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忠犬》碧海三山

13、第 13 章

　　经过了几天高强度的拍摄，在熬了一个通宵之后，时漾团队终于可以休息一天了。

　　或者准确来说，是休息18个小时。

　　时漾饱饱地睡了一觉，吃完了酒店送过来的餐食，然后百无聊赖地坐在飘窗上发呆。

　　“叮咚。”微信的提示音响了一下。

　　她拿起手机看一眼时间：20点。

　　真是个不早不晚的时间。

　　打开微信，是在她、萧萧和喻滨超的三人小群里，萧萧贴了一张通告单。

　　谁也没有再多说话，因为日常都相处在一起，所以在这个群里，他们很少聊天。

　　时漾往上翻了翻聊天记录，全都是各种剧组事务。

　　突然她看到了很早以前的一条记录，也是萧萧发的。

　　「酒店定好了，时漾住1506，我住1507，喻滨超在1512。」

　　喻滨超回复：收到。

　　时漾盯着他比着剪刀手的头像看了几秒钟，不由想起了几天前他那张委屈巴巴的脸。

　　可是剧组的节奏很快，就如同每天都要翻几页剧本一样，她也早已把这页翻过去了。

　　不知道那小子翻过去没有呢？

　　时漾下了飘窗，从自己的行李箱里掏出一盒东西，然后离开了房间，径直走到了1512。

　　她按了一下门铃。

　　里面有人问：“是谁啊？”

　　时漾坏笑了一下，然后换了一种声音，粗声粗气地说：“房间服务。”

　　等了一会，里面响起了拖鞋的脚步声，门被打开了，开门的是喻滨超。

　　可是他竟然光着上半身，浑身上下只穿了一条短裤，连拖鞋都没穿。

　　时漾浅浅打量了一下，三角肌，肱二头肌，标准的八块腹肌，清晰的人鱼线……

　　而且他好像刚好在做运动，满身大汗的，锃亮的汗水让他坦露的每一块肌肉看起来都饱满充盈。

　　他平日里都是穿着宽松的T恤，没想到藏的还挺好。

　　他一手开门，一手拿着毛巾擦脸。

　　“我没点房间服务啊。”他说。

　　时漾没说话，只安静地等着。

　　喻滨超首先看到了地面上站着的是一双女生的脚，穿着人字拖，白净瘦削的脚背，十只脚趾甲涂着漂亮醒目的红色指甲油。

　　这不是酒店服务员的装扮吧？

　　他迅速抬起头，定睛一看，眼前站着的竟然是时漾。

　　他吓了一大跳，手忙脚乱之间，他“啪”一下把门又给关上了。

　　当头吃了个闭门羹的时漾，脸上笑容瞬间就消失了。

　　她亲临下属房间慰问，竟然受如此待遇，气得她又狂敲了几下门。

　　没过几秒钟，门又再次被打开了，这次喻滨超套了个T恤在身上，由于穿得匆忙，他还在把衣服左右拽周正，拖鞋也穿得歪七扭八。

　　“见到鬼了？”时漾不悦地问。

　　“没……”喻滨超问：“有事吗？”

　　“不让我进去？”

　　他伸了伸手：“请，请进。”

　　时漾大踏步走了进去，在沙发上坐下，然后环视了他的房间一圈。

　　喻滨超随身带着的东西很少，所以房间看起来有种冷清的整洁。

　　“你在干吗呢？”时漾正襟危坐，严肃地问道。

　　喻滨超站在桌子旁，低着头，正假装认真地把拖鞋穿正。

　　“刚在练拳。”

　　时漾看他的两只胳膊，从大臂到小臂，一直到手背，都有点发红。

　　“干吗看到我就关门？”

　　喻滨超把拖鞋穿正之后，又把毛巾挂在脖子上，一个劲儿擦着不断冒出来的汗。

　　他低声解释道：“我这不是……衣服没穿好吗。”

　　“衣服没穿好，你去给别人开门就没事？”

　　“这个……”

　　“你是不是不想看到我？”

