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衔草的冒险旅途》华文卿

3、无始三回

　　三人重新回到气墙之中，鹿衔草与鹤翾埋伏在一边。

　　楼彩卿则穿着鹿衔草的纱裙，头上戴着鹿衔草不知从哪里摘的花，嘴上抹了点胭脂，满脸不情愿地坐在地上。

　　别说楼彩卿长相清秀，一双丹凤眼生得好看，此刻扮成女子还真有几分姿色。

　　——前提是他的表情不要太难看的话。

　　一旁的鹿衔草此时正躲在草丛里。她一握拳头，对楼彩卿道：“自信点，你就是最美的女人！”

　　楼彩卿看着偷乐的鹿衔草，忽然有些明白，什么叫作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现在就觉得脚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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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为什么，整个白天没有一丝风吹草动。

　　三人等了许久，期间鹿衔草又与众人分吃了不少卤鸭掌麻辣兔头之类。一直到夜晚，才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鹿衔草偷眼看去，只见一顶花轿慢慢向这移了过来。

　　细看那花轿，大红的颜色，轿帷上绣着个九尾妖兽，血喷大口怪张着；两旁有窗，可全都给木板钉死了，又用黑布缠了；轿顶上不是四角出檐的宝塔形，而是平平整整，上面黑咕隆咚放着坨什么东西；并且最为诡异的是，鹿衔草只见到轿子走，却不见抬轿子的轿夫。

　　一顶无人抬着的花轿。

　　见了鬼了！

　　这时轿子那头传来声音，“南一的替身符怎么回事？为什么找了个这么丑的女人！”

　　躺在地上装死的楼彩卿听了这话，气得胸口一起一伏，心道：“真是狗眼不识珠，等小爷出去了非把你们的眼皮子挨个扒开一遍，让你们看看小爷我究竟有多美......嗯？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鹿衔草这才发现，那轿子并非无人在抬，而是由十几只小耗子在下面托着，只是那小耗子太小看不见罢了。

　　这时从轿顶上跳下来个大耗子。不同于趴在地上的小耗子，它人行而立，绕着楼彩卿走了两圈，“算了，盖头一蒙也能用。”随即爪一挥，一群小耗子冲了出来，将楼彩卿抬进了花轿，随后花轿起身，摇摇晃晃离去了。

　　鹤翾低声道：“跟。”

　　鹿衔草心领神会，悄然跟上。

　　只见那小老鼠抬着的轿子在夜色中七拐八拐，转眼就拐进了一个窄小的胡同。

　　二人赶忙跟过去，却见是个死胡同。而那小老鼠抬着花轿宛若不觉，进入墙内消失了。

　　鹤翾跟至墙边伸手一摸，道：“障眼法，继续跟。”

　　两人进入墙中，却发现眼前是片从未见过的陌生街巷。小耗子抬着花轿在前方路口一转，又不见了。好不容易再次追上，却见此处别无别路，只有一座废弃的荒宅，杂草丛生。

　　鹿衔草认定这花轿是进了荒宅，可把这宅子里里外外找了个遍，也没发现半点轿子的踪迹。她一拍脑门道：“完了，这下真把楼彩卿送进去了。”

　　鹤翾沉声道：“这里一定有入口。”说罢抽出长剑，剑气横扫，将杂草除了个精光。

　　鹿衔草心道：“没看出来尊上还有这手，以后玄鹤门除草的活就交给尊上了！”

　　鹤翾此刻并不知鹿衔草心中所想。他将杂草除干净后，一个黑漆漆的地洞显露出来。

　　鹿衔草忍不住道：“怎么又是地洞，真不愧是耗子精。”

　　两人下了地洞，这次没有楼彩卿帮忙照亮，走得有些吃力。不过好在地洞没多长，推开一扇沉重的木门后，他们就赫然来到了一片灯火通明的长街。

　　这长街一眼望不到头，广阔无比，人声鼎沸，两侧皆是摊位，头顶挂满了各色灯笼彩带，好不漂亮，街上行人和摊主皆戴着面具，唯有鹿衔草与鹤翾光面而行，显得格格不入。

　　鹿衔草不禁摸了摸鼻子，心想要不要把衣袖扯下来蒙脸上，也算入乡随俗了。

　　这时却有个戴着笑和尚面具的人走上来搭话，“二位爷一看就是来得匆忙。不如在小人这买上两个面具，也好行走方便。”

　　鹤翾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笑和尚答道：“两位爷，这里是海棠花市，东都最繁华的地下交易所，也是咱们的特殊夜市，不论美女还是珍宝，又或者绝密消息，只要有钱，哪怕是皇上的黄内裤咱都能给您买来~”

　　鹿衔草：“……我要那玩意干什么。”随即与鹤翾一起挑起面具。

　　拿起一个淡青色面具，鹿衔草问笑和尚多少钱？笑和尚说五两白银。

　　鹿衔草犹豫了一下付了钱，却见旁边的鹤翾正拿着一个金色面具发呆。

　　面具整体为纯金打造，表面光滑平整并无雕花，可造型却甚是奇特，波纹流动，如风吹湖面般微微泛起涟漪和褶皱。

　　那感觉，就像面具有了生命。

　　鹿衔草很难想象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将两种互相矛盾的状态融为一体，打造出如此巧夺天工的妙物。

