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意》砚早早

4、因为“我”是“我”？

　　初中的时候齐悦最害怕的就是放学，她害怕回家看到暴怒醉酒的父亲，懦弱无能的母亲，阴郁仇恨的姐姐和贫穷破旧的房子。

　　因为长期生活在家暴的背景下，齐悦孤僻阴郁，她不爱跟其他人玩，只爱一遍遍的摸着冰冷的白漆墙，她没有朋友。

　　放学后父母不会来接她，从小学时她就开始一个人上下学、住校了。

　　等她周五放学回去，踌躇的推开大门时惊喜的发现，今天只有妈妈一个人在家，顿时她蒙着层阴雾的心如同见了阳光一样开心起来。

　　“妈，我回来啦！”齐悦开心的叫出声。

　　齐母这时从厨房走出来，露出了那张被打的鼻青脸肿的脸朝齐悦笑了笑。

　　齐悦还带着笑意的脸瞬间消失，心里沉沉的像是压了一块石头，她问道：

　　“我爸又打你了？”

　　齐母没理她又回厨房炒菜去了，等米语放了书包去厨房找她时，她才笑着说道：“昨天吵了一架……你爸去外面出差了，你姐姐这星期也不回来，就咱娘俩在，妈妈给你炒了肉吃！”

　　要放到从前齐悦听见有肉吃肯定很开心，可她看着母亲青紫的脸，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她沉默了会说：

　　“妈，你离婚吧，这样活着太痛苦了。”

　　齐母翻炒着锅里的菜没吭声。

　　“好不好妈？”齐悦又问道，声音里带了哽咽。

　　齐母的脸顿时阴沉下来，她一扔铲子问道：“离了婚谁照顾你们？谁供你上学？你妈我一把年纪了你要我受人指指点点吗？你一个小孩子好好念书就行了怎么那么多话？”

　　齐悦呆立在原地，她早知道母亲会这样说，只是还不甘心的希望她能想通。

　　“我可以出去打小时工！姐姐们也都毕业了不需要用钱，实在不行我就不上学了，总好过比你每天在这里挨打强！”

　　“好了不说了！吃饭！吃完就去写作业。”齐母把饭盛到桌上，回头叫齐悦赶紧过来，青紫的脸上没有一点表情。

　　齐悦满腔的愤怒泄了气，她沉默的坐回桌前，食不知味的吃着饭，等到母女两人相顾无言的把饭吃完时，齐母就去收拾碗筷了。

　　齐悦把特地剩下来的一点菜倒在了门口的狗碗里，敲了又敲狗碗却始终不见小狗出来吃饭，她跑到厨房问齐母：

　　“妈，小白呢？”

　　小白是一只从别人家抱来的小土狗，平常很黏齐悦，长得特别可爱，她特别喜欢，按照往常她一回来这狗就该叫唤着来舔她了，可今天她回来这么久也没见狗，齐悦还以为小白是出去玩了，可都到饭点了还没回来，齐悦心里就有点担心了。

　　齐母正在洗碗的手顿了顿，她过了会才抬起头看着齐悦，表情不太好：

　　“小白它昨天晚上就死了。”

　　“怎么死的？！”齐悦一下子呆住，大声问道。

　　“妈当时在锅里烧着水准备洗个头发，你爸喝醉了在屋里睡觉，结果小白一直叫唤，把你爸给吵醒了，你爸一生气就……就把小白扔进了锅里，那水太烫了，等妈把小白抱出来的时候它已经烫死了……”

　　齐悦呆呆的看向齐母的伤，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

　　“所以烫死小白后，他又打了你泄愤吗？”

　　齐母平静的点点头，安慰道：“你别难过小悦，你爸也是一时糊涂，你不是最喜欢金毛了吗？你爸这次出差就是为了你去他朋友那抱小狗崽去了……”

　　“我不需要！”齐悦突然大声吼道。

　　“我恨他！我恨他！我恨你！”

　　恨他不配为人父，恨你懦弱的永远被困在这个家里。

　　齐悦就这样哭着跑出了家门，又在半夜因为太黑和害怕齐母担心而主动回了家。

　　而齐母，她就一直搬了个凳子坐在门口等着齐悦。

　　“对不起小悦，都是妈不好，让你过得这么苦……”

　　看到齐悦回来后，齐母泪流满面的把她搂进了怀里大哭起来，齐悦也哭出了声，母女俩就这样抱在一起抱头痛哭，哭她们的命运，哭所有的一切。

　　看到这里你肯定会说报警啊，让警察来管。

　　齐悦依稀记得她的姐姐长大目睹父亲打齐母时是报过警的，一共三次，可每一次警察都摇了摇头告诉她们。

　　“这是家事，我们管不了。”

　　周围人会骂她们狼心狗肺报警抓自己的父亲，母亲也骂他们怎么能抓自己的父亲呢，即使要被打死也要为父亲辩解，齐悦不明白也不懂。

　　是她有病还是这个社会有病？

　　还是所有人都病了？

　　十恶不赦的人过得幸福，脾气暴躁的人所有人都要迁就他，可善良的人不幸，温柔的人被欺负，这一切，究竟该怪谁？

　　就像此时此刻，齐悦看着张亚温柔祥和的脸，看着李成笑低头躲避她的视线，她问自己，是因为我太懦弱了吗？

　　还是该怪这个社会对“我”的成见太大？

　　“我”穿裙子是错，“我”长得漂亮是错，“我”身材好是错，“我”性格腼腆是错，“我”性格外向是错，还是因为……“我”是个女性、“我”弱小才是错的？

　　或是因为……“我”让身为男性的他起了欲望，所以身为受害者的“我”是错的？

　　又或是因为，“我”就该是个他发泄愤怒和欲望的工具？

　　只因为，“我”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