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十二位熊大人 ...
-
横滨自然没有什么螃蟹展览馆之类的地方，太宰治也没有要带你去餐馆或游乐园这种约会圣地的意思，你们只是沿老城区的街道单纯向前走，路过便利店的时候还买了两杯关东煮。
很难得的，太宰治主动上前说要结账，他今天大概没来得及入河，所以揣在兜里的东西都还安然无恙，他掏出你上个月抽奖得来又随手给他的那只小熊猫钱包抖了抖，抖出一些零钱来。
可能太宰治口袋中的纸币都逃不过被浸湿的命运，小熊猫的大耳朵很努力的晃了晃，只吐出几枚日元钢镚，将将够买一杯不加任何肉的素汤。
“……哎呀，大事不妙了。”太宰治低头看了看钢镚，停顿两秒，很浮夸的感慨了一声，又笑眯眯的转头望着你接过那杯素汤，替他额外付了杯蟹棒的钱。
这一来一回的请客，你出的钱还多了点，而且太宰治的表现怎么看怎么像在说没错他就是故意的……
但不知道是不是你看错了眼，背过身去的太宰治脸上难得露出了一丝窘迫的神色，像一枚关东煮里冒起的气泡，很快就被风吹拂着沉入汤底，变回刚才那个轻飘飘的熟悉笑容。
你喝了一口汤，用余光看着太宰治神情自若的接过那杯蟹棒，偏头又特别自然的对你笑。
那是个何等厚脸皮的笑容啊，连商店老板的目光都异样了起来，放在别的姑娘身上就算不生气心里也会有个疙瘩，可你只是回了个咪眼笑，表情显得比他还要自然。
于是商店老板的眼神又多了一丝看冤大头的意味，而太宰治的笑容短暂迟缓了一下，视线快速掠过你向着前方看。
“啊，那边有免费品酒的活动哦！”他发出像是小孩子看到冰淇淋推车那样的语气，突然就这么迈着腿跑掉了。
太宰治想一出是一出也不算一次两次了，你特别淡定的叉了块豆皮，也跟着他向前走。
免费品酒当然只能喝一杯，但太宰治充分发挥了自己的脸蛋优势，油嘴滑舌间把端酒的金发姑娘哄的笑个不停，装酒的小杯子也满了一次又一次。
你其实还没怎么看过太宰治哄姑娘的本事，顿时欣赏的津津有味，听到好笑的点还跟着一起笑。
大街上当然不该是勾搭姑娘的地方，太宰治的表现越来越夸张，路过的不少人都对他指指点点，他正想着这次总要起点作用了，你却只捧着关东煮杯子在那笑，连路人顺带投来的怜悯眼神都没发现。
……好吧，看起来是没有什么用了。
太宰治这么告诉自己，他敛起动作，喝掉最后一杯酒的同时还收放自如的跟金发姑娘道谢。
你其实感受到了那种奇怪的眼神，但没等你觉得尴尬，太宰治就直起腰，特别自然的替你挡住了。
高个少年的身影遮住了黄昏的光，你正要抬头问他去哪，却听后面的姑娘出了声。
叫的不是太宰治，而是你。
“真是的，夏天桑……”穿着服务员衣服，但手上戴了名贵钻戒的金发姑娘冲你微笑“怎么又认不出我了呀？”
——
……咦？
毕竟是在两个留影瓶里都出现过的身影，你很快认出了这姑娘的身份，她是你警校的室友，也曾在几年前的春日祭被你英雄救美过。
一回生二回熟，金发姑娘挽上了你的胳膊，嘴中絮絮叨叨着与你交换近况。
她此前订了婚，成为了一家酒馆的老板娘，现在就是趁心情好出来推荐酒水……而你拿到大学毕业证，当上了学馆的教师。
总而言之，你们都有光明的未来。
金发姑娘跟你说着话，脸上挂起了往昔的笑容，你的眼前盘旋过一幅幅画面，有警校中打着阳伞尚且稚嫩的女孩，春日祭里提着包犹带青涩的姑娘，以及现下将为人妇，彻底长开的女子……兜兜转转间，你们又重新聚到了一起，时间的洪流拍打而下，明明白白向你宣告着它不可抗拒的威力。
