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佛》望月眠

1、第一章

　　谢宁靠在椅背上，眯眼看着车内青春洋溢的学生，他们正为此次出行兴奋不已。

　　让人恍若隔世。

　　“一个破镇子，怎么还没到地方？”谢宁身侧的女人秀眉轻蹙，颇为不满的嘀咕，“都坐多久了？腰都给我坐疼了。”

　　对方也是新来的老师，姓赖，教历史。

　　听说是富二代，当老师体验生活，此次学校为准高考生夏令营是特地挑选的古镇，生活条件肯定不如城市，但她依旧打扮精致得如小公主，一套限定香奶奶搭配高跟鞋。

　　谢宁则被校方分配和她带领一队。

　　谢宁神色平静，没搭腔。

　　赖莱斜了谢宁一眼，只觉得她真无趣，讪讪然闭了嘴。

　　驾驶座的司机听见两人对话，笑着道：“赖老师别急，马上就到古楼镇了，等穿过这个隧道就是。”

　　话落，大巴驶入隧道。

　　车内陷入昏暗，仅头顶的小灯亮着，学生们却更加兴奋，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谢宁刚要维持纪律，突然听得“轰隆”一声异响。

　　紧接着，“嘭”地一声巨响从车前传来。

　　众人还在诧异那是什么声音，车急转，右边轮胎甚至都离开了地面！

　　“啊！”

　　学生们全往左倒去，带来的失重感，仿佛下一秒车就会翻过去。

　　骤生变故，惊恐的尖叫声，快刺破谢宁的耳膜。

　　她利落解开安全带，疾步来到驾驶座。

　　司机刚躲开砸落在车前的巨大混凝块，余光看到谢宁过来，忙道：“谢老师你快回去坐下，这样很危险！”

　　谢宁抿着嘴，紧盯车前。

　　外面那细微的轰隆声越来越多。

　　她眉头紧皱，严肃道：“隧道要塌了。”

　　司机愣了下，“什么？”又一块混凝土砸落在车前。

　　她赶紧急转，车又向右倒，刚缓过劲儿的学生们再次发出惨叫。

　　赖莱直接破口大骂，“你怎么开车的啊？！”

　　谢宁和司机都没空管她。

　　“加速！”她聚精会神地看着车外，突地指着左边，又道：“往左开！”

　　心慌不已的司机下意识就听对方左转。

　　就在她转过去后，右边真砸下一块巨石，若是她按照原本速度继续开，这次可根本躲过不过，直接被砸穿车窗！

　　谢宁又指着左边，“往左，一定要贴近隧道！”

　　司机赶忙往左。

　　短短半分钟，对她们来说犹如过了半生。

　　当瞧见阳光那刻，所有人喜极而泣，抱住身旁的人，喊道：“出来了！我们出来了！我们活下来了！”

　　但谢宁仍站在驾驶座旁，让司机继续往前开。

　　隧道坍塌并非简单的工程失败，快出来时她瞄到砸落下带着土的石块。

　　果然，坐在车尾的学生很快注意到不对劲。

　　“塌了！整座山都塌了！”

　　这话实则有些夸张，但山确实是在隧道位置开始塌，高高的山直接矮了一半，激荡起的灰尘迅速蔓延开几米，被大巴车远远甩在身后。

　　车终于停稳了。

　　司机经历过肾上腺素飙升后，此刻腿软得动都动不了，只是躺在座椅上粗粗喘气。

　　反倒是被吓得直哭的学生们，此刻都来了精神，纷纷下车，看着不远处那或许这辈子都难见的画面。

　　“不对！后面还跟着学校其他的大巴车呢！”

　　“天呐！他们没开出来！他们不会都死了吧？！”

