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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二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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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四合,四下寂静,身后却有人声隐隐传来。柳意找的这个地方隐蔽,距离人群不远不近。
她抿一口腰间别着水囊的酒,酒入愁肠,醇厚的酒显得酸涩不以,不时翻动剑柄,将注意力放在烤肉上,努力忽视身边男子的存在。
执一柄小刀,白皙的手指纤细,却藏着无尽的力量,挽弓搭箭不在话下,轻巧地将兔肉完整片下。
刀犹如自带眼睛,自如游走,一会儿,半具兔子只剩下骨架,空荡荡地挂在剑上。
李承锦袖手等在一旁,等着柳意的投喂。
借着夜色,柳意偷偷瞥了他一眼,见李承锦一副“朕就应该坐享其成”模样,咬牙暗恨,一生气,给李承锦的那份兔肉加上变态辣。
帝王不愧是帝王,即使吃得额头布满细汗,依旧面不改色,只是呼吸频率变得短促,“皎皎,给朕酒。”
柳意翻了个白眼,“哪来有酒?想喝自己去找。”
“就你腰间别着的,给朕。”李承锦鼻尖沁着汗水。
眼睛真尖。柳意暗骂,解下水囊,递过去。
“噗。”李承锦被辣狠了,大口灌下,却被辛辣的酒刺激,咳嗽不止,泪光点点,眼尾都嫣红一片。
柳意努力控制向上的嘴角,不让它抬起,硬生生憋住,别提多痛苦了。
火光映照下,李承锦平素冷冽的眉目,多了三分人情味,被鸷气逼得暗淡的五官鲜活起来,眉眼艳丽,肌肤莹白如玉,唇色水润鲜红,尤其是眼尾一抹飞红,在略显凌乱的发丝下,更添三分楚楚动人的姿容。
柳意恍惚片刻,愣神后猛然偏过头,小声啧一声,这狗皇帝长得还真不错。他还纳什么妃!后宫就没一个长得比他好看的!这一想,心底更是哪哪都不舒坦。
正当柳意不自觉开始脑补李承锦穿妃子宫装的模样,脸一红,连忙打住。
许是李承锦离席,席间气氛渐好,大臣们高谈阔论,距离柳意最近的席位喝高了,谈论的声音也大了起来。
“这次狩猎,王上怎么没带后妃伴驾?”不知是哪个不长心的,酒喝多了,眼见着天子没落座,竟八卦起天子。
“怎么没带?你我可都见过的,今儿个在猎场,射出第一支箭的就是。”另一个搭腔。
“可是,那不是个男人吗?”
“哎呦,你这次可是被雁啄了眼。柳妃虽身着骑装,行动比男子还豪气干云,却是正儿八经的女子。”
那个显然是消息多的,此刻和不知情的同僚谈论天家,见着周围一圈人瞪大眼睛等着自己说八卦,别提多满足了,捋着胡须,夹一筷子鹿肉。
“哎呀,老徐,怎么说一半就不说了?还知道些什么,快接着讲啊,满上满上。”
“说话柳妃,真真是巾帼不让须眉,要我老徐说,她绝对是这个。”老徐竖了个大拇指,“哐”地将喝完后的酒碗砸在桌上,“就是命不好……”
这些武将落座的席位处于边缘,官位不高不低,又是武将,平日最爱吹嘘,无所顾忌,喝了酒更是找不着东南西北。
李承锦平日积威虽盛,此刻却完全被那群人抛之脑后。他们大碗喝酒,大口吃肉,以八卦作料,酒更美,肉更香,加之柳意也算是个传奇人物,跟随楚寰出生入死,大败匈奴,一些武将中也流传着她的事迹。
传言总是有大夸其词的成分,柳意只是独自找个地方烤肉,却被迫听了一耳朵自己的墙角,身边还有个李承锦如狼似虎地盯着。
听着老徐说原以为自己会是个五大三粗,貌若夜叉的粗鄙女子,没想到竟是如此美若天仙。
柳意听不下去了,一脚踹去,搭好的小灶台被扬起的飞灰扑灭,她握着剑柄,将上面的兔子用油纸包裹,一骨碌撸下,扔给李承锦,快速离开,像身后有鬼在追赶。
武将们正喝在兴头,身后猛然发出巨响,一人循着声音找去,顿时吓在原地,“王……王上……”
李承锦抿唇不语,揭开手中的油纸,里面是一具完整的兔子骨架,犹自散发着肉香,却没有一丝肉挂着……
皎皎,你好样的。
李承锦眉深深皱起,冷白的指尖嫌弃地将油纸包扔给那个武将,袖袍一卷,离开了。
另一边,柳意走得远远的,确定身后没人追来,才停下来拍着砰砰直跳的心口。
她觉得自己完了,今晚和小孩一样捉弄当今天子,给他加变态辣,让他被烈酒呛到,还发脾气踹了灶台,这不相当于变相地踹了李承锦的饭碗吗?