　　笑和尚忙道：“这位爷真是有眼光。这是本店的镇店之宝！今天与二位有缘，打个对折，只要五百两就够了。”

　　鹿衔草听了差点一口气没上来，道：“五百两！你怎么不去抢啊！”

　　笑和尚道：“这位爷有所不知。这面具乃是仙界之品，不是凡物，得所非易，哪里是人间的金钱能买来的？说五百两都是看在你我的缘分上。”

　　鹿衔草心道：“买不起买不起。”随手捡了个不值钱的黑色面具给鹤翾戴上。

　　黑色面具牢牢遮住了上半张脸，更显得下半张脸俊美白皙，薄唇一抿，下颌锋利，让人不禁想摘下面具看看，那后面究竟是怎样一张绝世的脸。

　　鹿衔草满意地点点头，“尊上，这才适合你。”说罢趁鹤翾还在发呆之际，抢过金色面具扔回摊子拖着他离开了。

　　二人顺着海棠花市逛下去，发现这卖有各种奇珍异宝。什么龙眼大的南海粉珍珠，睡在贝壳里的活鲛人，哪个名人提的字画，失传已久的武林绝学，还有各种雕刻精致的玉件把玩。

　　不过鹿衔草可无心观赏，心里担忧老鼠花轿把楼彩卿抬到哪里去了。

　　蓦然，不远处的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激烈的喝彩声，鹿衔草挤过去一看，原是有人在打铁花。

　　光膀子的壮汉从桶里舀起上千度的铁水，另一壮汉向上奋力一打。铁水便化作漫天的金色星光飞起，霎那间划亮了整片海棠花市，随即又化作流星垂落下来，在地上开出一朵朵细密的金色小花。

　　此刻又有几人高高撑起几条彩龙，在漫天银花间舞动穿行。五彩的长龙和闪亮金银的铁花流星相互配合，周围人不由得叫好连连，好一出漂亮的“龙穿花”！

　　鹿衔草也忍不住跟着人群拍手叫好，说尊上你快看，好漂亮呀！

　　火光映红了鹤翾的侧脸。他的眼眸随着炽热铁花的升落忽明忽暗，寂寞沉静，身处热闹之中，却又仿佛置身世外之间。

　　二人看完打铁花，又到了海棠花市的小吃部。这里的人比刚才多了一倍，看来相比古董宝玩，大家还是更喜欢美食。

　　香喷喷的羊肉炕馍，深红色的冰糖梨水，一咬直冒汁的灌汤包子，猪牛下水的卤煮火烧，滋滋冒油的梅菜肉锅盔，新鲜出炉的爆烤猪蹄，现宰的黄焖鲫鱼，汤色清亮的虾仁馄饨……

　　鹿衔草看得口水禁不住地吞，银子止不住地往外掏，怀里没一会就抱满了各色吃食，同鹤翾寻了个还算干净的小桌坐下，大快朵颐起来。

　　旁边挨着个摊子，有只会讲故事的绿嘴巴鹦鹉，鹿衔草就边吃边听那鹦鹉讲故事。

　　“咯咯咯，咯咯咯，说诸位看官听我说，从前有个公子哥，仗着自己多金银，浪荡风流真洒脱。一日他爹遭免官，狐朋狗友尽相散，家中钱财都败尽，走投无路唯跳河。河边有个美妇人，却是之前结发妻，若问为何是之前，男人一生三喜事，升官发财休老婆。老婆不嫌前夫穷，重新和好起东山，谁料浪子性难改，这次又要再休妻。休妻事出有原因，家中香火无人传，妻子便把菩萨求，哪怕妖魔七杀星，也要把孩肚里生……”

　　还没讲完，鹤翾却突然离开了。

　　鹿衔草在后面赶紧追过去，“尊上你倒是先听完啊！听不到故事的结尾，难道不会心痒痒的睡不着觉吗？”

　　“哼，指望浪子回头，这种故事有什么好听。”

　　追着鹤翾来到了海棠花市的一角，这里不同于刚才的人声鼎沸，却是安静异常。

　　一个搭建的高台之上，几个戴着牛马面具的人正将一个个物件摆在铺有红丝锦的展台上。台下的茶桌上则坐着几个穿戴讲究的面具人，有序地对物件出价，原来是个拍卖商会。

　　鹤翾坐在茶桌上，旁边戴着狐狸面具的侍女立刻为鹤翾斟茶。

　　鹿衔草虽然不懂茶，可跟着爱喝茶的鹤翾多年，打眼一看也识得那是天山鸣茶。

　　天神鸣茶传闻自天山最寒冷之时，听见雪中传出的幽幽鸣声，徒手挖开掘冰三尺，才有可能寻得一株。其香淡养心神，清冷芳脾，最为珍贵。

　　可平日视茶如命的鹤翾此时却看也不看茶一眼，因为那台上有更有趣的东西吸引了他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