　　“当然不是了。”喻滨超立刻否认。

　　“那你是不是看上哪个保洁小妹了，故意露着想勾引人家呢？”

　　“当然也不是了！”喻滨超急得没注意提高了嗓音。

　　时漾也瞪大了眼睛看向他，一脸“你竟然敢吼我？”的表情。

　　喻滨超只好低下头道歉：“对不起，我错了。”

　　可明明是时漾骗他说是酒店服务在先啊。

　　“那你把上衣脱了。”时漾憋着一股坏水儿，冷冷命令道：“让本宫也欣赏欣赏。”

　　喻滨超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不由得拽紧了自己衣摆，紧张地吞咽了一下。

　　然后他脑子飞速地转着，在思考他老板这句话到底是真的还是在开玩笑，自己又到底要不要执行。

　　脱掉上衣……其实也没什么不行，反正平时在体育馆训练的时候，他们都是不穿上衣的，而且那时周围有女同学女老师，也没什么的。

　　但是这样特地脱掉，好像有哪儿怪怪的……

　　算了，一咬牙，一闭眼，他的手已经拽着衣摆提高了10厘米，却听到一阵轻快的笑声。

　　“你不会以为我说的是真的吧！”时漾看着他一脸纠结的样子，不禁笑开了。

　　喻滨超“呵呵”干笑了两声，松开了攥紧了T恤下摆的手：“没有。”

　　等时漾笑够了，她才想起来自己是来干吗的。

　　她把手里的盒子扔给喻滨超。

　　盒子上面都是汉字，铁直男喻滨超前前后后看完了也没弄懂，问：“这是什么？”

　　“面膜。”

　　喻滨超一脸疑惑：“面膜，给我的？”

　　时漾本来想说“你脸都脱皮了，贴个面膜保保湿，能好一点”，可话到嘴边又变成了：“给你的，入职员工礼物。”

　　喻滨超没明白为什么要给一个男员工送面膜，但是他知道时漾向来行事乖张，于是他只说了句“谢谢”，然后就把面膜放到了桌子上。

　　“你贴过面膜吗？”时漾歪着脑袋，问他。

　　喻滨超摇摇头，回答：“没贴过。”

　　时漾怕他真以为这个只是员工礼物，然后就放到脑后不管了，那她这个作为老板关怀下属的良苦用心岂不是白费了？

　　“你把面膜拿过来。”

　　喻滨超又拿起盒子递还给她了。

　　她拍了拍沙发上的空位：“你坐这。”

　　喻滨超不明所以，但还是听话地坐下了。

　　时漾拆了包装盒，从里面抽出一袋来，然后撕开，再掏出湿漉漉的无纺布，双手捻着面膜的各一角，把它展开来。

　　然后她突然站了起来。

　　喻滨超慌了：“要干嘛？”

　　“别动，我帮你贴。”

　　喻滨超虽然慌张，但还是定在那没动了。时漾把面膜对准了他的脸，贴了上去。

　　他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只感觉脸上湿湿的，凉凉的覆盖了一层，还挺舒服的。

　　“你脸还挺小。”时漾评价道。

　　这个面膜是平均尺寸，但是贴在他的脸上，下颌线之后还多出来一截。

　　直到时漾帮他把面膜拽平整，他才缓缓睁开眼睛。

　　然后他就看见了时漾的脸，正居高临下的占据了他的整个视野。

　　时漾是漂亮的，这个是他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就知道的事实。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发怯。

　　她玻璃珠一样黑亮的眼睛，似乎有了什么魔力，而且深到看不见底，如果看久了就会被深深地吸进去。

　　时漾突然发觉他在看她，便也回看向他的眼睛。

　　四目相对了几秒钟，谁也没有要移开目光的意思。

　　可纯情的喻滨超哪里会是惯会演戏的演员的对手，很快他就败下阵来。

　　他看向了别处，并且心脏开始狂跳起来。

　　时漾笑意盈盈地叫了他一声：“喂。”

　　他回过神来，慌张地抹了一下脸：“嗯？贴好了是吗？”

