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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第四十四夜 ...

  •   众人散去,凌晨的夜静得让人窒息,陈父陈母自从躲进卧室后,再也没有出来。

      卧室门反锁着,梳妆台抵在门后,自己躲在衣柜里,两个人蜷缩在一起,一人坐一边。

      陈母手里紧握着一根鸡毛掸子,以防万一真要有什么邪祟之物,也有个能抵抗一会儿的武器。

      陈父两手空空,额头已经冒出豆大的汗珠,看着陈母手里的鸡毛掸子,忍不住冷哼嘲笑,“你以为你手里拿东西还能对付鬼不成?”

      “少说风凉话,你有能耐,你出去啊!”

      “我有能耐?我就没能耐,才鬼迷心窍信了你的,给儿子配阴婚。现在好了,真娶了个鬼媳妇。”陈父满脸懊悔,悔不当初。

      “能不能别说那个字?还嫌不够晦气吗?”

      “晦气?都这样了,晦气得还少吗?”

      都这个时候了,夫妻俩还有心思吵架。

      “懒得跟你说!”

      陈母靠在衣柜的板子上,从缝隙里看出去,只有躺在床上的儿子的脸有惨白光,周遭一片漆黑,更显诡异。

      盯久了,不免有些害怕,怕他也会突然睁眼,坐起来。

      刚刚发生的一切还历历在目,明明是冰冷的尸体却“活”了过来,这世上竟然真的有鬼!

      刚躲进衣柜时,他们还怕得全身发抖,一段时间过去了,两个人时不时吵几句,谁也不肯出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竟然在衣柜里睡着了。

      陆灵雨坐在李星言身边,问:“要不要跟他们说一声?”

      “等一会儿吧,让他们怕个够,好好反省一下。”李星言说着,极其自然地牵起她。

      阎夕坐在主位的太师椅上,表面上在看跪在眼前的秋离和英婆,实际上余光已经扫到她们十指紧扣,心中一阵酸楚翻涌而来。

      “说吧,你们俩怎么回事?”

      英婆沉默不语,一时间苍老了不少,原本看不出她有八十岁,而现在就是一个垂死的老人,只剩一口气。

      她看着眼前这些陌生的女人,内心还在消化刚刚发生的事情,自己是不是已经死了?这是在阴曹地府吗?眼前这个被称为“阎二小姐”的年轻女人,是阎王吗?

      身旁的鬼新娘指着她,用着再熟悉不过的声音说,“她才是秋离,我叫陈生春。”

      秋离,生春。

      熟悉又陌生,久违的名字。

      “我叫陈生春,我们家祖祖辈辈都是鬼媒人,是正儿八经能通灵会巫蛊法术的鬼媒人,而英婆是我们家鬼媒人的代号。鬼媒人传女不传男,会挑选有阴阳眼的女娃来继承。我母亲死得早,只有我一个孩子,偏偏我没有阴阳眼,不是最佳继承人,且资质平庸,学不会那些巫蛊法术,于是我的外婆便不喜欢我,说我列祖列宗的家业要断在我手里了。”

      “我从小没有朋友,除了她。秋离是被遗弃在田里,被收养的,村里人都没有真正把她当过自己人,都觉得她是外人,她也没有朋友,除了我。我们经常一起上山,她去捡柴摘果,我去采药捉虫。时间久了,我们成为了彼此唯一的朋友。”

      “原本一切都很平淡,即便外婆很嫌弃我,但秋离对我很好,总是安慰我,我有时候会和她说我们家的事,但她全当我是在骗她,瞎扯了一个故事。即便如此,她也会说等我们长大了,离开陈家村,外婆就不会打你骂你了。”

      “我信了,我把她当我唯一的朋友,唯一的亲人,唯一信任之人。”

      秋离听着这些,回忆涌上心头,却是心如止水。

      “可没想到她却用我教她的方法,给我吃了有毒的药丸,毒哑了我,让我昏了过去,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身着嫁衣,一根锁魂钉敲在了我的胸口。从此,我变成了秋离,她变成了陈生春,我成了鬼新娘,她继承了英婆的衣钵。”

      “你是说你们俩互换了身份,你代替她去和陈嘉冥婚?”阎夕问道。

      陈生春点点头,“正是如此。”

      “可你外婆呢?她既然会通灵也会巫蛊法术,即便被掉包了,没理由认不出你,就算她嫌弃你资质平庸,也不会下此狠手吧?”

