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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故意 ...

  •   昨晚喝得尽兴,第二天秦时行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

      他怕身上酒味未散,一起床便沐浴更衣,换了一件白色长袍。

      用过午膳,日头正晒,一丝风也没有。

      秦时行躲进书房,从博古架上翻出一饼普洱生茶,自己动手冲泡。生普性寒,清凉解暑,最适合夏天饮用。

      他随手拿了本民间话本翻看,没看几页,下人就通传皇上来了。

      周唯谨一见他,永远是眉眼带笑的模样:“王爷好兴致。”

      秦时行给他斟茶:“不及皇上。”

      哪知周唯谨盯着面前的茶,神色有些怪异:“有劳王爷了,我不渴。”

      说完轻轻把茶盏拨到一边。

      秦时行没在意这个小插曲,把文渊阁送来的奏折往周唯谨面前一推:“应该说是有劳皇上了。”

      这时,书房外突然传来一道人声:“老秦,你搁这里躲着呢,啊?让我好找!”

      秦时行浑身僵住。
      他娘的,他忘记何方贵了!

      昨晚他和何方贵把酒言欢,畅想着逃走后的美好生活。两个人喝到三更,喝了三大坛子烈酒。秦海送他回房,他倒头就睡,压根儿就没记起府上还有个人!

      何方贵已经走到了书房门口:“我说你个老秦,留宿你府上你连饭都不管的?哟,有客人,这位是……”

      秦时行:“……”
      他在小皇帝看不见的角度冲这个棒槌挤眉弄眼,用口型告诉他这是皇上。

      何方贵愣了愣:“黄……商?”
      随即神色大变:“皇、皇上!”

      腿一软,直接一个大马趴,趴在地上:“皇上好!皇上万岁!”

      秦时行扶额无语。

      周唯谨说:“何大人快请起,何必行此大礼?”

      何方贵抖抖索索地站起身,扶住房门,求救地望向秦时行。

      “……”秦时行转向周唯谨,“皇上,何大人好像身体不适。”

      周唯谨温声道:“那何大人快回府休息吧。”

      何方贵一鞠躬,投胎似的撒蹄子跑了。

      冲天的酒味散去,秦时行硬着头皮转身,对上周唯谨的目光。

      周唯谨声音依旧温柔:“看来王爷与何大人……感情甚笃。”

      托秦海的福,秦时行一听到感情甚笃四个字就头皮发麻,他干笑:“皇上何出此言?昨晚何大人来府上,与臣商议……一些政事,说得晚了些,就在臣府上宿了一晚。”

      周唯谨深信其然地点点头:“顺便把酒言欢,对月当歌?同床共枕,抵足而眠?”

      秦时行一脸诚恳:“没有的事。”

      周唯谨盯了他半晌,突然轻笑道:“王爷不用向我解释的。”

      他没再说话,拿过奏折,又伸手去拿笔,却不小心碰翻了砚台,墨汁洒在一旁雪白的宣纸上,晕开一片墨色。

      周唯谨垂眸盯着那片墨色不语。

      秦时行忙绕到对面:“不要紧,我来为皇上研墨。”

      周唯谨抬头看他,眸里闪过一抹晦暗不明的笑意:“那就有劳王爷了。”

      说完这句话,他就低头翻看奏折。

      书房里安静得落针可闻,只剩下墨条摩擦砚台的沙沙声。

      秦时行磨得手酸,却又不敢开口扰了皇上的清静。磨好后,他轻轻放下墨条,打算找本书坐下看。

      哪知才刚迈出一步,身后就传来一句:“淡了。”
      他回头,周唯谨仍低着头,又说了一句:“墨色有些淡。”

      秦时行:“……”
      皇命不可违,他只得揉了揉酸痛的手腕,拿起墨条继续磨。

      他隐约感觉到小皇帝似乎心情不好。

      等周唯谨处理完一本奏折,伸手拿下一本时,秦时行抓紧机会问道:“皇上现在觉着如何?”

