿的地方。

　　陈图衣略显尴尬地说：“这是儿童伞，小朋友用的。”

　　“挺可爱的，但不像你的风格。”

　　俞一青看着陈图衣手上的儿童伞，寂静的深蓝色，上面画了很多可爱的小插画，其中有一扇是透明的，确实是小孩子会喜欢的东西。

　　陈图衣率先进了电梯，按了楼层，才缓缓说，“是前任买的，这是她的伞，我的那把是粉红色，被她拿走了。”

　　原本笑意盈盈的俞一青，脸突然垮了下来，用喉咙发出一个单音字，“哦！”

　　没有情绪的“哦”。

　　应该说是很冷漠的“哦”。

　　陈图衣把伞放在门口的伞架上，俞一青没有等她直接进了办公室。

　　陈图衣刚进门，就看到张小美拿着杯子，眼珠子看了看前面的俞一青，又把目光投向她。

　　惊呼：“你们怎么又一起来上班？”

　　俞一青没有搭理，只顾往自己座位上走。

　　陈图衣提着笑肌，“门口凑巧遇到。”也跟着去了自己的座位。

　　陈图衣有点心不在焉，没有心思开展工作，无聊地刷着微博，不是一些明星发的广告，就是一些搞笑段子。

　　她下意识地点开一张图，是一张手绘漫画，一个失恋的女孩从高空坠落，周围堆满了物件，微信里的绿色语音框，情人节送的玫瑰，双份电影票根，还有一把粉红色的雨伞……

　　曾经相爱的证据变成一把把锋利的刺刀，扎向她，让她坠落，爱得多深，伤就多深，痛就多深。

　　她眼眶逐渐湿润，盯着那把雨伞出了神，压根没有留意到身后多了一个人，也在看着这幅画。

　　在看着她看着这幅画。

　　“老板叫你进去。”俞一青打断了她的思绪，留下这句话，转身就走了。

　　陈图衣关掉微博，整理好情绪，跟着进了老板办公室。

　　会上，俞一青并无异常，有事说事，偶尔开开玩笑，甚至比昨日还要活泼，一直在笑。

　　但又好像有点不正常，她跟谁都有说有笑，唯独陈图衣的话，她好像没听见，也不接话。

　　陈图衣感觉俞一青是生气了，却又不知道什么原因。

　　散会后，老板说要请大家一起去楼下餐厅吃饭。

　　“我有点事，就不去了。”俞一青说完就走出办公室，一身落寞的背影。

　　陈图衣觉得这背影好熟悉，这种落寞的步伐似曾相识。

　　“走走走，图衣，我们一起去吃饭。”老板推搡着陈图衣。

　　吃完饭，还有点午休的时间，陈图衣见俞一青的座位上空空如也，把买好的咖啡放在她桌上，端着另一杯回到自己座位上。

　　想给她发信息，却又不知道该怎么问。

　　或许俞一青真的有事，以她们的关系还不到需要报备的程度，她们虽然聊的很热络，好像知根知底了，但毕竟只是同事而已，顶多算聊得来的朋友。

　　陈图衣趴在桌子上，小睡一会儿，直到上班时间才醒来。

　　此时，俞一青已经回来了，坐在座位上，把那杯咖啡放得远远的，也不曾打开，好像是故意拉开距离，告诉陈图衣，我不要。

　　陈图衣叹了口气，没有跟俞一青说那是给她买的咖啡，只是喝着自己手里那杯一样的咖啡，开始专心工作。

　　一整个下午，俞一青和陈图衣都没有说过一句话，就连下班回家也没跟她打招呼，等陈图衣反应过来的时候，俞一青早已不见了踪影，那杯咖啡已经喝完了，安静地躺在垃圾桶里。

　　陈图衣待到很晚，才和老板一起出了办公室。

　　“我送你回去吧。”老板热情邀约。

　　陈图衣和老板的关系亦师亦友，在公司刚成立的时候陈图衣义不容辞孤身来到H市帮她创业，在陈图衣生病受伤的时候，是老板陪她去看病，给她特许，让她回C市在家里办公。

　　陈图衣跟着上了车，熟悉的点开广播。

　　“龚晞姐，你这车该洗了！”陈图衣调侃着，“今天下雨都没把你这灰泥巴洗掉。”

　　龚晞看着路，从路边的停车位退了出来，嘴里嘟囔着，“我这不是没时间嘛，多淋几次雨就干净了。”

　　龚晞确实挺忙的，中午到公司，晚上十一点才回去，公司大大小小的事都要亲力亲为。

　　龚晞看陈图衣没有接话，又怨声载道的说：“还不是你，要回C市，要不然我至于这么忙吗？”

　　陈图衣自知有愧，只好嬉皮笑脸地说：“嘿嘿，我知道你对我最好了，简直就是再生父母！”

　　“得了吧，你只要别像上次一样，让我操碎了心，我就谢天谢地了。”

　　陈图衣点头如捣蒜，“嗯嗯嗯嗯嗯！”

　　“我看你跟俞一青好像很熟啊？你们不才见第二天吗？”龚晞看了一眼陈图衣，试图想要从她的表情看出点什么端倪。

　　陈图衣心里咯噔了一声，但面色毫无波澜。

　　“还行吧，不是很熟。之前微信上有交接一些工作。”陈图衣回答得很平淡。

　　“那就好！我怕你又重蹈覆辙，虽然她看着像是你会喜欢的类型，但你们不合适。”龚晞叮嘱着陈图衣。

　　陈图衣倒是有点不解，“什么叫看着是我会喜欢的类型？她是哪种类型？”

