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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债主上门 ...

  •   天微微亮,宁凝就被门外一阵喧哗吵醒。摸摸索索地裹起棉衣爬下床,才发现萧母已经不在房中了。

      她先从内衣兜里将那二两银子取了出来,放回到萧母塞在墙角的木匣内。又将原主的银手镯和银簪取出,重新包好后塞进怀里,裹紧身上又潮又硬的棉衣推门而出,循声向前院走去。

      和昨晚估算的差不多,萧家院子占地极大,用栅栏围起来,前后院加起来有五百平方米左右,就是房屋盖得又矮又小,三间土胚房用来住人,家里甚至没有灶房,仅仅在前院搭了个草棚权当厨房使了。草棚到土胚房之间用碎石子铺了条小路。

      前院的草棚边上有一口井,打水倒是方便,不用去河边挑水。后院紧邻后山,家里用柴火也可以直接去山下捡。

      后院空荡荡的,既没有种菜也没有饲养家禽,可能是萧家人丁单薄,老弱病残再加上原主这个好吃懒做的儿媳妇,实在是没精力料理这些吧。

      宁凝顺着碎石子路来到前院的草棚,土灶倒是垒了两个灶头,左边灶上煨着稀粥,六个破陶瓷碗和几双筷子,一口大铁锅和一个大勺,并一把菜刀和木菜墩,就是这厨房的全部家当了。

      土灶旁有个大米缸,她揭开一看,不出所料,只在缸底浅浅铺了些杂米。草棚里挂着一个巨大的葫芦,宁凝打开看了看,里面大概存着五六枚鸡蛋。

      看着这贫瘠的小院,宁凝只能叹了口气。

      门口是村户人家最常见的木板门,门栓被打开,萧母应该是在门外。等到靠近门边,宁凝果然听到一道尖锐的女声。

      “当初我家老头子看你们孤儿寡母的可怜,这才把家底拿出来帮你儿子看病,这都快一个月过去了,当初说好的一个月后就还钱,怎么?你想赖账吗?”

      萧母的声音紧跟着传来,嗫嚅道:“宋大姐,麻烦再宽限几日吧,家里现在真的拿不出钱......”

      “呵,叫谁大姐呢?你看看你的样子,又老又丑,还好意思叫我大姐?”那道女声不依不饶。

      萧母只能苦苦哀求,家里就剩一碗杂米了,就算拆房子卖地,现在也拿不出钱财啊!

      那女声不怀好意地笑了笑:“你不是还有个小女儿吗?女孩就是个赔钱货,就算养大了也是替婆家养的,不如趁着年岁小,送去镇上富户家里,不仅省了十几年的口粮,还能换点银钱补贴家用哩!”

      萧母许是被这话气急了:“你...你...”

      她流放前可是燕京的贵女,说不出什么狠话,但是这人竟然打她亲女儿的主意,一时竟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那女声继续高声说道:“这大户人家挑剔的紧,越是年轻鲜嫩的小姑娘,才越是值钱呢!”

      宁凝听她越说越过分,实在忍无可忍,直接推门而出。

      门外竟然站着十几个人,有男有女,为首的是一位四十多岁的村妇,颧骨微高,一脸刻薄。这群人将萧母围在中间,咄咄逼人,颇有威慑力。

      宁凝的突然出现,让萧母和其余人都有些吃惊,萧母低声道:“三娘,你快进去,这些事与你无关的。”

      “哟,这就是你那死鬼儿子娶得新媳妇了吧?长得可真标致。”为首的那名村妇不怀好意地盯着宁凝看了几眼。听声音,刚刚应该就是此人在逼迫萧母卖女。

      宁凝冷哼一声:“你是什么人?跑到这里喧哗?怎么比这一大早的公鸡叫的还响?”

      村妇气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怎么不许上门要钱吗?这萧家婆娘足足欠了我家五两银子!”

      宁凝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又抬了抬下巴,示意村妇身后的那群人:“那剩下的这些又是谁?”

