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衔草的冒险旅途》华文卿

28、夙缘四回

　　鹿衔草道：“救下公主？”

　　苏臣轻笑，道：“抱歉鹿姑娘，其实之前你们救下的药香晴就是十五公主，只是十五公主她生性贪玩，此番出宫历练竟经受此事，多亏有鹿姑娘几位出手相救，才无大碍。”

　　鹿衔草心道，怪不得苏臣这个东厂大都督要来妖界，原来是为了救出十五公主，而药香晴是十五公主，那么她的姐姐，那个调制出熟悉味道的姐姐，会与杀害她父母的凶手有关系吗……

　　于是鹿衔草又问道：“不知道十五公主说的姐姐是谁？”

　　苏臣笑道：“如今我们是自己人，自然不会再隐瞒鹿姑娘，十五公主口中的姐姐是三公主，药香凝，不过也早早出宫，不知所踪。”

　　鹿衔草心中暗暗记下这个名字，打算追查到线索后找药香凝问上一问。

　　这时陆明善也打开心扉，将事情的因果娓娓道来：

　　原来这陆知州受命运送一笔赈灾银两，却在途中遭到了阴兵的袭击，所有的赈灾银两都被阴兵劫走。

　　但是陆知州自然是不信这阴兵会来取人间的钱财，他认定其中必有人捣鬼，一心追查，可是这时却有几个人挟持了陆知州的儿女，威胁他不得继续追查，否则就将他的儿女杀死。

　　陆知州一心为国，忠于朝廷，那些黑衣人眼都不眨，便一刀抹了旁边几个家丁的脖子，陆知州的家丁侍女倒在地上，陆知州震惊愤怒，心痛不已。

　　这时那些人道：“陆知州果然是硬骨头，不过倘若夏州的百姓都因你而死，不知道陆知州会不会有所改变呢？”

　　这些黑衣人掌握着控制阴兵的密法，而陆知州手下的官兵又无法与那阴兵对抗，阴兵无体无形，来去自如，片刻间就可以将百姓杀灭，为了保护夏州的百姓，陆知州不得已答应下来，自己来顶替这桩赈灾银两案，而他的女儿陆七七和幼小的儿子，更是被贼人抓去。

　　说到此处，陆知州常常叹息一声，说也不知道自己的儿女如何了。

　　鹿衔草犹豫了一下，还是告诉了陆明善，方才陆七七的残魂抱着弟弟已经去了的事。

　　陆明善听到此处，再也站不住脚跟，苏臣连忙扶了上去，陆明善双目紧闭，深深吸气，许久才道：“我不是一个好父亲。”

　　苏臣道：“但您是一个好官。”

　　陆明善闭着眼睛，七七那天真的笑脸仿佛还映在面前，他叹息一声，道：“可我再也做不了一个好父亲了。”

　　鹿衔草于心不忍，只得别过去不看。

　　这时苏臣道：“无论如何，事情已经发生了，既然那些人不遵守诺言，那么想必夏州的百姓也要有难，我们来的路上听闻那阴兵已经在城中徘徊三五天了。”

　　陆明善轻轻叹息，道：“既然如此，想必他们不会善罢甘休。”

　　一旁的鹤翾眉头轻皱，道：“哼，东厂西厂。”

　　鹿衔草忙问，尊上是想到什么了吗？

　　鹤翾道：“东山一落，西山再起。”

　　鹿衔草道：“尊上是想说，这幕后的黑手是西厂所为吗？”

　　一旁的苏臣道：“的确有这个可能，东厂西厂速来不和，此次我离去东厂，西厂的那些人难免要有动作。”

　　这时，众人都见地上有一流黑水飞速蜿蜒而来，并在众目睽睽之下化作一封信的样子，陆知州从未见过如此事物，不由得大惊一下，而鹿衔草见怪不怪的将这黑水信拾了起来，只见信中写道：

　　不愧是鹤门尊，哪怕是到了今天这个地步的你，依旧能带给我惊喜呢。至于诸位，我期待你们的表现，再友情提示一下，阴兵借道嘛，草蛇灰线。

　　信读完了，又化作一滩黑水消失不见，楼彩卿在一旁道：“这人送黑水信的人，说话总是这样模棱两可，叫人摸不着头脑，好像猜谜语一样，我们不如叫他谜语人？”

　　众人默许，苏臣又道：“看来无论如何，也要从这阴兵上查起了。”

　　几人便决定等至天黑，正说着，却听“吱吱”一声，几人目光被吸引过去，却见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一个大耗子，穿着一件小红裤衩，头上戴着一顶小红帽，身上背了个大袋子，见了鹤翾几人竟然吓得一句话都说不出了，转头就想跑。

　　这楼彩卿随手就是一个困仙咒，接着单手提着大鼠的后脖颈就将它拎了过来，道：“你这大鼠，真不老实，鬼鬼祟祟的偷听我们谈话干什么？”

