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加一》可以ke1

14、巴黎没有摩天轮

　　「然而虚构的旅行，太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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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图衣醒来的时候，是早上五点，窗外有一丝丝光亮，伴随着几声鸟叫，她翻了一个身，偏向另一边，原本的地方早已被泪水浸湿，她抹了一把眼角的泪，把头埋在被子里，开始啜泣，然后又昏昏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陈图衣看了眼手机，她既期待俞一青发来信息，又害怕收到信息，这种无谓的猜想其实是多余的。

　　手机依旧死寂般地躺在那里，和她们的关系一样。

　　陈图衣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她和俞一青一起去旅行，是一个很美很孤独的海边城市。

　　她们在海边散步，走了好久都不会累，她清晰地看见了海浪、沙滩、日落和在夹杂在空气里的湿润。

　　她们在水族馆里看鱼，好多颜色的鱼，大鱼小鱼，叫不出名字的鱼，正对着她笑得灿烂的鱼。

　　她们骑着电动车兜风，虽然不像电影场景里那样酷炫，但她开得飞快，像是要带俞一青私奔。

　　她们去了美术馆，看了俞一青喜欢的装置艺术展，她第一次见到俞一青也是在看展的时候，第一眼就被她吸引，她终于说出了这个秘密。

　　她给俞一青拍了好多照片，好多好美的照片，她从不知道自己拍照技术那么好，又或许是她的镜头也在爱着俞一青，才能捕捉她的美，孤独的破碎感，像坠落人间的天使。

　　她们去了图书馆，是她心心念念的地方，她在那里安静地看书，俞一青就在旁边陪她，她们不说话，干自己的事，也不会觉得尴尬。

　　她们一起去了剧场看演出，剧场很美，演出可圈可点，可俞一青当众说爱她，这是俞一青第一次说爱她。

　　她们看了好多次日落，终于有机会一起看日出，还是在海上看日出，她送给了俞一青一整片星空。

　　她们不用再偷偷摸摸，可以光明正大地牵手，在阳光下相拥，不在意周遭的眼光，想亲吻就亲吻，想去爱就去爱。

　　她喜欢那里的阳光、空气和海，她也喜欢在那里的俞一青，她们开诚布公地聊天，说了好多以前的事情，也说了好多不敢说的心事。

　　她们不仅是恋人，更是心灵知己，她喜欢和自己倾诉的俞一青，哪怕这些烦心事和自己无关，她喜欢这种超脱爱情的分享欲。

　　她明明清楚地感知到了这一切，真真切切地摸过俞一青的脸，可醒来后枕边空空，手里什么也没有。

　　她翻开手机里的相册，没有那些照片，没有俞一青，没有日落，没有日出，所幸一年前偷拍的那张背影还在，至少这一点是真实存在的。

　　她又翻开微信，点开俞一青的对话框，【分手吧】三个字像千根针，扎得她心好疼，眼珠子也疼。

　　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陈图衣索性闭上眼，脑海里回想着过去的点点滴滴，为什么会走到现在这种地步。

　　短短一年时间，她为什么陷得这么深？

　　或许爱和时间无关，她只是不争气罢了。

　　陈图衣拿起手机，冲动之下订了去H市的机票，就在今天下午。

　　下午的机票好贵，完全没有折扣。

　　拿了两件换洗衣服，甚至没有怎么打扮，她就去了机场。

　　熟悉的机场，陌生的航班。

　　下了飞机，直接打车去了公司，公司只剩龚晞一个人。

　　龚晞对陈图衣的突然袭击，很是惊讶，“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陈图衣把电脑给龚晞，“公司所有的资料都在这里，密码是723823。”

　　“什么意思啊？”龚晞走到陈图衣面前，拉住陈图衣的手。

　　陈图衣的手冰凉得可怕，就像是刚淋过一场雨，还有些发抖。

　　“龚晞姐，我好像又生病了，我现在不太适合工作。”陈图衣一字一句，说的很清楚。

　　龚晞心里很着急，但她不能对陈图衣着急，“生病了，我们再去看病啊，之前能好，现在也能好的。”

　　陈图衣艰难地点点头，“让我离开一阵子吧。”

　　“可以，可以，你想去哪就去哪，想干嘛就干嘛，工作的事情不要担心，先给自己放个假。”

　　龚晞转身回到办公桌前，关上电脑，拿起自己的包，接着说，“你还没吃饭吧，我们去吃饭。”

　　陈图衣想说自己不饿，吃不下。

　　龚晞好像看穿了她的意思，“陪我去吃饭吧，我饿了。”

