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的转角》deepblue

3、丢失的天堂

　　开学那一天，老师说……
　　童岳在法国的姑妈给他办妥了留学的手续，他已经在假期离开了这个城市。

　　爸爸，幸福就在下一个转弯处？
　　对不对？

　　叔叔还是经常喝醉酒，不过他已经很少对陆小可动手了，更多的时候，他坐在阴影里，像蛰伏的困兽一样盯着她看……
　　陆小可下意识地躲避那奇怪的目光，可是她又不敢把弟弟单独留在家里……
　　弟弟已经快和她一样高了，裤子短得遮不住脚腕……
　　他常常对她孩子气的笑……
　　姐姐……
　　那些玩具太旧了，我想要一只新的变形金钢……

　　小然已经长大了，他不但可以记住电视上的大段台词，而且还模仿的有声有色，叔叔发脾气的时候，他都会很乖的躲进厨房。
　　我的新年愿望……
　　是送他一只新的变形金钢。
　　陆小可对着月亮说，手心捏紧一只黑色的发卡。

　　情人节的夜晚，街道上到处响着恋人们的歌曲，亮闪闪的霓虹灯把夜晚的中心广场照得白昼一样通明，子夜时分，天空中开始飘起了雪花，一对对年青的情侣拥抱在一起，微笑着行走在薄雾一样雪暮里……
　　陆小可穿着红色的短裙，头上是印着“德芙”字样的红色贝雷帽，脸蛋冻得通红，手里紧握着一桶巧克力……
　　“买一桶巧克力吧，送给你的心上人……”
　　“天啊！陆小可，你不怕冷吗？怎么连长筒袜也不穿？”
　　同她一起打工的林翠珊吃惊的盯着她裸露在空气中的双腿——虽然出来打工的多半是为了挣钱，也看得出陆小可家境不好，但明明昨天才刚刚结过账的，她干得又卖力又专心，得到了最高的花红呢。
　　陆小可羞涩地笑笑，轻轻地摇摇头。
　　“谢谢你，我不冷。”
　　不冷才怪呢！林翠珊必尽年长几岁，瞧她的脸色已明白了几分。她用手肘碰碰陆小可，拉起她向着街对面皇宫一样金鐾辉煌的“钱柜”冲过去。
　　“咱们搬到那里去，那个通风口里吹的是暖风，可以让你暖和点！”
　　陆小可抱紧展示台，脚步踉跄的跟在林翠珊身后，突然，她停下脚步，抬起头看向那耀眼的霓虹，感觉到凉冷的雪花刺进眼睑，随后慢慢地溶化……
　　海报上美丽的容颜，淡淡绽放绝世笑容，明明隔着纷纷扬扬的雪花，却恍若笼罩着一圈圣洁的光芒……
　　似乎有一只巨掌握着她的心脏缓缓收紧，凉冷的空气停滞在她口鼻前半寸，她被隔离在缺氧的玻璃罩，用尽了力气仍不能呼吸。
　　“吱……”
　　尖锐的刹车声响彻街角。
　　林翠珊回过头来，吃惊的张大了嘴……
　　那一角鲜艳的红裙，孤零零的躺在马路中央，黑色凌志的车轮下乱七八糟的丢着一只只的巧克力。
　　“不关我的事……是她突然停下来……”
　　司机从车上走下来，神情慌乱的解释着，语气中带着卑微胆怯，林翠珊眨眨眼，看见一个黑衣男子走下凌志，在陆小可的身边缓缓蹲下来……
　　司机仍在解释，却不曾看向躺在地上的陆小可，而是向着那黑衣男子小心的说……
　　“九哥……不怪我的……我只要再快点，一定赶得上……”
　　“行了！”
　　那男子皱皱眉头，低喝了一声。司机立刻住了嘴，不住用手擦拭起额头的汗珠。
　　这是什么态度？林翠珊咬了咬嘴唇，气势汹汹的走向马路中央……
　　“喂！你们……”
　　黑衣男子抬起头来，沉稳英俊的面庞上墨澄澄的眉眼好似能勾魂摄魄一样，虽然是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她却还是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寒战——那、那不就是……
　　她担忧的扫一眼地上的陆小可——帽子掉了，乌黑的长发披散下来，遮住了半个脸庞，抿紧了嘴唇，正挣扎着从地上爬起身……
　　“是我自己不小心的，不怪司机叔叔。”
　　“是吗？”
　　黑衣男子饶有兴致的盯着她的脸，眼底闪过一丝惊奇……