或许你已经遗忘了，但曾经度过的时光是确确实实存在的，它让一个女孩长成了少妇，也肯定或多或少给你留下了自己的痕迹……一些你可能没有察觉的，但真实存在的痕迹。
这种感觉很奇怪……可并不叫人讨厌。
“夏天桑又变了很多呢……”金发姑娘看着你身上休闲中又保持着一丝正式的高领风衣。
“是好的改变吗？”你询问。
“是很好的改变哦，”她弯着眼睛笑“一直都是呢。”
于是你同样微笑起来，连身边一直被冷落的太宰治眼里也带了一丝笑意。
——
这一次金发姑娘与你交换了手机号码，她看看你又看看太宰治，偷偷捂着嘴笑，露出一副宿舍姑娘间即将开始八卦座谈会的表情，眼睛眨啊眨的对你晃手机，意思是之后联系。
你没弄懂她的意思，很迷茫的点点头，跟着太宰治继续向前走。
说是跟着他，可你走着走着又来到了前面，太宰治落后你几步，不远不近的坠着，是不仔细看都觉察不了你们在同行的距离。
比起曾在留影瓶中低头踩你影子的少年，太宰治现在的姿势更随性一点……或者说，更浪荡些。
他直着腰，肩膀轻微的后仰，双手还插在口袋里，眼睛没有看路，反而悠闲的盯着头顶的天空，此刻临近六点，天光昏黄下只太宰治的身影勾勒着一层浅薄的金边，早已没了绷带的脸剩几簇蓬乱额发稍作遮挡，风一吹就显出其下过分清秀的脸。
太宰治很瘦，但这份瘦更衬得他身姿挺拔，五官俊秀，巧夺天工的容貌下是一丝微乎其微的脆弱感。
脆弱……这个词完全不适合太宰治，可你就是觉得他像游荡的野猫，像没有归处的鸟。
太宰治的表情过于自然，你疑心是自己走的太快，所以慢慢放缓了动作，然而你的步子一小，太宰治迈出的腿也随之收起来，只落在距离此前一半的位置。
按理来讲，一个大男人迈这么小的步子很古怪，可太宰治就是能自然而然的做出这样的动作，还不令旁人觉得局促。
奇怪的好胜心突如其来，你眨了眨眼，有意把步伐迈得忽大忽小，而太宰治明明没有看你，却每次都能稳稳踩在你影子的同一块位置上。
一开始的比拼很快就被你当成了一场游戏，你玩上了头，蹦着腿忽快忽慢的走，关东煮弃之一旁，手指上缠的纸鸢也呼啦啦的响，你的脸上渐渐有了笑影，眉毛和嘴弯弯着，肩膀愉快的颤抖。
你偷笑，接着又光明正大的笑，走到江边的大桥上时甚至猛的一个转身，想作弊去拉太宰治的风衣。
衣角没抓到，但你逮住了他的胳膊，手上努力攥紧了，抬头得意洋洋的望着他笑。
太宰治站在桥下仰头看你，他也笑，是一种有点讨饶的笑。
那像是为了逗街边的姑娘而刻意演出的表情，你却无端看出了底下的一层真实含义，于是手中的那截胳膊莫名变得有存在感起来，明明隔着一层绷带，你倒感觉指尖被烫的发痒。
’饶了我吧，姐姐。‘
他脸上的神色是这么说的，可里面到底几分真几分假，是不是真的在逗你开心，又或是他在向别的难以言喻的东西举手求饶，谁也看不清楚。
你不自在的眨眼，慢慢放开了那只属于异性的胳膊。
桥面上一时寂静无声，幸运的是太宰治永远不会让气氛变得尴尬，在你放下手后，他马上若无其事的笑起来，张开口像是想要说什么聊天闲谈一样的话。
可到底是今天的夕阳太盛，还是你居高临下时看得太远呢，你竟觉得那是桥下人仰望着桥上人的笑，是螃蟹张开八条腿横着逃跑的笑，是牡蛎心有余悸的颤抖着缩回壳里的笑，是普普通通的，带着胆怯和退意，任何人都会拥有的，却绝不应该属于太宰治的笑。
于是你安静地，慢慢地开口了。
“太宰治，”你问他“你那天为什么愿意带我回去？”
作者有话说第88章 十二位熊大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