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十九段青春期 ...
-
扣下扳机的那一刻，周围的一切事物似乎都失去了踪迹。
你听到了子弹打入□□的声音，耳边只余下那道生命逝去之时的悲惨绝响。
你感到有什么彻底离你远去了，有更大、更沉的东西代替了它，重重压在你的肩膀上。
那是一条生命的重量。
你无法感知到自己，抓着枪托的手和支撑身体的腿都陷入了麻痹，仿佛那里空无一物，你只能看着视线缓缓向后，从尸山血海变成大片大片湛蓝的天空。
有人接住了你仰倒的身子，隐隐约约间你好像听到了中也的声音，少年耀眼的红发占据了你的视野，比天空还要纯粹的钴蓝色倒映出你失去表情的脸。
真奇怪啊……你慢慢的想，为什么他看起来比你还要着急呢？
然后渐渐的，听觉恢复了，或者说，是附在你耳边的中也一声又一声，接连不断的唤回了你。
“……喂，夏天，你能听到吗，在子弹射中之前我就把他杀了，你听到了吗？！”他的声音越来越大，滚烫的手掌上移挡住了你的视线“你没杀人！听明白了吗？一切都是我做的！你没有杀人！”
“……不，”你从嗓子里挤出一道声音，你的身体在颤栗，连带着中也的手掌都颤抖起来“我动手了……是我开的枪……”
你让一个人去死了……
“不对不对不对，喂，听我说话啊！”中也几乎在嘶喊“是我杀的人，你明白吗？！人全都是我杀的！我有底牌，我有力量，我会保护你，我跟你们是不一样的……所以你不需要杀人，你听清楚了吗，你不用杀人！”
“……不。”你还在坚持，指尖挣扎着上移，抓住了中也的手腕。
你的身体已经不再颤抖，可是那只手还在抖，你只用了一点力道，就将它轻轻扯了下来。
阳光、蓝天、血腥、死亡、还有中也的蓝眼睛，这些天堂的，地狱的，所有的一切事物都重新回到你的眼前。
而你看着他，你看着人间。
“我们是一样的，中也，”你的声音很平静，但是在那双茫然睁大的眼睛注视下，又渐渐的，渐渐的颤抖起来“没有人必须杀人，也没有人不能杀人……”
“我的中也他，会救下水道口的小猫，扶老奶奶过马路，给领居家的孩子分弹珠……他是世界上最帅气，最厉害，最温柔的人。”
“不是的……”他喃喃地说，眼瞳颤动着，却几乎讲不出连贯的话来。
这一次换你的手捂上他的眼睛。
“不论如何，”你轻轻地，缓缓地说“我永远不会害怕这样的中也。”
中也的身体猛然僵住了，你能感觉到他抱住你的胳膊在慢慢收拢，那是从未有过的力度，你们的胸膛也以从未有过的紧密贴合在一起。下一秒，你的掌心里落下了一道滚烫的触觉，而那到底是少年脸上还未凝结的血珠，还是别的什么象征人性的东西，你也无从知晓。
中也没有抬起头，你也没有挪开手掌，只是这么默默地，静静地贴在他的怀里，仰望着眼前湛蓝的天空。
许久许久，你轻声开口。
“中也还要去追击敌人吧，如果不嫌我烦的话，就带上我吧。”
又过了好久，你才听到中也的回答，那是闷闷的声音，但并没有颤抖。
“……怎么可能会嫌你烦啊。”
——
中原中也背着你在黎明的屋顶上奔跑。
此刻已是红日将升，天边的鱼肚白下翻涌出火焰一样瑰丽的红色，少年的红发也如火焰般肆意飘舞。
敌人在脚下四散溃逃，子弹、断肢、头颅，所有世界上最狰狞残酷的东西在你们身边擦肩而过，却没有一个能蹭到你哪怕一点皮肤。
中也在鲜血中游走，每一次腾挪和飞踢都会带走一道生命，惨叫声，轰鸣声，机枪扫射的声音，还有人体骨骼碎裂的噼啪声，所有的声音和景象都让你的头皮一次次发麻，大脑一阵阵眩晕。
可你没有挪开视线，一次也没有。
你的指尖在发凉，但是中也被你环住的肩膀很暖和，你的小腿在颤抖，但是中也托付你的胳膊很牢固。
这里是地狱，而你在你的人间。
红日从东方升起，迤逦金光摇曳如裙摆，拖拽在鲜血淋淋的大地与苍穹之间，仿佛深夜舞台终于落下了这华丽的帷幕。
你和中也停留在一片狰狞之地，最后一道垂死的惨叫也烟消云散，生命归于死亡，万物归于寂静，冰冷的杀气被风吹散，他放下你，一只手却还牢牢攥着你的手腕。
而你反手轻轻拉扯他的胳膊，让他就这样缓慢地，安静地转过身与你对视。
你们的衣服上是血，头发上是血，脸蛋上是血，连睫毛上都挂着颤巍巍的血珠，眼中倒映着彼此最为狼狈的模样。
战场的气味不好闻，风景也与美丽无缘，你什么好听的话也想不出来，只好对着他微微的笑。
“受伤了吗？”你问。
“怎么可能啊。”他回答。
于是你们都笑了，他上前一步，一只手揽上你的腰，另一只手则牢牢按上你的后颈，这是一个完全的，彻底的将你禁锢在怀中的姿势，他的呼吸很急促，钴蓝色的眼睛中仿佛有火在燃烧，触碰你的手心力道很大，温度也很烫，但是却没有弄痛你。
那是前所未有的，如狂风骤雨般的，仿若野兽在耳鬓厮磨一样的拥抱。
而在你抬手回抱住他的下一秒，少年的嘴唇就贴合上了你的唇缝，你感到整个人都被吮吸着卷住，变成了凶兽拢在利爪之间的珍宝，一次次，一下下，是连绵不绝的攻伐与占有。
在这地狱般的人间，你们温柔的，滚烫的，颤抖的，充满爱意的相吻了。
作者有话说第56章 十九段青春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