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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三十九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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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星言后知后觉,直到早上醒来后,才看到陆灵雨的微博评论区,不是鬼哭狼嚎的叫她不要退圈,就是眼含泪水的祝福送别。
昨晚她就看到特别提醒的推送了,当下以为只是直播后的普通结束语,没想到却是宣布退出配音圈。
李星言刚坐到沙发上,又一屁股弹起来,小碎步跑到厨房。
陆灵雨在冰箱前喝着冰牛奶,看她慌慌张张地样子,喝得快了,差点噎着。
“你怎么突然宣布退圈了?”李星言紧张兮兮地问。
陆灵雨原本跟着一起紧张的心,瞬间落地,“还以为什么大不了的事呢?原来是这个。”
陆灵雨打开冰箱门,从里面又拿出三块新鲜牛排,“中午吃牛排吧?”
李星言接过牛排,却没有后续动作,只是站在原地等陆灵雨继续往下说。
“我已经热爱配音十几年了,但最近这两年感觉激情逐渐消散了,而且我年纪也不小了,这个圈子也需要有源源不断的新人去接棒。”原本还有些煽情低气压,突然画风一转,陆灵雨假装委屈的样子,哭唧唧地带着台湾腔说:“她们都很厉害欸,我已经被淘汰了啦!”
陆灵雨说话的语调很有趣,但李星言却笑不出来。
“是因为我吗?我的身份,让你不得不放弃配音。”
“小傻瓜,你在想什么呢?你的什么身份啊?我的女朋友?这完全不影响我工作呀!”陆灵雨把那三块牛排从李星言手里拿走,放在料理台上,随后拉着她的两只手,揣在胸口,“言言,就算你和配音真的有冲突,我也会毫不犹豫选择你,这世间没有任何人任何事比你重要,我是风筝你便是风,倘若没有你,我便没有存在的意义。”
“小雨……”
李星言清泪盈睫,万般思绪涌上心头,却难以言喻。
陆灵雨于她而言,又何尝不是呢?
“别在那卿卿我我互诉衷肠了,可以开始煎牛排了吗?”
阎夕板着一张冷酷的脸,从楼梯上下来,都不正眼瞧她们,直接走到冰箱前,熟练地拿了一瓶冰牛奶,又往客厅走去。
阎夕在二楼看了好一会儿,她们的对话尽收耳底,这般大秀恩爱的场景,只会让她更加难受。
与其说是醋意,不如说是无奈。
她们二人在煎牛排,阎夕只能独自坚强。
牛排正滋滋作响,散发着扑鼻香气,表面的焦褐感已形成美拉德反应,转小火放入迷迭香、黄油,待黄油融化后,在牛排上淋上一分钟,出锅后再醒肉两分钟,就大功告成啦!
此时,客厅却传来一男一女对话的声音,像是发生了争吵。
李星言还在做最后的摆盘,陆灵雨先一步出去查看。
阎夕正坐在沙发上,对着眼前的男人说,“我不会跟你回去的。”
陆灵雨觉得这男人眼熟,好似在哪见过,却一时想不起来。
男人的背挺得笔直,在阎夕面前也毫不惧色,对于阎二小姐的身份好似不放在眼里。
见阎夕不动如山,男人直接上手,抓着阎夕的胳膊,要把她强行带走。
“二小姐,多有得罪了。”
阎夕不从,却又拽不开那只牢牢抓住她的手。
陆灵雨见状不妙,冲上去想要拉开他,如蜉蝣撼树,她已经使出吃奶的劲了,男人却丝毫不受她影响。
三人几乎扭打成一团,准确来说是她们两个对付一个。
“你放开我!”
“你放开她!”
……
李星言从厨房出来,见到此景立马放下手中的牛排,一个箭步上去,手臂自下而上把男人的手挡开,然后把陆灵雨和阎夕拉到自己身后。
“钟毓,这是干什么?在我的地盘抢人,还是抢的二小姐。”
男人神色不改,极其淡定,“我是奉大小姐之命,今天务必把二小姐带回去。”
大小姐?阎夕的姐姐阎晨。
陆灵雨这才想起来,这个男人那天一直跟在阎晨身后,当时没太注意,现在想起来确实是他。
“若不肯呢?虽然我不是你的对手,但加上阎夕,我们未必会输。”
原本躲在李星言身后的阎夕,不知从哪借了俩胆,突然挺起腰杆,往前一站。
“而且你若是伤了我,我姐也不会放过你吧,你若是非要动武,本小姐也没在怕的!”