      村妇哼了一声:“自是看不惯萧家婆娘欠钱不还,来主持正义的!”

      看来债主就这村妇一人,宁凝这下心中有了底,将萧母拉到自己身边:“你刚刚说她欠了你五两银子,说是一个月后归还,敢问是何时借的?”

      萧母低声道:“大约是十几天以前,就是你嫁过来以前。”

      “那距离一个月之期还有十几天?怎么你就这么迫不及待打上门来,还逼迫别人卖女儿?!”宁凝怒视着这姓宋的村妇。

      那村妇梗着脖子道:“谁知道这家人还能活几天?等她全家死光,我的银子岂不是要不回来了?”

      寒冬将至,萧家母子家中一无存粮二无田产,就是以物易物都没有什么可交换的,村里早就私下里议论,这一家人恐怕撑不过去这个冬天了。

      所以这宋大娘生怕自家的银钱变成死账,赶紧来讨债,知道萧家没什么值钱的事物,就忽悠萧母拿女儿换钱,反正先将自家五两银子拿到手再说。

      宁凝冷笑一声:“放心吧,你死了萧家都会活的好好的!按照大梁律法,强迫他人买卖儿女,你可知道会受到什么惩罚?不如我们一起去县城,到县令老爷面前说道说道?”

      庄户人家没什么文化,可是一样畏惧皇权,一听说要见官,那村妇顿时缩了缩脑袋。但是口中依然狡辩道:“总之你们得还钱!”

      宁凝其实根本不知道大梁有什么律法,不过她赌这小村子里的村民们也不知道,此时见这人语气已经开始心虚,自是趁热打铁:“放心,少不了你的五两银子!但是你再打什么歪主意,就别怪我不客气!”

      那村妇又骂骂咧咧了几句,终是带着众人离去。

      见人走了,萧母才长舒了一口气,有些抱歉地说:“当初延昭重伤,大夫都说没治了,可我作为母亲的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就这么去了,因此借了些银钱治病,没想到这宋大姐这么着急的催。”

      你还借了钱聘媳妇冲喜呢!宁凝暗自吐槽。

      不过这萧母在山穷水尽时都没有想过去卖女儿,倒是比刚刚那心思恶毒的宋大娘好多了。

      宁凝和萧母回到萧家院子,萧母去草棚那里煮粥,宁凝则想着不然还是去镇上找找出路吧,虽然刚刚说的很有底气,但她也不得不承认,就萧家这个情况,确实很难熬过这个冬天。

      萧母的粥熬得只能说是勉强熟了,一点点栗米伴着开水,压根儿吃不饱。宁凝刚刚翻了翻家里的存粮,除了米缸里的杂米和鸡蛋,可以说是家徒四壁,连块糊口的干粮都没有。

      依靠原主的记忆,宁凝得知距离这底张村最近的是一个叫做桃李镇的地方,大约相距一公里,步行的话半个多小时也就到了,萧家的银子不能动,但是原主身上还有几件银货傍身,全都换成现银应该还是能值几个钱的。

      宁凝两口就将自己的那份稀粥喝完,在井边打水将几人的陶瓷碗都洗干净放好,萧母说是要去村口赵家杂货铺打工换钱。

      当宁凝得知干的活是编麻绳,一天一文钱后,还是劝她别去了。又说了自己想去镇上买点东西的事儿。

      萧母有些不太愿意宁凝单独去镇上,但是刚刚宋大娘的话不得不让她提起警觉,家中只有两个半大孩子,万一那些人心生歹念,抱了她的孩子去卖给人牙子呢?

