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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东宫之宴 ...

  •   七月十六,临近正午日头正盛,侯府中蝉鸣声不断。

      今日东宫太子生辰,皇后于宫中设宴,下帖邀请三品以上朝臣前往。

      淮安侯早早命人将贺礼搬上马车,待时辰一到,便带着夫人动身入宫,唯有世子爷还留在府里。

      世子夫人温氏本在侯府湖庭处赏景喂鱼,哪知毫无征兆晕倒在地,险些栽进湖里去。

      府医脚步急匆踏过月洞门,听着一声焦急声,“林大夫,您可算来了。”

      宋嬷嬷忙上前,要替他拎着略沉的药箱。

      一个胖乎乎的嬷嬷站在屋檐阴凉处,见此扬起下巴,不屑地轻嗤,“身为世子夫人的亲近人,竟连个府医也巴结。”

      宋嬷嬷冷眼瞥她,若不是看这姓庞的是侯夫人亲自指派过来,还是打小照料姑爷的乳娘,她早就抓花她的脸狠狠教训一顿。

      她没理她,伸手做出请的姿态,语气温和道,“我家姑娘身子虚弱,小病小灾也有,但从未突然昏厥,劳烦林大夫费心些。”

      林大夫是新来的府医,但知晓高门大户之间的无声暗涌,聪明地保持沉默,随着指引进了门。

      绕过月门前的绢丝青竹屏风,婢女阿瑶正守在垂月木门前,见到府医连忙掀起青织纱帘,露出里室一景。

      榻上的女子生得温婉娇美的眉眼,阖着眼陷入沉睡。

      而坐在床边的青年一袭荼白滚边描金衣袍,俊美的脸上神色淡淡,修长的指轻易圈住榻上女子那一截细白的腕,垂着眸眼,正用绢帕细细擦拭着女子腕间蹭到的一抹泥污。

      察觉到来人,青年抬起凤眼,平淡的目光莫名有种迫人的威慑感,林大夫下意识垂下眼,“世子爷。”

      姚宣辞漫不经心嗯了一声,阿瑶已经摆好要诊脉的桌凳,林大夫忙打开药箱,方才被青年圈住的那一截手腕搭在脉枕上。

      皙白凝脂上还留有被蹭拭的淡淡红痕,一张薄丝帕将痕迹遮掩。

      林大夫正了正心神开始号脉,他神色渐渐有些不对,敛起眉头又仔细探着脉搏,表情略微有些凝重。

      他这一变脸,宋嬷嬷与阿瑶心都提了起来。

      清冷的嗓音不含一丝情绪,“如何?”

      林大夫本欲张口,对上青年那双平静的好看凤眸,却莫名的将话吞了回去。

      姚宣辞见他欲言又止,眸光微动,“你们且退下。”

      宋嬷嬷深望一眼榻上昏睡中的女子,隐下心中忧虑,拉着不情愿的阿瑶离开。

      房门轻声关上,阿瑶眼眶微红,“嬷嬷,姑娘会没事的吧?”

      “定然,你莫要胡思乱想。”

      宋嬷嬷心中也沉甸甸的,她面上不显,“姑爷一直为姑娘调理身子,现在姑娘身底子可比以往好许多,怎会出事儿呢。”

      一旁庞嬷嬷几不可察的轻嗤一声。

      正午太阳已经晒到了檐廊下,她可不愿陪着一同挨晒,便扭着肥硕的屁股躲去紫藤花廊下纳凉。

      一身蓝色短衫的少年脚步匆匆跨过月门,眉眼与阿瑶极为相似,看到宋嬷嬷便小跑了两步,“嬷嬷,姑娘可醒了?”

      他擦了把额上的汗,“咱家公子来给姑娘送花树,听闻姑娘出事就没走,留在正厅等着呢。”

      “大夫正在房中。”见弟弟跑的满头大汗,阿瑶递上帕子,“公子不是要等放榜后再去给姑娘寻花草,提前放榜了?”