      周唯谨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伸笔蘸墨,惜字如金:“尚可。”
      秦时行:“皇上满意就好。”

      周唯谨翻开新拿的奏折,一张纸条飘飘地掉了出来。

      秦时行还在想,哪位大人这么有兴致,还在奏折里夹带私货,可一看清上面的字,他整个人顿时僵住了!

      这、这不是他写给户部尚书要钱的那张纸条吗!

      他下意识想把纸条抢过来,可周唯谨明显已经看到纸条了,他再去抢,显得欲盖弥彰。

      秦时行往后退了一步,痛苦地捂住脸,心想今天遭了什么霉运,这户部一个尚书一个侍郎,连番坑他,一个比一个坑得狠。

      ——随即,一个比向户部要钱更可怕的事实涌上了秦时行心头,几乎是一瞬间,后背便被冷汗湿透了。

      穿过来之后,他刻意避免留下墨迹,怕被人认出,他与原主字迹不同。

      可是……周唯谨一定是认识“摄政王”字迹的。

      如果周唯谨问起来,他怎么解释?受一次伤,难道连字迹都会改变吗?

      秦时行满身冷汗,几乎不敢往下想。

      可是,他担心的场面似乎并没有发生。

      周唯谨看完了纸条上的字,幽幽地望向他,只是问道:“王爷……很缺钱?”

      秦时行压下不安,强自一笑道:“最近手头有些拮据。”

      “那王爷要……五百两银子,是想做什么?”
      “仙醉楼新上了一款寒涧酒,味美甘醇。”

      “那五百两银子,够王爷买多少?”
      “恰好一坛。”

      周唯谨问道:“这一坛酒,王爷是想与何大人共分吗?”
      “……”秦时行迅速道,“不,臣自己都不够。”

      周唯谨轻笑出声,似乎心情愉悦。他没再说什么,把纸条放到一边,继续处理剩下的奏折。

      见对方没有提笔迹的事情,秦时行暗舒了口气,同时心里疑惑不已。如果看出了端倪,按周唯谨的缜密心思,绝不会一句不提,就算不明说,也会旁敲侧击地询问。

      可是……周唯谨的反应像是压根没发现问题。

      秦时行借着找书,踱到几排红木书架中间,翻找起来。没过多久,果然找到了一封摄政王的手书。

      他一打开——
      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摄政王”的笔迹,竟与他一模一样!

      所以,不是周唯谨没发现问题,而是他的字迹,压根就没有问题。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他自幼便爱好书法,走的是二王书风,平和自然,飘逸流畅,与他的性格一般温文尔雅,潇洒自如。

      都说字如其人,字如其性。
      像摄政王那样野心勃勃、霸道弄权的人,为什么会有与他一样的字迹?

      在他的潜意识中,摄政王的字应该是锋芒毕露、铁画银钩,与自己大相径庭,所以他才会借伤病逃避写字,生怕露出破绽。

      ……他突然记起,秦海对摄政王的描述是“品德端仁、两袖清风”,甚至还会捐钱扶助贫穷举子念书。

      那么,摄政王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秦时行现在是真的懵了。

      但皇帝还在那边坐着,他不好离开太久,只好胡乱地揣上一本书,满怀心绪地坐回去,翻开书,却是一个字也看不下去。

      没过多久,下人便来通传晚膳。
      昨天这个时候,奏折已经全部处理好,今天却还剩一大半。

      秦时行看向周唯谨:“皇上是想先用膳,还是把剩下的折子带回宫处理?”