      于是只能安顿好两个小的,目送宁凝出门。

      现如今应该是十一月初,西北边陲地区已经开始变冷了,这几天又刚下过雨,天也未放晴,因此路上行人寥寥无几。

      等宁凝来到桃李镇,也不过上午九点钟左右。

      这种边陲小镇压根谈不上繁华,镇上的街道极窄,房子却是比底张村的强一些,大多是砖瓦房。宁凝一到镇上就直奔典当行,将几件银货一口气全当了。

      那银手镯和银簪的成色倒是不错,统共当了六两银子,她根据原主的记忆,得知此地一斤大米大约需要十文钱左右,粮价格还算平稳,这几两银子也算是一小笔巨款了。

      身上有了银子,宁凝心里就有了底,从当铺出来后就直奔粮铺,一口气买了五十斤米和五十斤面,家中只有一个放米的大缸,于是她又花了五个铜板在粮铺买了一个装面的坛子。

      想了想萧家那宽敞的后院,她又拐到隔壁商户买了两只母鸡和四只小鸡仔,大的牲畜她不会养,养几只鸡下蛋给家里加个餐还是可以的。

      身上的银子还没揣热呼呢,这就花出去了小二两,想起家里两个小萝卜头缺油水的样子,她咬了咬牙,找到镇上的肉铺,一狠心割了五斤猪肉,尽量选了肥瘦相间的,按照宁凝自己的口味,自然是喜欢吃偏瘦一些的猪肉,可是萧家上下一看就营养不良,肚子里缺油水,肥一些吃着才香呢。

      而后又买了两块猪板油,萧家那个情况,怕不是连日常的油都没多少了。

      她看了看肉铺档口,桌下的水桶里扔着几根猪大骨和两副猪下水,当地人大概不知道要怎么吃,并且猪下水不好处理,所以根本卖不出去。但是猪大骨炖汤可是大补,家里几口人正缺油水呢,买点回去炖汤,或是直接喝或是下面条来吃,都可比早上的稀粥强多了。

      肉铺老板见这些往日没人要的“废料”竟也有人买,大喜过望,倒也不多要,八枚大钱就让宁凝提走了一副猪下水和三根猪大骨。

      宁凝随后又去杂货铺补充了各类调味品,现在好像还没引入辣椒,因此只有酸甜苦咸几味调料,想了想萧家穷的叮当响的草棚,于是她又花了八文钱买了几个装调料的小陶罐。

      眼看着买的东西越来越多,她干脆在镇上雇了辆驴车,又去了趟蔬菜摊,捡了些萝卜、菌类、芥菜等方便存放的时蔬,一并用驴车拉回了萧家。

      等宁凝回到村口,远远就瞧见了萧母带着小儿子站在那里,不知是不是在等她。

      待驴车走近,宁凝忙从车上跳下来,迎了上去,萧母原本绷的紧紧的面皮,在看到宁凝后骤然松了,萧家小儿子冷哼了一声,转头打量起驴车上的东西。

      萧母正准备招呼宁凝,转头间也看到了驴车上拉的各色食物,震惊地看了看驴车,又转头看了看宁凝,目光间就露出了一抹疑色。

      自个儿家里什么情况没谁比她更清楚了,为了给儿子治病和聘这个儿媳妇,萧母将当年萧家的家传玉佩当了,这才换了百来两银子,现在花的只剩下二两,就压在自己屋子的墙角,儿媳妇是哪来的银钱采买?

      宁凝来不及解释,先招呼赶驴车的大叔帮忙将米面等物卸下来,堆在前院,然后掏了五枚钱算是付了驴车费用。等赶车大叔走后,宁凝这才推门进了前院。

      萧母一脸犹疑地望着满院的物资,惊疑不定地望着宁凝,萧家小儿子更是直接跳起来指着宁凝:“早上我就见你在娘亲屋子里鬼鬼祟祟的,是不是偷拿了我娘的银钱?”

      “延朗,不得无礼!”萧母忙打断小儿子的话。宁凝这才知道原来自己这小叔子名叫萧延朗。

      她叹了口气道:“那钱匣子就放在那里,钱有没有丢失你不会自己去看看吗?”