柳意细细数来,桩桩件件,越数越心惊,总觉得下一秒李承锦的剑就会架在自己脖子上。
冷风划过树梢,发出簌簌的声响,鬼影幢幢,高大的灌木仿若暗处匍匐着的鬼怪,柳意裹紧衣袍,硬着头皮走,却辨不清方向。柳意终于意识到,她竟然迷路了!
这狗皇帝,报应来的也太快了吧。柳意一脚踹在树上,树纹丝不动,只是落下几片叶子。
不就是欺负他一下吗?合着老天爷也来报复。
正当她鬼打墙四处乱窜时,前边突然出现一卷衣角,心中一喜,急忙上前,等临到面前,借着朦胧斑驳的月光,柳意愣住了。
来人是楚寰。
白日所见,楚寰已是瘦了许多,等真到见面了,她心口一痛,心疼不以,楚寰眼窝深陷,胡子拉碴,沧桑许多。
“你过得好吗?”一口气堵在胸中,苦涩不堪。
“没有你,我怎么会过的好。”楚寰眼底拉满血丝,他抬起手,轻触柳意的鬓发,忍住满腔想将眼前人拉入怀中的念头,“我想,让你回到我身边。”
“你做了什么?”柳意心中慌张,拽着楚寰的手,“你是不是要做什么,或者说,打算做什么?你疯了吗?”
“……”楚寰没有言语,心底的悲伤漫过,透过双眼传递给柳意,这是一个男人的无可奈何,他不想深爱的人被夺走,决定孤注一掷。
“为了我,不值得,真的不值得。”柳意摇着头,她深切地恳求楚寰再想一想,楚寰是一国将军,不该为儿女私情葬送,“你要赌上楚家世代的清誉吗?不说李承锦在位,并无大错,即便是做下,那么也不该由你来清辟。”
“晚了。”楚寰只是轻轻落下一句,却无疑在柳意心头烙下深深的痕迹,令她如遭重击。
“放心,我没想谋权篡位,更不会坐上那个位置,我只是想将你夺回来,只是付出一点筹码罢了。”楚寰轻笑一声,见柳意为他担心的模样,终于忍不住纳她入怀,长舒一口气,身心都在无声叫嚣着。
长久的担忧,无数个夜晚的孤苦,每一步的深谋,生怕行差踏错,如履薄冰的战战兢兢,都在将柳意拥入怀中后,得到安息。
是他将她救出囹圄,那么柳意就合该是他的,他不要柳意当什么皎皎,他想要她是柳意,他永远的妻。
“你抬起头来。”楚寰放开怀抱,微微弯腰。
柳意抬头,感受到对方冰冷的唇触碰到自己耳垂,正微愣时,随即感到腰间有物事沉甸甸坠着。
向下看去,视线落在那枚精巧的金锁。
代表“金玉良缘”的金锁,何尝不是楚寰的期盼?
“戴着吧,就像我一直陪着你。”亲手给柳意带上后,楚寰心情微漾,眼眸中尽是深情,但深处的落寞却怎么都消散不去。
其实……他应该在大婚那日,洞房花烛夜,亲手给柳意佩上,永结同心,共许白头,但天不遂人愿,如今只是在无人处,静悄悄的,就像见不得光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