只有阎夕自己知道,她怕得要死,因为她们俩加起来也打不过钟毓。
钟毓冷笑一声,“大小姐早料到你们会这么说,命我为你们准备了薄礼,既然二小姐想在此多住几日,那就与她们共度最后时光吧,我便不打扰各位了。”
说完,钟毓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陆灵雨,便独自离开了。
这人来的突然,走的更突然,不知道专门跑来演着一出是给谁看,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先吃饭吧,牛排都要凉了。”
这顿饭吃得难以下咽,不是牛排没煎好,而是钟毓的出现倒了大家的胃口,再美味的牛排也味如嚼蜡。
饭后,李星言陪阎夕上了楼,陆灵雨在厨房收拾。
虽然钟毓走了,可阎夕心中的症结未结,那触目惊心的吻痕历历在目,她满独自的秘密憋着不肯说,如今阎晨用这种手段请她回去,下次会不会是阎晨亲自上门?
阎夕后怕得不行,一想到阎晨就心慌,看到李星言又满是虚心。
那件事,要不要告诉李星言呢?
李星言安抚了她很久,只字未提阎晨和钟毓,只叫她安心住下,有她在的一天都会竭尽全力保护她。
阎夕看着李星言,鼓足了勇气,正要说什么,被楼下陆灵雨的尖叫打断。
“啊!”
二人闻声迅速下楼。
声音是从院子传出来的,等她们赶到时,陆灵雨已经昏倒在地。
李星言第一时间去照看陆灵雨的情况,压根顾不上院子里多了一份“薄礼”。
在院子正中间摆放着一口棺材,朱地彩绘的外漆,绘了各种珍奇异兽,棺材盖是菱形云纹和勾连云纹,一看就价值不菲,只有古代大户人家风光下葬才会有此规格。
棺材盖已被移开一截,不知是不是陆灵雨打开的,里面是有什么东西吗?才把陆灵雨给吓昏了过去。
作为地府阎家二小姐,自然是不怕这阴间的东西,她走到棺材边往里一看,里面正躺着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尸身保存完好,像是刚下葬不久,可这口棺材分明不是现代的产物。
更奇怪的是,这个姑娘竟身着红嫁衣,嘴巴里被塞满了糯米,表情十分狰狞。再仔细一看,她的四肢和胸腹部被七根木钉钉在棺材板上,是她无法动弹。
阎夕扭过头对着李星言说,“这是鬼新娘。”
李星言瞬间面色铁青,低头看着怀里的陆灵雨。
“小夕,这里交给你了,我先送小雨回房休息。”
“好,放心吧。”
李星言抱起陆灵雨,往二楼卧室走去。
怀里的人毫无意识,但眉头却还深锁着,看得出她昏迷之前,经历了一场腥风血雨般的痛苦。
李星言这才明白钟毓说的是什么意思,这是阎晨的薄礼,也是阎晨的警告。
她不明白阎晨为什么这么恨她,就算是因为阎夕,找她一个人麻烦就好了,跟陆灵雨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不明白的事,阎晨明白。
陆灵雨是她的软肋,是她的死穴,只要折磨陆灵雨,她就会无能狂怒,会痛不欲生。
要想对付李星言,从陆灵雨下手是最直接的方法。
李星言反复确认陆灵雨无大碍后,便折回院子,看看鬼新娘是什么来头。
阎夕正上下打量着,李星言的突然出现,把她吓了一跳。
“哎哟!你走路能不能出点声,我在看着鬼新娘呢,你突然出现,心脏病都被你吓出来了。”阎夕猛拍那突突直跳的心。
“有什么发现吗?”