      然后转头望着萧母:“我将自己的陪嫁当了,换了些银钱,马上就要过冬了,家里一点粮食都没有存下,两个小的怕是熬不过去。”

      萧母望着宁凝,眼中慢慢涌出泪意。就连萧延朗在听到这话后,也突然不吱声了,只缩在母亲后面,不太敢抬眼看宁凝。

      宁凝受不了这等煽情的场面,忙岔开话题,让萧家母子看自己买的母鸡和小鸡仔:“我看后院空荡荡的,就先围个鸡窝,养几只□□,到时候想吃鸡蛋也不用去采买了。”

      又将新买的面缸与米缸并排放在草棚,五十斤米面填进去倒也装满了大半缸,这些粮食大概够萧家几口人过冬了。手里有粮,宁凝也有了点底气。

      就是这草棚实在是经不起风雨,稍微来点雨雪大风,这棚子估计就塌了,粮食放在这里也不是长久之计,关于盖房的事儿实在刻不容缓,宁凝心下有了计算。

      不过无论如何,还是要先吃了午饭再说。

      早上一家几口都是只喝了点稀粥,到了这个时候早就前胸贴后背了。

      宁凝将鸡崽子安置在后院,前后都用栅栏围的牢牢的,倒也不怕它们跑了。然后填补好调味品,并将五斤猪肉和猪大骨猪下水拎着来到了草棚。

      幸好前世她是个孤儿,各种吃食和家务都极有经验,她略微沉思,抬眼问萧母:“家里的油罐在哪里?能不能拿来?我想烧肉。”

      萧母看到宁凝买的各色猪肉时已经惊呆了,她已经不记得自己上次吃荤是什么时候,半晌才回过神来,忙去中间的土屋中拿出一个油罐,有些羞愧地小声说:“家里应该是没什么油了......”

      宁凝接过油罐打开一看,果然,只剩下罐底留着薄薄一层油渣。心中微叹,这萧家是真的穷的揭不开锅,若是自己没穿越过来,这一大家子可怎么过冬?

      她没说什么,只是从买的物什中拿出猪板油,给铁锅中加入一碗清水,请萧母帮忙烧火。

      待铁锅稍热,就将猪板油倒入锅内,火势加旺,猪板油开始慢慢紧缩,猪油开始冒出。宁凝用铁勺不断翻动猪肉,使猪肉均匀受热,熬到锅内没有水分时,忙让萧母将火势减弱,这个时间火太大,猪油很容易变黑。此时满院已经弥漫出浓郁的肉香。萧延朗牵着妹妹站在角落,目不转睛地望着宁凝,小姑娘更是香的咽了几口口水。

      宁凝继续将熬至猪肉萎缩,色泽变成金黄,这才起锅把猪油和油渣倒出,用铁勺仔细地把油控出倒在盆中。

      这两块猪板油炼出了大半罐猪油,应当够吃一段时间。宁凝迅速切了片萝卜放入盆中,又给猪油内加了些盐巴,仔细搅拌均匀,这样可以保证油不会有怪味,加入盐巴也可以让猪油久存而不会变质。

      宁凝将油罐清洗干净后,小心地将猪油倒进去密封。

      虽然现代人觉得植物油更健康,但是对于缺少油水的底层人民来说,猪油不仅吃着香,也能补充足够的营养。

      将炼出来的油渣用小碗盛好,端过去给萧延朗兄妹俩当个零嘴儿。萧延朗似乎因为之前自己对宁凝的态度有些羞愧,不敢抬头看她。

      宁凝见他也不伸手接碗,干脆将碗塞到了萧家小妹妹的手里,小姑娘糯糯地说:“谢谢嫂嫂。”乖巧又可爱,宁凝没忍住揉了揉她的脑袋,转身又去草棚准备拾掇午餐。

      蓦地,身后传来一道小小的男声:“嫂嫂,对不起。”

      宁凝脚下顿了顿,倒是没有回头,只是故作严厉地说:“吃完就来帮忙烧火洗锅,知道了吗?”
      “诶!好嘞!”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评论区的小伙伴指正,这里应当用猪板油去炼制猪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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