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衔草的冒险旅途》华文卿

203、苦海十一

　　昭玕一回眸，淡色的眸子望向月牙。

　　月牙上前一步道：“上仙……其实荷如早就不在了对吧。”

　　昭玕略一垂眸，道：“不。”

　　月牙摇头，泣不成声道：“上仙你别骗我了，我知道的，一见到她我就觉得那个荷如不见了……只是我还怀着一点希望……”

　　昭玕见月牙再次泪如雨下，便缄默不再言语。

　　月牙已从昭玕的反应中得出了事情的真相，不由得放声大哭道：“是我害了荷如啊！我不该贪图一时嘴快，更不该偷拿上仙的宝剑啊！”

　　这样的悲痛的心情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月牙每日都在自责与愧疚中度过，眼看整个人愈加消沉，连话语也渐渐少了起来。

　　昭玕见此心中颇为焦急，可又苦于没什么法子，恰逢到了人间的元宵节，他便打算带着月牙下界散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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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界的元宵节向来热闹，尤其是到了晚上。

　　夜幕低垂，华灯流彩。昭玕穿着一袭白衣，身后负着雌雄双剑，同月牙一起走在石桥之上。

　　他身形虽然不是高大威猛，却也玉树临风，再加上他气质清冷，长相俊逸，同月牙站在一起，引得众人纷纷侧目，让原本就人满为患的石桥更加拥挤了。

　　这时就听前方传来噗通一声，竟是一个孩童被人挤下桥去。

　　月牙见那小孩在水中慌乱挣扎，忙回头道：“上仙！救救他呀！”

　　有好汉欲跳河救人，却见金光一闪，那小孩竟自行从水中飞了出来，轻轻落在桥上。孩童父母忙上前搂抱查看，众人也无不惊奇，纷纷言是神仙显灵。

　　月牙回头眨眼道：“好俊的神仙。”

　　昭玕早已习惯了月牙的调侃，收起二指，并未多言。

　　石桥上满是行人，各个手中提着花灯。花灯样式又各有不同。

　　有的花灯外表是个蛤/蟆模样，唤做蟾蜍灯，寓为蟾宫折桂之意；有的花灯则是个人形模样，唤做宫人灯，寓为加官进禄之意。

　　月牙眼见了这么多花灯，看得眼都花了，不由得暂且抛去了忧愁，道：“上仙，我们也去买个花灯吧！”

　　昭玕略一犹豫，不知要如何开口，却见月牙已然飞奔桥下，跑至那卖花灯的小贩那去了。

　　这小贩处的花灯更是种类繁多，令人眼花缭乱。

　　就拿最基础的样式来说吧，光是“花”这一样便有数十种之多。

　　有桃花、荷花、杏花、李子花、牡丹花、水仙花……还有没花的，如蘑菇、萝卜、白菜、土豆，甚至马粪包，只有你想不到，没有做不成灯的。

　　月牙站在小摊前看了半天，仍旧拿不定主意究竟要买哪个，这时又见前面来了个卖花灯的小车，上面的样式更加精巧，忙拉着昭玕的衣袖跑了过去。

　　这小车上的花灯各式各样，大多数以动物为主，光是一种动物就有好几个样式。

　　单个鱼扎的灯就唤作鱼灯；若是两条鱼嘴对嘴扎在一起，就要叫做双鱼灯；倘若是三条鱼扎在一起，而且还是金鱼的话，那便唤做金玉满堂灯；若是一条鱼同一朵荷花扎在一起，就要叫做连年有余灯。

　　月牙将一堆鱼灯摆弄了一番，又提起来给昭玕看，不过片刻，注意力便又被旁边的花灯吸引走了。

　　兔灯牛灯猪灯马灯，五光十色样样俱全，月牙实在不知要哪个花灯，便去问昭玕的意见。

　　“上仙，你喜欢什么灯呀？”

　　昭玕犹豫了一下，道：“买你喜欢的便好。”

　　月牙这才从众花灯里头挑了个小兔灯。

　　昭玕付了银子，看向那圆滚兔灯问月牙道：“你喜欢兔灯？”

　　月牙提着兔灯道：“也谈不上喜欢，就是瞅着顺眼……”

　　正这般说着，忽然从花灯车后头蹿出来一个小童，二话不说冲上前将兔子灯抢了就跑，待月牙回过神时那小童早已跑得没了踪影。

　　昭玕道：“你在这里等我，我去追他。”

　　月牙拽住昭玕的胳膊道：“不行！我不要和上仙分开！”

　　昭玕道：“可，你的灯。”

　　月牙一撇嘴，道：“出门没看黄历，说不定今日诸事不宜。”

　　昭玕心知那小童并未走远，又不忍见月牙苦恼，便道：“你既不愿与我分开，那不如由我将你放在掌中。”

　　放在掌中？！

　　月牙眼睛都瞪圆了！

　　一个男人对一个女子说把她放在掌中是什么意思啊，都说含在口里怕化了，放在手里怕碎了，这是跟她告白的意思吗！

　　月牙激动得话也说不出来，只顾得连连点头，生怕昭玕下一刻就会反悔。

　　昭玕见她已然同意，便双指一并施展出一道仙法。

　　月牙当即觉得眼前一花，身下一空，再睁眼时竟到了处全然未见过的地方。

　　她慌忙喊道：“上仙！”