      “我外婆拥有阴阳眼,或许是一生看了太多鬼,又或是做了太多亏心事,在我很小的时候,她便患了眼疾,眼球发白发蒙,常人看了害怕,她便拿黑布遮眼。但她五官通透,即便看不见,也比寻常人厉害得多。”

      陈生春说这些的时候,本想解释为什么外婆没有认出她来,可越说越觉得不对劲。

      确实,外婆如此厉害的人,怎么会认不出她来?

      此时,秋离终于忍不住开口说,“她知道那是你。”

      “你胡说!外婆再怎么不喜欢我,打我,骂我,也不会亲手杀了我!”

      陈生春转向对着秋离,抓着她的肩膀,拼命摇晃,“你骗我!”

      秋离随她摇晃,只是平淡地说:“你自己也不信,不是吗?”

      “让她说下去。”

      阎夕出声,陈生春不敢违抗,便松开了手,恶狠狠地盯着秋离。

      秋离闭上眼,缓缓开口讲述这一段挥之不去的噩梦。

      “阿春说的没错,她是我唯一的朋友,直到那天我捡到一个红包,红包里装着纸钱和一缕头发。回家后我像是中了邪,我的养父母把我送到英婆那,她说我是被村长儿子陈嘉缠住了,要嫁给他才行。”

      “我迷迷糊糊的,只看见阿春站在英婆身边,她装作不认识我,她一言不发,任由我嫁给一个死人。这就是她口中所说的,唯一的朋友,唯一的亲人,唯一信任之人,她无动于衷,她见死不救,她送我去死。”

      “所以,你承认是你互换了彼此的身份,让陈生春代你去死?”

      屋内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秋离身上,等她回答。

      “是,也不是。”

      “什么意思?”

      众人不解,陈生春更不明白。

      “毒药,是你外婆给我的,是她指使我做的这一切。”

      “不可能,不可能!你说谎,一定是你在骗我!”

      尽管陈生春内心也是如此认为,但她依旧不想接受这一切。

      秋离也转过身去,腿已经跪麻了,索性盘腿而坐。

      “阿春,我哪会做什么毒药啊?你知道我最怕那些虫子了。药丸是你外婆给我的,她原本只是想试探我,看看我够不够心狠手辣,能不能断情断爱。她说你是陈家的污点,她不允许你存活在这个世上,丢鬼媒人的脸。”

      “她还说……”

      秋离突然停住了,眼睛逐渐好似有股雾气迷住了眼。

      “说什么?”陈生春追问。

      秋离缓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她说,你不爱我,你只把我当成无聊的慰藉,是打发时间的玩物,之所以对我好,不是喜欢我可怜我,只是想让我对你心悦诚服,等到有一天能物尽其用,而把我做成陈嘉的鬼新娘,就是助你成为鬼媒人最重要的一环。”

      “因为要成为真正的鬼媒人,第一个活就是把自己最亲密之人变成鬼新娘,以往这个人都是自己的母亲,而你母亲早死,我便是你最佳选择。她还说,那个红包是你故意扔在那,知道我经过时会去捡,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

      陈生春拼命摇着头,“不,不是这样的。”

      “阿离,不是我做的。那天你被养父母带到我家时,我就知道不是一般的中邪,我怀疑过是外婆的手笔,但我不敢说。你们走后,我去跟外婆求情,让她救救你,我愿意付出一切,哪怕是牺牲自己,也想要救回你的命。”

      “外婆说我太没用了,对一个外人心软,不配做陈家人,不配继承鬼媒人。她把我关起来让我好好反省,我好不容易逃出去,找到你的时候发现你已经好了,我以为是外婆大发慈悲救了你,谁知道你给我下毒……”

      “我不怕死,我也不想做什么鬼媒人,我只想离开陈家村,和你永远在一起。”

      秋离撇过头,抹了抹眼角的泪,“你外婆说你有了结婚对象,等成为真正的鬼媒人就会结婚生子。”

      “我没有!阿离,事到如今,你还不信我吗?”