　　午夜的小巷里黑黢黢，一层薄薄的雪花盖上了路面，陆小可站在巷口，小声的对着陌生男子的背影说……
　　“先生，谢谢您买我的巧克力，还送我回家，我真的没事，您可以回去了。”
　　陌生男子已经这样静静伫立了很久，发线上沾满星星点点的雪花，脚下的路面融化成一滩黑色泥水，但挺直的背脊闻丝不动，在昏黄的路灯下映出一剪好看的背影。
　　男子回过身来，眼里闪过一丝玩味，他突然紧紧握住陆小可的手腕……
　　“这就是你的家？”
　　啊！……
　　陆小可向身后的水泥墙缩去，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恐惧，她狠狠地打了一个哆嗦……
　　男子却并不以为然，扯着她走上楼梯……
　　一层、两层、三层……
　　他连问都没有问，直接拉她奔上七楼，把门捶得咚咚响，然后把她推向前……
　　陆小可还来不及站稳脚，就披面而来的巴掌扇得倒退半步。
　　“小小年纪就学会找男人了？还骗我说是打工？打什么工要深更半夜才回来？”
　　叔叔喷着酒气，醉眼朦胧的看着她，挥起手掌再次向她扇下……
　　“你是不是也要像你妈一样丢下这个家？”
　　陆小可捂着脸，狼狈的向后退去，却撞上了一个陌生的胸膛……
　　“其实……没什么可害怕的，对不对……”
　　独特的古龙水气息和男子低醇冷漠的声音一起将她笼罩在一片雾蒙蒙的光晕里，她恍恍惚惚地抬起头来，看见一双明澄澄的眼眸低低地俯视着她……
　　掌风袭来，陆小可苍白的面颊上顿时现出清晰的掌印……
　　叔叔踩着踉跄的脚步跨出门来，看到陆小可身后的男子，他微微一怔，混浊不清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清凛……
　　“去睡吧……”
　　男子在陆小可身后低低的说……
　　“他今天不会再动你。”
　　指尖触碰到温钝厚实的纸片……
　　“收好……总有一天你会需要我。”
　　陆小可被催眠一般呆立在自家门里投射出的狭长灯光里，手心捏紧一张深蓝色压花名片……
　　锦绣天堂
　　叶 峥
　　奇异醇厚如午后森林般的原木香气，淡淡飘散在她的指间。
　　回头……
　　是一片昏暗的阴影，神秘男子消失的无影无踪。

　　新学期的第一天，陆小可的桌子上静静躺着一封盖着航空邮戳的信。
　　小可……
　　我可以这样叫你吗？一直就很想像这样叫你的名字，就好像家里人叫我“岳仔”一样。遇到你对我来说是一个意外，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记住了你站在操场的样子，阳光透过浓密的枝叶，在你头顶洒下斑驳的影，天空是令人窒息的蓝，远山露出黛色的一角，卷卷白云舒缓流过，一切都美好得如同童话。你不喜欢说话，笑容偶尔绽放，如同幽静的莲花。
　　很痛吧？总是看到你缩着肩膀，躲在教室的阴影里，离去时的背影孤单的令人心酸，可是我知道，你没有偷着哭泣，一次……也没有……
　　喜欢你的笑容和你脸上那么骄傲的表情，所以请你保持这样的笑容和表情，就好像我在你身边一样。

　　又：高考将至，你会好好考试的吧？
　　童岳

　　陆小可的心底泛上隐约的甜蜜，但是同时，某种酸涩的痛疼一丝一缕的牵起，就好像有极细小的线不依不挠的纠扯着她的心脏。

　　日子一天天过去，天气变得闷热多雨，因为住在顶楼，房间里又闷又热，从十二岁以后，陆小然就开始像田里的向日葵一样疯长，那张破旧的单人床对他来说已经太小了，陆小可看着弟弟蜷缩成奇怪的姿式，酷似父亲的脸上还带着天真的笑容，就会觉得很非常、非常的心疼……
　　姐姐……
　　小然很听话，你可不可以代我去动物园玩？
　　……
　　六岁之前，小然还是正常的孩子，那时候，爸爸还在，一家人去公园的时候，爸爸把小然背在的肩膀上，手里牵着陆小可，爸爸是高大英俊的男子，妈妈是美丽温柔的女子，走在他们中间，陆小可骄傲的高扬起头……
　　其实，陆小可也不想把弟弟锁在家里，可是楼下的孩子们总是欺负他，每次当小然皱着陆家男子特有的浓眉，一脸茫然的问她：“姐姐，为什么他们都叫我小白痴？”她的心就会疼到缩成一团。
　　如果……
　　我们一直都很乖，不仇恨也不放弃……
　　那么是不是，我们就应该在第一时间找到那个幸福的转角？
　　昏暗的台灯下，陆小可背书背得很辛苦，偶尔，她会停下来，对着那只小小的水晶星星发一会儿呆……

作者有话说

　　祝大家新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