　　其他队有这些孩子的朋友，担心得不行，纷纷打电话去确认安全，手机明明有信号，却打不出去。

　　“呜呜呜呜……”有人崩溃，痛哭出声。

　　谢宁揉揉眉心，轻声安慰，几辆车并非紧跟着，也许隧道塌的时候，其他车还没进来。

　　赖莱不知何时下车，经历过生死时刻的她，不管不顾地释放出更多内心的不满。

　　“现在更重要的是我们怎么离开这儿！这隧道得修多久啊？我们总不可能被困在这里一两年吧？”

　　学生们陷入悲伤、后怕的情绪中，并未注意到赖莱的话有多不合时宜。

　　谢宁冷冷地看了她一眼。

　　赖莱才反应过来，脸色有些难看，张张嘴最后什么也没说。

　　“救命啊！救救我的孩子啊！”

　　随即呼救声淹没在滚石中。

　　谢宁这才注意到山塌导致那附近的好几户被落下的巨石砸中。

　　赖莱不想去，正嘀咕着这群人好不容易活下来又去送死，突地感受到一股视线。

　　她猛回头，竟见身后站着一个镇民打扮的女人。

　　对方很奇怪，正满脸笑容的看着她。

　　饶是不考虑他人的赖莱，也被对方的笑容看得心里发毛，“你没听见有人喊救命吗？你笑什么？”

　　镇民朗声大笑，手抬起指向一个方向。

　　赖莱下意识看过去，一片农田，除了插着过多的稻草人，没有其他的东西。

　　她没好气，想问那镇民什么意思，九见对方就站在离自己不到一米的距离，一张嘴角高高勾起的脸正贴近自己。

　　笑容，越看越瘆得慌。

　　“你，你干什么？！”

　　赖莱吓得捂住胸口，可镇民却一言不发，侧身朝谢宁他们离去的方向快步走去。

　　“什么啊，怪吓人的……”

　　赖莱嘴里骂着，觉得一个人待在这儿，也抬步朝山的方向而去。

　　谢宁快速分配学生们做什么，让她们一定要小心，帮人前必须先保证自己的安全。

　　她则去了离山最近，最危险的一处。

　　一块巨石砸烂农户半边土胚房，另外还有一块小的被卡在屋顶，但支撑物仅仅几根木头，随时都可能掉下来。

　　正下方一个小女孩被木柜压住的半边身体，人早已昏死过去。

　　坐在她旁边的妇人，频频朗声大笑。

　　谢宁力气比常人大，又用了巧劲，很快将小女孩抱出来。

　　那妇人看着谢宁，笑容更甚，“多谢姑娘帮忙救出我的孩子。”

　　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精神失常的人，在战争年代很常见。

　　那边电话依旧打不出去，好在大巴还能开，离镇上的宾馆又不是很远，赖莱这会儿只想快些离开这个鬼地方，难得主动组织起学生们，重新上了大巴车。

　　车窗外的农田格外大，遍布稻草人，赖莱不禁往谢宁身旁靠了靠，惊魂未定拉住她的手，小声道：“谢老师不觉得这里邪门吗？”

　　谢宁回答的很快，扫了一眼赖莱的手，将人看得直缩脖子，“先把学生们安顿好再说。”

　　镇上没有高铁，没有水路，四面环山，这些学生哪里有体力攀登悬崖峭壁，根本不现实。

　　天色渐暗，去镇子上问问本镇的人，肯定有其他的陆路。

　　“哎！哎！谢老师，赖老师，我们到宾馆了！”宋师傅几乎是要喜极而泣，忍不住大声喊道。

　　车靠边停稳后，赖莱率先跳下来，打开宾馆的门，近年流行中式风格，再加上是古镇，大厅自然是中式装修。

　　但，她总觉得有点古怪。

　　大厅中央摆着一张圆桌，四张配套的圆凳，正上方挂有一面铜镜，圆桌后面是屏风，大厅四个角的吊顶分别挂着四盏宫灯。

　　皆是纯黑色的木质家具构成。

　　屏风两侧各摆有一个用白纸花做的花篮。

　　就像……

　　灵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