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衔草的冒险旅途》华文卿

215、苦海二三

　　昭玕的神识向无明探去，后者发出一阵轻轻的微鸣，代表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我若是不交呢？”

　　他说这话时眼眸微眯，苍白的拂尘已经到了手中。

　　仙君挑起一边的嘴角冷笑一声，道：“从前武神若是要走，我自然是留不住的，不过现在可不一样了。”

　　昭玕抬起那双泛着紫雾的眸子，看向仙君道：“你如何留我。”

　　仙君狭长的凤眸轻转，道：“武神，你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可发生了很多事呢——有请东归仙人！”

　　言罢抬手拍了两下，向后侧身，让出一位穿着天蓝色水袍的男子。

　　东归负手而立，生得端玉容颜，一双淡蓝色的眸子清润如水，看向昭玕道：“你身上的仙骨已被妖脉污染，必须立刻重洗仙骨，净化妖脉，否则定然要走火入魔。”

　　昭玕淡色的眸间闪过一瞬冷色，重洗仙骨，废去仙法，莫不如直接杀了他！

　　腕上的红线一紧，昭玕拂尘一动，下一刻已掠至蓝衣男子身后，如惊鸿过隙般轻瞥他一眼。

　　东归站在那未动，水蓝色的眸子却轻轻侧过来，柔和地看向昭玕，里面夹杂着几分看不懂的悲怜。

　　昭玕心下生怒，我若要去何人阻我，这又是什么眼神？手中拂尘一动，轻舟一般跃至众人身后，潇洒飞出仙界之边。

　　他的身影在云层间飞掠，胸中却觉得焦急万分，有如烧红的铁球在心脉上滚烫。

　　腕间的金铃随着清风叮当作响，昭玕目中的紫光又深了几分。要快点将她送去不归山的轮回池，借助鲛人的王室之血，起死回生。

　　“嗡——”

　　手中无明察觉危险，传来一阵嗡鸣，可附近万里云空，哪里来的危险？

　　昭玕略一犹豫，便见一道淡淡的水纹从自己身前掠过。他迅速反应，身子向后倒飞出去，避开了那道无声无息的水纹，心里却一番惊异。天下间竟有人能将水的仙法修炼到如此地步，简直就像是和水融为一体那般，究竟是何许人也？

　　未待昭玕疑惑，那人已经出现。

　　云海相接的山峰，一道半透明的水色涟漪扩散而来，随即东归负手站定，正面昭玕，玉立在山顶之尖。

　　东归开口，声音急切道：“你现在净化仙骨，还有一线生机，再晚就要走入妖魔之道了。”

　　昭玕一手紧握拂尘，一手坠挂金铃，仰头看向那男子道：“我不怕入魔。”

　　只要她回来，入魔又有什么关系况且仙法还在，他相信以自己的天赋，定能重新寻回修仙的道路，就算无法重回仙途，也依旧可以修习仙法，所以入不入魔又有什么关系。

　　只可惜仙界与仙君并不这么想。武神一旦入魔，就等于给敌军平添一门大将，既然不能为己所用，不如借此机会，趁早除去！

　　方是时，天雷滚滚，黑云压顶，一众仙兵仙将汇聚不归山上方，竟是摆出了用以清理仙门叛徒的十二天罡诛仙大阵。

　　见状，东归当即神色一变，向仙君道：“只需净他仙骨即可，无需使用此杀阵啊！”

　　可惜天上千军万马，却无一人肯停。

　　劲风阵阵，鼓衣动发。昭玕一身白袍于天地昏暗间猎猎作响，长发四散吹拂。

　　他仰头望天，疏离的瞳色里一抹亮紫更显妖异勾魂。

　　想杀他了是吧，终于找到机会了是吧，那就来吧！

　　仙君站在乌黑云层之上，一双凤眸冷眯，俯身看向云下的昭玕。

　　昭玕白袍染血，散发披头，脖颈间金色的符文一直延伸到脸颊，和那双带着紫色的眸子交相呼应。

　　雷声又滚，终于化作大雨滂沱，山间蒙上雾色，树木摇晃，鸟兔惊惶。

　　诛仙大阵已成，仙君冷冷抬起右手，上面的衣袍随之滑落。

　　莫要怨我，是你自己选择了这条不归路。作为仙界的统领，我不可能容许一点威胁到仙界的存在，何况是你这样的佼佼者。怪就怪你自己，学得懂仙法，辨不出人心。

　　“诛仙大阵，启！”

　　仙君猛一甩手，天地间骤然变色。

　　原本已经压低的云层，此刻变换得更加阴沉，其中隐隐有紫色的雷花滚动，那是专门诛仙的天雷，只要碰上一下，便顷刻间吞噬仙骨，使人万劫不复。

　　雷压滚滚，大雨暴坠，看着越来越近的天雷，昭玕握紧了手中的金铃。

　　他绝不可以死在这里，否则那个人的笑容就只能永远出现在虚无的梦里。

　　无明弃置，昭玕从背后拔出了那把尘封已久的道珖剑。

　　冷刃的刀身锋利如初，上面带着股阴寒的狠劲，那是长期斩杀妖魔逐渐形成的剑气。

　　拔剑，出鞘，人剑合一。

　　昭玕一手提着道珖，转眼间劈开乌黑的云层，猛地一下便将阵眼的天雷劈做两半！

　　紫色的雷花缠绕在剑身上噼啪作响，连带着传递到昭玕的身体之上。昭玕握剑的手一抖，身子也跟着颤动起来，却额间金纹一现，金光骤出，将那天雷震碎三里开外，天上的仙兵更是纷纷被震落云层。