      “可终究是我狠心负了你,我亲手把你变成鬼新娘,我偷走了你的人生,我的双手沾满了鲜血。外婆看中我比你心狠,便选我做了鬼媒人,但她只教了我流程,真正的通灵巫蛊法术,从不让我学。我终究不是你,成不了你。”

      “你们这外婆也真是,心够狠!”

      阎夕若有所思地说,不自觉地看向李星言,心里却在想别的事情。

      李星言忽然站起来,走到她们面前,“既然如此,事情都弄清楚了,也该有个了结。我给你们半个小时的时间叙旧,时间一到,你便去地府报道吧。”

      李星言转而对阎夕说:“天快亮了,此地不宜久留,那么多人看见了,没办法一一给他们消除记忆,我们还是趁早把事情处理完。”

      “好,听你的。”

      宴会厅只留下她们二人在说话,阎夕独自一人在厅外守着,心里在盘算着。

      陆灵雨随李星言到了卧室,李星言稍微发力,反锁的门轻而易举地被打开了,可引入眼帘的却是一个梳妆台,她又轻轻一推,把梳妆台移开。

      李星言觉得好笑,真的撞鬼,这些个东西有什么用啊?

      人,总是喜欢自欺欺人,做些无用功。

      陈父陈母听到动静,从睡梦中惊醒过来,互相抓着彼此,紧张得要抠出洞来。

      陆灵雨看到陈家儿子的尸体被完好无损地放在床上,心里竟有一丝安慰,尽管陈父陈母愚昧,可从始至终心里都有孩子,没有扔下他不管,也算是尽到了做父母的职责。

      李星言打开衣柜,只听见陈母大声尖叫,手里胡乱挥舞着鸡毛掸子,“有事冲我来,不管老陈的事,都是我的主意,冤有头债有主,要杀就杀我。”

      陈父显然被这番话惊到了,他没想到生死攸关时刻,妻子竟然会保护他。

      一股被激起的保护欲油然而生,陈父从衣柜跳出来,挡在陈母面前,“是我,要杀就杀我!”

      李星言无奈摇头,话不多说,直接起手势结印,消除了他们的记忆。

      “好了,走吧。”

      “等一下。”

      陆灵雨走到他们夫妻面前,看着眼前昏迷的两个人,不管他们能不能听见,在耳边低声说:“你们的孩子一定很幸福,有这么爱他的爸爸妈妈。你们放心,他早已经去轮回投胎了,他的心愿不是进陈家祠堂,是希望你们能继续幸福快乐地生活,让他好好上路,和这一世道别吧。”

      陈母的眼皮动了一下,似乎听到了陆灵雨说的话。

      她们离开陈家时,天已经亮了。

      陈生春和秋离念念不舍,再三叮嘱,“阿春,你一定要等我,我没几天日子可活了,你在黄泉路上走慢一点,等我来找你,来世我们还做好姐妹。”

      “阿离,不管多久,我都会等你。”

      李星言和阎夕都没有拆穿,等待她们的将是无穷无尽的痛苦惩罚,或许来世做不成好姐妹了,或许这一别即是永远。

      陈生春离开尸身后,秋离带着小姑娘去殡仪馆火化了。

      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陈生春忍不住轻声唤:“阿离,我原谅你了。”

      “走罢,时间到了。”

      时间一到,无论是人是鬼,都没有选择权,只能上路。

      一切办妥之后,她们三人一路风尘仆仆赶回了星城,终于在天黑之前到了家。

      一别数日,竟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吃过晚餐,她们一反常态,三个人各有心事,早早各自回房休息。

      李星言琢磨着陈生春说的话,“锁魂钉是李司拔的。”

      对李司的怀疑又添一分,只是搞不清他背后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他如果是玄灵子,是怎么隐藏在她身边,又不被她发现的呢?是谁在帮助他呢?这件事跟阎晨有关系吗?如果阎晨是他背后的人,那阎晨又是什么目的呢?这件事阎夕又知道不知道呢?

      她正在屡着这些疑问,却被转身过来的陆灵雨打断思路。

      “言言,我好冷,抱我。”

      陆灵雨身上冰凉,李星言紧抱住她,又开始担忧起另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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