　　“说不上来，就感觉是你喜欢的类型。”龚晞目视前方，认真作答。

　　“那什么叫我们不合适，你从哪看出来的？”陈图衣继续发问。

　　龚晞冷笑一声，侧头看了一眼，接着说，“她长着就是一副你搞不定的脸，你不要被她的颜值鬼迷了心窍！”

　　“怎么就变成我喜欢她了？？？”陈图衣有点心虚，只好提高分贝掩饰自己的心虚。

　　喜欢，还说不上，但是吸引，确实有。

　　连她自己也搞不懂这两天是怎么回事，她是一个很慢热的人，不曾对谁主动过，也不会因为短短几天相处就对谁动心。

　　“你这两天开会，眼睛都快长到人家身上去了！”龚晞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骂骂咧咧。

　　陈图衣想解释，又觉得说什么都无力解释。

　　因为她确实如此，她承认。

　　她的眼睛长在俞一青身上了。

　　“不过你们还是有比较配的地方。”龚晞话风一转，“名字比较配。”

　　“哪配了？”

　　“她叫一青，你叫图衣，你们都是一啊！”

　　陈图衣：“……”

　　“但两个一注定是不能在一起的！！！”龚晞转眼又暴跳如雷，“你给我清醒一点，不争气的家伙！！！”

　　陈图衣：“别……别激动，好好开车。”

　　陈图衣回到酒店，洗完澡，吹干头发，已经是12点了。她两眼放空躺在床上，看着手机里和俞一青的对话框，还停留在早上俞一青发来的【起床啦】【去上班啦】。

　　陈图衣开始复盘今天发生的事，到底是哪个环节让俞一青生气了，她隐约觉得是因为那把伞，但俞一青为什么生气呢？

　　陈图衣心里的答案，让她不敢细想，因为多半是自己的一厢情愿，这种无畏的猜测是没有意义的，只会让自己的情绪更加难堪。

　　刚放下手机，手机就响起来，显示的是牛奶奶奶，是陈图衣给俞一青的备注。

　　“喂。”陈图衣犹豫了三秒接起来。

　　电话那边没有声音，陈图衣怀疑自己的手机是不是坏了，或是信号不好。

　　“喂？”陈图衣又说了一声，直到听到那边传来有些颤抖的声音。

　　“对不起，我今天跟你生气了。”

　　真的是因为自己而生气了，陈图衣有点慌乱，又有点窃喜。

　　“应该是我道歉，对不起，惹你生气了。”

　　陈图衣没有等到那边回话，便开口试探性地问，“你为什么生气？”

　　“我不知道，我就是不舒服。”俞一青的声音越来越抖，有些哭腔。

　　“你怎么了？”陈图衣听见她说不舒服，还以为是身体上的不舒服。

　　俞一青迟迟没有说话，但啜泣声越来越大，听得陈图衣惴惴不安。

　　“你别哭呀！”陈图衣悬挂的心，一上一下的。

　　俞一青吸了一鼻子气，接着说：“我本来没多想，但我看见你在看那张图，我就知道我完了，我逃不掉了。”

　　“那你别逃。”

　　陈图衣说的很小声，但足以让两个人都听见。

　　龚晞的叮咛嘱咐言犹在耳，陈图衣却顾不上那么多。

　　一阵沉默过后，俞一青突然说，“我要睡觉了。”

　　俞一青没有回应陈图衣的话，但又好像是回应了。

　　“嗯，晚安。”

　　“你也早点睡。”俞一青挂了电话。

　　陈图衣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开始后悔。

　　一方面，不确定俞一青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另一方面，自己怎么会说出那四个字。

　　不仅显得轻率，还是一道转向题，或许会把她们的关系推向另一个尴尬的境地。

　　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兴趣爱好如此相近，特别聊得来，且愿意花时间说废话的人，弄不好就会形同陌路。这短暂的相处就会像一场过云雨，来得急，走得也快。

　　但好在这场四个字的告白，没让她们错过。

　　后来，陈图衣把那把儿童伞送给了小侄子，就像大人不适合用儿童伞，她的过往也不适合再出现在她和俞一青的世界里。

　　儿童伞跟儿童才配。

　　再后来，俞一青的车里会多一把雨伞，但从不让陈图衣带走。她说，我不想我跟你的回忆里，还有别人重合的影子。

　　陈图衣只是笑笑，“陈年老醋”。

　　*

　　陈图衣醒来的时候，还保持着同样的姿势，腿有点麻，身上多了一件衣服，安稳地盖在身上，透着一股清冷的木质调香味。

　　眼前依旧是艳阳高照，要不是窗台上还留着雨水的痕迹，这场雨仿佛不曾存在。

　　陈图衣看着趴在床上的俞一青，头发遮住了眉眼，却也能看见她正微微皱眉，漂亮分明的下颌线，白皙修长的脖颈。

　　她还是那么好看。

　　俞一青的长相属于甜美可爱，在外人看来她五官灵动，是沁人心脾的甜甜花香。但只有陈图衣知道她是清冷的，是雪松和檀木的沉寂，是无人区玫瑰的冷艳。

　　这才是真实的俞一青，十足的反差。

---

作者有话要说：　　「未结识到你，竟已先鼓起舍得的勇气」
——林家谦《下一位前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