棺材盖已被全部打开,里面的女人安静却又挣扎。
七根锁魂钉,一把糯米,钉住了她的身体,锁住了她的魂魄。
“人是活着的时候放进棺材的。”
李星言观察着鬼新娘的面部表情,满脸都是恐惧和折磨。
活人入棺,锁魂冥婚,她死前的那段时间,得多痛苦啊,不敢再细想。
李星言的心像被插了千万刀,这比下刀山地狱,自己被千万把飞来的刀刺中更痛。
“魂魄还在身体里,这锁魂钉先别拔,先静观其变。”
阎晨不会只是送一具尸体这么简单,贸然把鬼新娘放出来,后果不堪设想。
陆灵雨在昏迷中,感觉自己在一片漆黑的狭小空间里,空气越来越稀薄,她的身体无法行动,好似被什么东西钉住,她拼命挣扎,最终右手手腕上的木钉被挣脱,她的手躺着鲜血,空气里瞬间弥漫着血腥味。
不知是不是幸运,她手上的木钉没有其他地方钉得那么死,左手的木钉也被挣脱开,她掏出自己口中那团糯米,歇斯底里地喊着救命,可始终无人应答,她只好用那双早已血肉模糊的手去推上面的木板,却只是白费力气。
不知过了多久,那木板上满是划痕,她的手指也躺着血,血里还有木屑扎进肉里,可这点疼痛对她来说已不算什么。
渐渐地,她无法呼吸,哑到发不出任何声音,全身无力,连抬起手想要再试一次推开木板的力气都没有。
意识模糊,身心俱疲,五感失灵,连温热的血都已结痂。
临死之前,她好似听到虫子悉悉索索地在啃食她的□□,起初还有些挠心的麻痒感,到后来是完全没有知觉了。
她好似看到李星言来接她回家,可李星言离她越来越远,她追不上了。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阿娘死了,言言也走了,这世上再无疼爱我的人了吗?
为什么爹爹要把我卖给周家,让我嫁给那个死了的周家二少爷?
我不是您亲女儿吗?为什么能狠心让我嫁给一个死人?
为什么?
为什么是我?
言言,你到底在哪里?
你不要我了吗?
为什么不来找我?
为什么!
陆灵雨哭喊着叫出了声,惊醒了床边守着的李星言。
“小雨,怎么了?”
李星言上前抱住陆灵雨,不停地抚摸着她的头,“没事了,没事了。”
陆灵雨被熟悉的怀抱拥着,慢慢被安抚下来,恐惧、愤怒、挣扎的情绪,统统被李星言治愈。
李星言来找她了。
李星言找到她了。
“是不是做噩梦了?”
李星言依旧把她抱得紧紧的,陆灵雨轻“嗯”了一声,也用力抱着李星言,在她怀里啜泣。
“别害怕,我会一直陪着你。”
“嗯。”
当年陆灵雨的爹陆含山知道沈忆秋和林妩的事之后,碍于面子不敢声张,对她们没有好脸色,对陆灵雨也是越看越不顺眼,很快便成了周家赌坊的常客。
在沈忆秋死后,更是一发不可收拾,连个给他还债的人都没了,他欠下一屁股债,家也败光了,只好遣散下人,把宅院抵押给周家,依旧填不上债款。
正好周家二少爷周晟去世,周家提出让陆灵雨和周晟结阴婚,这笔债就一笔勾销,从此还是亲家。
陆含山早觉得陆灵雨是个累赘,看到她就想到沈忆秋的背叛,便答应下来,把陆灵雨卖给周家当儿媳。
在把陆灵雨灌醉后,亲手送上了通往周家的花轿。
陆灵雨醒来后,已身着大红嫁衣,她被几个人按着和一具尸体完成结婚仪式。
锣鼓喧天,唢呐齐奏,鞭炮声、欢笑声,周遭所有人都在说着恭喜恭喜,像极了一场热闹非凡的喜宴,好似她是带着喜悦的心情下嫁。
有什么可恭喜的呢?
一场冥婚,一出闹剧,一具尸体,一个活人。
这不是喜宴,这是谋杀!
李星言不知当年陆灵雨是如何赴死的,只恨自己没有保护好她,才让她遭受此等劫数。
如今看到这鬼新娘才知道,这便是陆灵雨当年的死法,绝望而窒息。
从此阴阳两隔,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一句再见都来不及说。
她不甘心,她要找到陆灵雨,这是她此生唯一的心愿。
李星言默默流下眼泪,她先是强忍着不敢出声,可一滴泪掉落在陆灵雨的脸颊上,陆灵雨轻轻的说,“幸好,你还在。”
她再也忍不住了,和陆灵雨一起哭作一团。
“言言……”
“我在。”
“言言,我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