　　陈图衣被龚晞推着出了公司。

　　一晚上，龚晞从未提过俞一青，只是说着自己最近发生的事，无关紧要的事，她不想让陈图衣沉浸在悲伤中，尽管她没有问过陈图衣和俞一青的事。

　　俞一青自以为在办公室掩饰得很好，但其实所有人都能看出来她们行为举止亲密，早已超过了同事、朋友，只是她不承认，不想承认罢了。

　　第二天，陈图衣在龚晞家里睡了一天，快到下班的时候才去了公司。

　　她在公司停车场的角落里，看着那个叫狗狗的人，开着俞一青的车来接她下班，她们挽着手，说说笑笑，一起上了车。

　　狗狗给她系了安全带，俞一青用手指在狗狗的鼻子上刮了一下，狗狗把脸凑过去，俞一青就在她的脸颊亲了一口，然后开车走了。

　　她们笑得好开心，她们好快乐。

　　这就是真正的恋爱吗？这就是真心的喜欢吗？

　　可以让俞一青毫不避讳地去亲吻自己喜欢的人，她允许狗狗光明正大的来接她下班，而自己却只能送她到小区门口，这就是俞一青的领地划分吗？

　　这就是陈图衣和狗狗的区别吗？

　　陈图衣连续一个星期，早上上班的时间，晚上下班的时间，都在停车场的角落。

　　看着狗狗来来去去，俞一青是真的很喜欢狗狗了。

　　陈图衣突然有点释怀，她喜欢俞一青，也不过是希望她能幸福开心，而这个能让她幸福开心的人，不一定非得是自己。

　　她们互相喜欢，破镜重圆，应该是件皆大欢喜的事，是小说里的喜闻乐见的剧情。

　　陈图衣给俞一青发了信息，然后把俞一青所有联系方式都删了。

　　陈图衣和龚晞道别之后，回了C市。

　　龚晞每天都会给她发信息，有时候会开导她几句，有时候只是碎碎念。

　　刚开始几天，陈图衣会回她信息，到后来越来越少了，龚晞还是雷打不动，说个不停。

　　直到四月一日，龚晞接到C市派出所的电话。

　　龚晞从办公室冲出去，在经过俞一青的时候，恶狠狠地看了一眼，全是不可饶恕的愤怒。

　　俞一青的第六感告诉她，陈图衣出事了。

　　她给陈图衣打电话，传来的全是忙音，她又给陈图衣的微信发语音通话，却显示的是对方不是你的好友。

　　她忘了，她已经被陈图衣删了。

　　陈图衣最后一句话，现在看来格外刺眼。

　　陈图衣：【我们分手吧，再见了，小徐。】

　　俞一青让同事给陈图衣打电话，接电话的是一个女人。

　　“你是陈图衣的同事，是吗？”

　　“刚刚和你们老板说了下情况，现在等她过来处理后事。”

　　“根据户籍资料来看，陈图衣好像没有其他家人，她小时候出了车祸，父母双亡，只有奶奶一个亲人，把她拉扯大，过年的时候也因病去世了，所以只好通知你们。”

　　“目前我们排除了他杀的可能性，她是吃了一瓶安眠药自杀。”

　　“她之前都在医院治疗双相情感障碍，在她家里发现了病历，但她的主治医生说年前就没来复查过了。”

　　“你跟她关系很好吗？我们想了解一下原因。”

　　“不太了解是吧，那我再问问你们老板吧，反正她今天会过来。”

　　“好的，如果有情况也可以给我打电话。”

　　同事把这些话转述给俞一青的时候，俞一青感觉自己抽离了这个世界，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满脑子都是“自杀”“安眠药”“双相情感障碍”“父母双亡”“奶奶去世”“没有其他家人”。

　　俞一青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开灯，哭得天昏地暗，谁也不理。

　　她以为她足够了解陈图衣，原来是自己一直忽略了她。

　　她以为那只是和平的分手，原来是真的在和自己道别。

　　陈图衣不是自杀，是她杀了陈图衣。

　　陈图衣一定很痛吧，她凭什么过得安稳快乐？

　　陈图衣一定很恨吧，用死亡的方式在惩罚她吧！

　　她为什么这么自私？

　　她才应该下地狱！

　　她砸碎了玻璃杯，找到最锋利的一片，往自己手腕上划去。

　　一下，两下，三下……

　　好疼，为什么都割不破？为什么血流不出来？

　　又一下，两下，三下……

　　俞一青只想着要割破自己的血管，她不配苟活在这个世界上。

　　在房门被冲破的那一瞬间，俞一青倒了下去，地上有一摊从她手腕里流出来的鲜血。

　　狗狗抄起衣柜里的T恤，紧紧绑在俞一青的手腕上，慌慌张张地打着急救电话，冷静地报着地址。

　　俞一青醒来的时候，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妈妈在旁边激动地按铃。

　　“医生，她醒了，医生！”

　　妈妈抱着俞一青，痛哭流涕。

　　“小徐，你不要吓妈妈。”

　　“你不要做傻事，好不好？”

　　“妈妈只有你了。”

　　狗狗站在另一边，急切又沉稳，让医生给俞一青检查，然后又跟阿姨说，“阿姨，我去买点吃的，你和小鱼说说话。”

　　妈妈感激地看着狗狗，多亏有她。

　　俞一青没有力气去回想发生了什么事，努力地张嘴，只是念着：“小徐，小徐。”

　　“你想喝水吗？”妈妈端着塑料水杯，递到她嘴边，用勺子喂给她。

　　俞一青只发得出气声，问妈妈：“今天几号？”

　　“四号，今天是清明节了。”

　　“她呢？”

　　妈妈又给俞一青喂了一口水，接着说，“今天出殡，你老板都安排好了。”

　　“嗯。”

　　俞一青脸色苍白，眼睛稍微泛红，格外明显。

　　妈妈放下手里的杯子，对俞一青说，“我帮你辞职了，这些日子好好休息，妈妈陪你。”

　　“嗯。”

　　俞一青眼角的泪流到脖颈，妈妈帮她擦干眼泪，自己的眼泪却收不住。

　　“你饿不饿？想不想吃点东西？”

　　“嗯。我想吃草莓。”

　　“可现在不是吃草莓的季节。”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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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然而虚构的旅行，太真」
——王菀之《巴黎没有摩天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