　　昭玕握着剑，身体里却传来了一股异常的快感，顺着脊柱游走，汇聚到那双纯紫色的双目里。

　　鲜血，真渴望赤色的鲜血啊。

　　昭玕知道这是那妖脉作祟，便单手掐起诀，莫念清心咒，脖颈间金色的云篆跟着闪起，书写的正是可以静心的常清静经。

　　可惜仙君却并不认为昭玕可以抵抗妖脉的侵蚀，见他那纯紫色的双眸，便认为这是走火入魔的征兆，又见诛仙大阵已散，当即拔出腰间长剑，对着昭玕猛刺过去！

　　昭玕闪身而避，见仙君掠至身后，以为他一击不中，无力再战，却猛然觉察自己腕间一松，回头看去，那小小的金铃正在仙君手上！

　　仙君持剑立于云层之上，微眯的凤眸看向昭玕道：“武神，你和这个妖铃，本君一个也不能放过……”

　　话未说完，一道水色波纹在他面前轻轻扩散开来，随即便是一把银亮的剑刺在波纹之上，后面是昭玕略带愤怒的脸。

　　“你做什么！”

　　昭玕掉转剑头，迎向那个蓝衣男子。方才若不是他用水纹一挡，自己早已取回了金铃，制住了仙君，此刻便可去往轮回池与她相见了！

　　想到此处，昭玕眸间紫色愈加旺盛，剑法愈加凌厉，想要迅速解决蓝衣之人，再将金铃夺回。

　　可那男子招招退避，不攻不打，只叹息一声道：“你已经被妖脉侵了心。”

　　昭玕道：“那又如何！”

　　只要能见到她，就算变成什么样都没关系，就算当即要他使出以魂换魂也没关系，只要能再次见到她！

　　执念变得沉重，妖脉伏在心上蚕食，脖颈间的云篆猛烈地闪烁，最终啪的一下，化作无数碎金，随着雨水流淌在脖颈之上。

　　见到她……见到她……

　　见到谁？

　　蓝衣男子叹息一声，道：“妖脉已现，我只能强行替你废除仙骨了。”

　　言罢一道淡蓝色的波纹扩向昭玕，无声无息，轻柔的就像是在拂摸爱人的脸。

　　可浸淫仙法多年的昭玕却从那道最轻柔的波纹中察觉到了危险，那是一道天地间最为纯净的力量，能够将一切还原到最初的本质，是大道无形，是上善若水，古籍中记载过，这种力量根本就不可能为四界所有。

　　“你不是仙人，你是神君！”

　　昭玕猛然抬起亮紫的双眸，眼中散发出一股近乎狂热的兴奋。

　　他沉浸仙法百年，早已四界无敌，普通仙法更是让他觉得索然无味，如今却遇见了传说中四界之外的神君，甚至能与其有交手的机会，这是多么难得的事情，如若不决个生死，岂不是愧对此生！

　　想到此处，昭玕眼中紫光更盛，面对那水纹不躲不避，道：“你我决一生死吧，让我领教领教，神君究竟有何不同！”

　　言罢额间金纹爆芒，道珖都震飞一边，天地变色，雨水倒流，抬手就是一道金光，对着神君冲将过去！

　　水色的涟漪在空中慢慢扩散，猛烈的金光瞬间就突击到了东归面前。

　　金与蓝的对决，时间在这一刻停止，随后瞬间爆发出来，将一切都沉默。

　　众仙只得捂头捂脸，趴在地上等了三刻，这才小心翼翼地抬头，见昭玕立在地上，长发凌乱，眸色暗淡，口中道：“果然是神君。”

　　东归站在另一边，并未说话，只是叹息了一声。随即二人双双向后倒地，竟是两败俱伤！

　　“武神已经入魔，趁此机会将他斩杀！”

　　仙君当即从地上爬起，一剑刺向昭玕！

　　剑插入昭玕的胸口又拔出，随即咣当一声掉在地上，仙君整个人也无力地向后倒去，露出了那柄稳稳扎在腹部的妖剑道珖。

　　昭玕的手还保持握剑的姿势，最终沉沉地落下。

　　他的眸子里依旧参杂着看不清的紫雾，连同胸口泊泊的鲜血一起，肆意地流淌在地。

　　见到谁……见到谁……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忘记了，可是却再也没有时间想起来了。

　　“武神弑君了！武神弑君了！”

　　众仙无不惊慌失措起来，叫喊着要给昭玕补上最后一刀，可是却无人胆敢上前，最后提议用乱箭射死的方式，将昭玕彻底灭除！

　　箭羽拉在了弓上，随即铺天盖地射了出去，这时却听一声震天撼地的怒吼传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