　　大鼠被抓着，身体不住的摇晃着，见逃不开楼彩卿的魔抓，连忙用两只短短的前爪不住的作揖道：“鼠鼠我啊，只是来山上挖竹笋的，想不到又碰上爷几个了……”

　　鹿衔草这才觉得这鼠鼠有点眼熟，仔细一看正是之前绑楼彩卿上花轿的大鼠，不由得道：“大老鼠，你还活着呢！”

　　大鼠低眉鼠眼道：“活是活着了，可是……”说到此处又偷眼去看鹤翾，见鹤翾不知为何盯着地上发呆，并没有注意到自己，这才放心道：“可是天天都只能吃笋，上顿吃笋下顿吃笋，前几天还来了两个人类小孩，害得鼠鼠我连笋都不敢去挖了。”

　　几人互相看了一眼，赶忙问道：“是什么样的两个小孩？”

　　大鼠道：“一个女孩，带着一个小男孩。”

　　众人连忙追问是在什么地方，大鼠一指前方的竹林，说我带你们去吧。

　　几人拨开一片竹林，却见翠绿的竹林中有一片空地，阳光穿透竹林落下稀稀疏疏的影子，在光的照射下正有两个孩子相互依偎着坐在一起，他们的脸上还挂着恬淡的微笑，正是陆七七和她的弟弟。

　　陆明善一下子冲了过去，他身上还穿着沾满血迹和污渍的囚服，脚步虚浮，身体踉跄，他扑倒在两个孩子面前，一行清泪从他的眼中留下，许久都没有说话。

　　苏臣静静走了过去，看了看道：“安梦吹魂散，一种杀人于无形的毒药，让人在甜美的睡梦中不带痛苦的死去，至少对方还是手下留情了。”

　　陆明善抱着陆七七的身体，他的思绪回到很久之前，那双永远闪着刚正的双眸里不住的闪动着泪光，这时一声稚嫩的童声唤醒了他，陆七七扎着双罗，身穿小花袄，手里拿着糖葫芦，仰起脸问道：“爹爹，在想什么呢？”

　　陆明善低头，爱怜的抚摸着女儿的脸，又抬头看向夏州来来往往的百姓，道：“有人住高楼，有人嗟来食，寒冬已至，暖春来迟，天下间的百姓何时能够食得果腹，住有所处。”

　　陆七七将自己的糖葫芦奉上，道：“七七愿意自己不吃，给大家吃。”

　　陆明善鼻子一酸，道：“七七……”

　　记忆回现，画面一转，陆明善正要踏出家门，陆七七却从后面抱住陆明善道：“爹爹又要出门？已经很久都没有陪过七七了。”

　　陆明善叹息的看了一眼女儿，又看了旁边焦急等待自己的村民，回头摸了摸七七的头，又将身上的一颗纽扣解下，放在陆七七的手心道：“七七要乖，听你娘亲的话，爹爹很快就回来。”

　　再一转，已是稳婆急急忙忙进了陆府的门一盆又一盆的血水往外端，“快，快叫陆知州来啊！”

　　陆明善得知后放下满桌的案子前来，可还是来迟了一步，妻子昏迷不醒，留下一个小儿，很快就撒手人寰了，只剩陆七七，迷茫的趴在娘亲的床前，道：“娘亲，快醒醒……”

　　从那以后陆七七笑的次数就越来越小，陆明善也曾经想过辞去官职陪伴着她，可是夏州的百姓需要他，那些无衣无食的人还等待他的救助，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终于面对陆七七那双满含期待的眼睛，陆明善道：“七七，等爹爹最后运了这赈灾银两，就辞去官职，从此以后天天陪着七七，好吗？”

　　七七开心极了，她将两手举的高高的，道：“爹爹终于能陪七七了！七七以后要开一个小饭馆，和爹爹一起，让全天下的人都能吃饱饭！”

　　陆明善将这次赈灾银两的运送，当作了最后一次任务，他本想完成此事后就带着七七归隐山林，可是却不想竟落得如此结局。

　　他抱着七七早已没了温度的身体，恍惚间看见七七正在前方向自己招手，“爹爹快来！说好要陪着七七呢！娘亲，弟弟，大家都在这里呢！”

　　他看见妻子模糊的笑容，七七和小儿一左一右的牵在妻子旁边，他忍不住道：“等等，等等……”

　　他欲起身追去，可是妻子儿女的背影越来越远，他不住的唤着他们的名字，可七七恍若未闻，几人微笑对视着渐渐消失在远处。

　　而身后有一双双手轻轻的拉住了他，接着是一张张饿的干瘪的脸，是街上冻死的孩子，是没人照看的大娘，是被恶霸打残了腿的良民，是被地主剥削干净的老农……

　　这时苏臣一把拉起几欲昏死的陆明善，道：“陆知州！”

　　鹿衔草等人也赶过来，出言安慰道：“陆知州……节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