      周唯谨看了眼旁边堆叠的折子,略一点头:“用膳吧。”

      天气炎热,王府厨房做的都是清凉开胃的菜,主食是百合莲子绿豆粥。

      周唯谨看着桌上的菜,面色古怪。

      他自七岁掉入冰湖后,体内寒症便极重,再加上中了北域奇寒之毒,更是受不得一点凉。他平日每顿的膳食都是太医院和御膳房共同调制的,确保全是性温的食材。

      王爷……明明都知道。
      甚至,还亲自去太医院要过他忌口食材的清单。

      见他久久不动筷,秦时行问道:“不合胃口吗?皇上想吃什么,臣让厨房去做。”

      周唯谨看着他,忽然展颜笑了:“没有不合胃口。”

      他喝了几口粥,胃里果然难受起来,强忍着把剩下的也喝了。

      一碗粥尽,周唯谨放下筷子,双手环胸靠着椅背。

      见皇帝放了筷子,秦时行加快速度吃完,两人往书房走去,膳厅距书房有些远,周唯谨走得很慢。

      回到书房,周唯谨继续处理下午没处理完的奏折,可没处理几本,胃里便像是钝刀一下下刮着,疼得冷汗直冒。他微微弯了腰,抵御着疼痛。

      本想强撑着处理完奏折再回宫,可是胃疼越来越剧烈,他本就身体底子极差,疼有些撑不住了,伏在桌上。

      秦时行听见动静一抬头,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微微一怔:“怎么了,皇上身体不适?”

      周唯谨摇头,咬唇压下一声痛吟,气音道:“没事,有点累。”

      秦时行起身给他倒了一杯茶:“喝杯热茶暖暖身子,今天早点回宫休息,明天再处理也是一样的。”

      周唯谨看着眼前的茶,垂眸遮住眼底的一丝复杂。他平日甚少喝茶,却也认出这是普洱生茶,生普极为性寒,被御医列入他绝不能碰的几样东西之中。喝一口,几个月的调养就白费了。

      王爷明明知道。

      这是在敲打他吗?

      见他坐在那里神色几番变化,秦时行疑惑道:“皇上怎么了?”

      周唯谨伸手捧起茶盏,慢慢喝着,上好的易武正山,可是流入胃里,却变成穿肠毒药。

      一盏茶尽,他疼得连表面的若无其事都维持不住,按着胃部满头冷汗,牙齿咬破了嘴唇,渗出血来。

      秦时行终于发现不对劲,绕过来扶住他,急道:“怎么回事,皇上胃疼?”

      周唯谨疼得眼前一片黑雾,却还勾起唇角笑了一下,怎么回事?饭菜,普洱生茶,不都是这人安排好的吗,却反过来问他怎么回事。

      “臣去请大夫。”
      周唯谨伸手拉住他,咬牙道:“别。”

      秦时行被那只手冰得一颤,转念一想,皇上应该是不想被人看到狼狈的样子,便止住了脚步。

      疼得天地都在旋转,有一瞬间他甚至失去了意识。一抹温热在手中,他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抓住。等他缓过这一阵剧痛,眼前黑雾散去,他发现自己一直紧紧抓着的,是王爷的手。

      秦时行问他:“好些了吗?皇上不愿意让大夫过来,就早些回宫让御医看看。”

      周唯谨松开紧握的手,疲惫地合上眼睛,没有力气起身。
      秦时行在他面前蹲下:“臣背皇上。”

      伏在宽阔温暖的背上,周唯谨想起七岁那年,他被人推进冰湖,寒冷彻骨。他本来以为自己快死了,可一只大手把他拉了起来,背着他,一路狂奔去太医院。

      也是这个人,也是这么温暖的背,可人是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

      王府门口,早有太监拿来厚披风,扶着皇帝上了马车。

      秦时行回到书房,最后批的几本奏折凌乱地散在桌上,他翻开一看,原本端庄的正楷一片虚浮无力,他皱眉,小皇帝刚回书房就开始难受了吗?

      这时秦海进来收拾茶壶,看到桌上一左一右的两只茶杯,他惊奇地问道:“王爷给皇上喝茶了?”

      秦时行不明所以地望向他,主人奉茶不是基本的待客之道?

      秦海一脸不忍:“……王爷是故意的?”
      秦时行一脸茫然。

      秦海:“是皇上做错了什么事,王爷在惩罚皇上吗?”

      秦时行:“……?”
      “你在说什么?”
note作者有话说
第5章 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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