      阿慎胡乱擦了几下,“公子说总归去过殿试了,拿不到前三甲,做个进士也足矣,在府上等着反倒煎熬。”

      外男不可随意踏入后院,宋嬷嬷留阿瑶姐弟俩在这里又不放心,只好让阿慎传话,让自家公子稍安勿躁。

      阿慎前脚刚走,房门便被打开了。

      林大夫挎着药箱走出,没等宋嬷嬷问便眉眼低顺的开口,“世子夫人并无大碍,只是天气炎暑,补养太过而已。”

      “在下写几幅合适的药方,到时拿给世子过目。”

      宋嬷嬷顿时安了心,阿瑶迫不及待进入厢房,到垂月木门前便看见面无表情的白衣青年。

      他眸眼里黑沉沉,居高临下望着自家姑娘时像是冷冰冰的审视,她有些害怕不安,“姑爷?”

      姚宣辞漫不经心的目光望过来,神色平淡,并无方才所见那样冷漠。

      阿瑶松了口气,原来是她的错觉。

      随即大着胆子道,“姑爷,我家公子方才来府上,听闻姑娘未醒甚是焦急,可否让公子来探望一番?”

      “去罢。”青年平静颔首。

      阿瑶欣喜地应着离去,姚宣辞回眸,不料对上一双水莹莹的琥珀双眸。

      他眸光微顿,自然地坐至床榻边道,“你总算醒了。”

      姚宣辞欲握住她的手,没想到对方瞬间抬臂躲开,并目带警惕往床里拱了拱。

      青年那双骨节分明的双手停在了半空,凤眼里划过一道幽色,“阿琼可是刚醒?”

      不知她有没有听到方才那府医之言。

      温琼的脑袋像是被人狠狠砸了一样浑浑噩噩,她记得自己死了,可睁眼却是一张熟悉的脸。

      头痛欲裂,见那人靠近自己,她下意识厌恶抗拒着躲开,紧咬着唇想要得到片刻清明。

      为何近半月不见的姚宣辞会出现在她面前?

      此时,青年捏住她的下巴,轻轻抹掉那串坠在眼角的泪珠,“为何要哭?”

      温琼恍惚间才发觉自己不知何时落了泪,她指甲掐进掌心,舔唇尝到一抹腥甜。

      女子眼尾泛着红,甚是惹人怜惜。

      姚宣辞弯曲起指节,温柔蹭掉她红唇上那粒血珠,“阿琼何时醒的?”

      青年凑得有点近,淡淡的青竹木香萦绕在鼻尖,而温琼却紧盯着他束在额间那条锦条玉带。

      忍不住探出手,指尖轻颤着抚上去。

      嫁至侯府的第二个夏日,东宫太子生辰宴时,姚宣辞曾戴过这条白玉额带,她从未见过他这样的打扮,故此记忆深刻。

      他说是少年时太子所赠。

      可后来新后召她入宫,她瞧见那郑家二姑娘也戴着条白锦抹额,连锦条上的暗纹都一模一样。

      “夫君……可真好看。”

      青年攥住她泛凉的指尖握在自己掌心中,漫不经心,“弱冠之时,太子所赠。”

      听到如当初一样的回答,让温琼心尖一颤,混乱的脑袋清明了些许。

      多出的那些记忆似乎是她的上一世。

      她死在两年后大雪纷飞的清瑜院。

      女子眉眼低垂瞧着分外乖顺,姚宣辞把玩着她细白的指,“今日太子生辰宫宴,阿琼若是再睡下去,可就要错过了。”

      “你可知你一昏过去,把宋嬷嬷他们吓得不轻,阿琼还没回答我你何时醒的?”

      温琼抿着唇,浅瞳里透着丝乖巧,“才醒,醒来时听着有人说妾身兄长来了。”

      “哦,那真巧。”

      她捕捉到青年眼中一抹深思审视之色,心中有些茫然,他……是在怀疑她?

      为何要怀疑她?

      温琼无心多想,只想理清杂乱无章的记忆,她努力回忆了一下现在的状况,小声道,“东宫之宴……该是开始了罢?”