　　这时听昭玕的声音传来，“不要惊慌，我施展了掌中术，此刻你就站在我的掌心上，这样我便可带着你一同去追那小童了。”

　　月牙循声望去，当即吃了一惊！

　　瑶母啊，昭玕上仙好大的脸啊！

　　月牙此刻身长不足三寸，站在昭玕的掌心上就好像是个精巧的小娃，自然看见的世界也有所不同。

　　只见昭玕的面容放大了数倍，睫毛根根分明，连眼底的纹路都清晰可见。

　　好漂亮的眼睛，就像是埋藏在海底的宝石，偶尔被阳光照到，流烁过几缕金辉。

　　月牙蹲下身子摸了摸昭玕的手心，心中感叹道：“他的皮肤怎么又冷又白，摸起来冰冰的，甚至能够看见皮肤下青蓝的血脉。而且就算离得这么近都找不到一点瑕疵，这么完美的皮肤真的是人吗？”

　　想到此处她又是嘿嘿一笑，忘记昭玕的确不是人，是仙呐！

　　只可惜月牙还未多体会一下这掌中之人的感觉，便被昭玕轻轻放了下来，身子也恢复了原来的大小。

　　“啊，我还没摸够呢……”

　　“摸够什么？”

　　“嘿嘿，没什么，没什么。”

　　落了地，月牙见不远处的巷子里有两个小孩，一男一女，衣衫褴褛。

　　女孩坐在地上，身下铺了团稻草。她的衣服虽然破旧，但是却洗得干净。

　　旁边站着个小男孩，浑身脏兮兮，眼睛却亮亮的，手里拿着个花灯逗女孩玩，正是月牙被抢走的小兔子灯。

　　“诶，我的灯！”

　　月牙忙伸手要唤，昭玕却带她至墙角后。

　　二人躲在墙后，便听女孩道：“你哪里来的花灯呀？”

　　男孩道：“喔，路上有个好心的姐姐，看我喜欢这花灯，便拿来送我了。”

　　女孩道：“当真是好心的姐姐，你谢过人家没有？”

　　男孩道：“这……我光顾着要花灯，忘记谢她了……”

　　昭玕看向月牙道：“想不想做这个好心的姐姐。”

　　月牙撇嘴道：“切！勉强做一下吧。”

　　二人走出墙去，那男孩见是他俩来了，手中的花灯啪的一下掉在了地上。

　　昭玕将花灯捡起来，递给他道：“既然是别人送的东西，就要好好收好。”

　　那男孩先是一愣，随即眼中向昭玕流露出感激的神情。

　　月牙本是不愿同那男孩搭话，可却不经意间瞥到女孩的双腿，竟是比常人细小了许多，想来是害了痹症。

　　她心中一软，口中却依旧不满道：“下次不要随便喜欢别人东西啦，又不是每次都会送给你。”

　　女孩忙道：“你就是那个好心的姐姐，真是多谢你啦，我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兔子灯。”

　　月牙见那女孩一脸喜悦，便道：“那是，我的品味当然好。”

　　男孩有些拘谨，不过也向月牙道：“谢谢好心姐姐！姐姐说的我都记住了。”

　　月牙道：“好啦，记住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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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了小巷，月牙见外面的游人都提着灯，自己却两手空空，不由得再次噘起了嘴。

　　昭玕犹豫再三，终于道：“我这里倒是有盏灯，你若是不嫌弃……”

　　月牙一听这话，整个人快要扑到昭玕身上，两只眼睛亮亮道：“不嫌弃不嫌弃！哪呢哪呢？”

　　昭玕便拿出一盏蟹灯放在月牙手上。

　　这螃蟹灯和月牙以往见过的都不一样，上面有十个白玉的扳指，分别用蚕丝连着下面的螃蟹爪子，套在手指上就可以操控螃蟹灯了。

　　月牙将扳指一套，那螃蟹灯就伸钳动爪，活灵活现了起来。

　　“太好玩啦！”

　　这螃蟹灯不仅玩法新奇，里面的烛火也是新奇。

　　不管月牙将这螃蟹灯如何操控，烛火都会随之摆动，有时竟会跑到螃蟹的眼睛处，做出两眼发光的模样。

　　“这是怎么弄的呀？”

　　昭玕见月牙玩得开心，便解释道：“这里面的其实并不是火，而是金乌的一根羽毛，故而通有灵性。”

　　月牙不禁感叹道：“金乌！那不是传说飞在天空的鸟嘛！”

　　昭玕道：“我曾击退一只，取了它的羽毛。”

　　月牙一下子回过味，道：“这么说，这螃蟹灯是上仙你做的了！”

　　昭玕不解她为何激动，道：“正是。”

　　月牙两只眼睛又圆又亮，道：“是专门做给我的嘛！”

　　昭玕略微想了一下。他之前想着元宵节自然要提花灯，便打算做个花灯给月牙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