      “父亲他们已出发,我在等你。”姚宣辞捏着绢帕细细擦净她脸颊的泪痕。

      “方才阿琼为何哭?”

      “……妾身晕倒时,身上磕到了。”温琼捂住了左臂手肘,低垂下眉眼掩住心虚之色。

      “摔着胳膊了?”他敛起眉头,探手,“我看看。”

      “并无大碍。”温琼忍不住再次躲开他的碰触,“只是有些疼而已。”

      她嫁入侯府从未有过昏厥之事,这次不知是在何处摔的,有没有被人接住。

      此事撒谎尚能圆过去,但上一世的死亡让她只想离姚宣辞远一些。

      东宫之宴……她亦不愿踏进皇宫。

      总得想个法子糊弄过去。

      稍稍思索几番,温琼犹豫着,最终撑起身子。

      她一把揪住青年的衣领,用了些力气拉他俯下身,自己主动迎上去,在他致命的喉间落下蜻蜓点水般一吻。

      青年那双幽暗的凤眸落在她红润的唇上。

      那轻吻一触即离,似碰非碰的触感勾起心湖一丝涟漪,撩得人心痒难耐,渴求更多。

      偏生那女子抬起那双漂亮的浅琥珀眸子,祈求地望着他,“我好累,不想入宫宴,能不去吗?”

      “阿琼,求人总要有诚意些。”

      他抬手捏住她的下巴俯身而来,大掌扣住脆弱的后颈,强势勾起她的舌。

      温琼唇齿间溢出羞人的水吟,被咬破的伤口隐隐发疼,唯一的理智全用在死死攥着男人摩挲在她腰侧蠢蠢欲动的手上。

      直到怀中女子腰都发软了,清贵青年掐着那一截细腰,高挺的鼻梁亲昵轻蹭着她的鼻尖,轻轻一吻,舌尖卷走她唇间冒出的血珠。

      他哑声道,“那我让你兄长留在府中陪着。”

      温琼顿时松了口气,揉着泛红的脸颊应一声,姚宣辞唤来宋嬷嬷叮嘱几句,便迈开长腿离去。

      而榻上女子攥起帕子,敛着眉头一下一下擦着嘴巴,直至素白净帕上再次沾上星点血色,才肯罢休。

      宋嬷嬷端着一杯温水进来,自然的忽略温琼红肿的唇,“姑娘身上有没有地方疼,您那摔一下可真是心疼死老奴了。”

      “嬷嬷放心,我一点事儿也没有。”她安抚着接过茶杯,喝了一口润嗓。

      “府医刚来诊脉,说您是滋补过盛,那些补养汤药得换换药方,姑爷当初本是一番好心,如今险些吓死人哟……”

      宋嬷嬷亲昵关切的碎碎念,让温琼不安的心像是找到了锚点,渐渐平静。

      身体彻底放松下来,她才察觉脚踝处真的在隐隐发痛,被碰过的左手肘也疼。

      宋嬷嬷拿来专治跌伤药油,小心轻柔的给她按着微微红肿的脚踝。

      温琼望着嬷嬷的乌亮鬓发出神,将脑海中错乱交杂的记忆一缕一缕捋清。

      她清楚记得上一世濒临死亡的煎熬痛苦,直坠炼狱的绝望。

      她是天子随意拨出的一粒棋子,用来削弱当今太子背后的党派,制衡夺嫡之争,新帝登基后的第一个除夕前,被自己的夫郎逼死在这座清瑜院。

      她回到了大婚次年的东宫之宴。

      混乱的记忆慢慢梳理整齐,温琼心中默默想着,要想活命,需得离开侯府,逃离皇城。

      只是……脑海中莫名再次浮现青年那充满审视的一眼。

      她很在意——那一刻,他究竟在怀疑什么?

      温琼回想着,却忽然坐直了身子,她与姚宣辞于同安十八年的三月春日成婚。

      记忆里的这次东宫宫宴,该是在同安十九年的七月。

      细白的手轻颤着,难以置信抚上平坦的小腹。

      大婚次年的夏末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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