　　此刻他的脸开始烧得滚烫，他倒有点感谢脸上贴的这玩意儿了，不会让人看穿他的窘迫。

　　可是他又怎么能掩盖的住，他的脖子也早已经一并变成了红色。

　　时漾看在眼里，有莫名有一种恶趣味的开心。

　　“要贴15分钟。”她答道，转了个身也在沙发上坐下来。

　　然后两人就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之中。

　　平日里两人单独相处的机会也挺多，在保姆车上、房车上、化妆室里，即使他们不说话，也从未感觉到尴尬。

　　可在此时此刻这个这个空间里，却突然变成了另一种暧昧至极的氛围。

　　空气里只有空调噪音在汩汩地响着。

　　喻滨超：“这——”

　　时漾：“那——”

　　为了打破这一段沉默，两人突然又同时开口，然后又同时停下。

　　时漾抿了嘴，喻滨超没忍住尴尬地笑了一下。

　　然后他就不说话了，只等着时漾开口。

　　“那天晚上谢谢你。”时漾说，“送我到医院。”

　　原来是这事。喻滨超：“这没什么，都是我职责所在。”

　　“你是不是对这附近都熟悉了？”

　　“也没有，”喻滨超想了一下，说：“我只是会特地留意医院的位置而已。”

　　“留意医院？”时漾不解：“为什么？”

　　他没回答，像是在纠结到底要不要说。

　　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

　　“因为一年前，我们学校出了一场意外。我的一个师兄，他是学散打的，我们一起去参加一场综合格斗的校际友谊赛，他被对方踢了一脚，在这个位置。”

　　喻滨超指了指自己的腹部：“在散打比赛中，被踢翻都很正常，所以他当时也没当回事，还在坚持比赛。结果是肝脏破裂，大出血。”

　　“虽然最后送到了医院进了手术室，但他以后都打不了比赛了。”

　　时漾倒吸了一口凉气。

　　虽然如她先前所料，他们这一行一看就是会经常受伤，但是亲耳听到真实的故事，还是会有一点冲击。

　　喻滨超接着又补充了一句：“而且，那场比赛，本来应该是我上的。”他声音听上去沮丧到了极点，“因为一些阴差阳错，那位师兄代我上场了。”

　　他在说的时候，一直低头看着自己交叉握着的双手。他脸上还敷着面膜，所以时漾看不到他的表情。

　　“然后自从那次事故之后，即使我训练状态再好，打比赛时却总是发挥不出来，我也因此错失了入选市队的机会。”

　　怪不得他朋友圈里一年前的那张照片，看起来那么朝气蓬勃，而现在的他总隐隐约约有种说不出颓丧感。

　　本来是能入选市队的种子选手，而现在却在一个明星身边做保镖，鞍前马后的跑腿，这其中的落差可想而知。

　　“为什么比赛时就会发挥不好呢？”时漾问。

　　“PTSD。”喻滨超的声音非常轻微的颤了一下。

　　“我知道这个，”时漾努力想着那个词儿，“创伤应激……”

　　“创伤后应激障碍。”

　　看来不管是因为阴差阳错而对师兄心生愧疚，还是因为亲历意外事故而产生心理阴影，这件事都成了他运动员生涯中的一个很大的阻碍。

　　时漾突然想起了他刚来面试时，杨女士问的“既然是运动员，为什么要来面试这个职位呢？”看来他也是有不足为外人道的难言之隐。

　　时漾有点不适应这样“悲伤”的气氛，说：“不过，如果不是这样，你也没有机会认识本大明星了！”

　　她对着喻滨超扬了扬眉毛：“这波你也不亏。”

　　他知道她是在安慰他，便笑了一下，眼里亮晶晶的。

　　看着他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时漾突然有点懊悔自己一直以来的各种捉弄他了。

　　但是她会道歉吗？

　　她不会。

　　她可是老板哎！

　　老板怎么会有错？

　　“对——”时漾张了张嘴。

　　“嗯？”喻滨超在等她说完。

　　“对了，你面膜干了，可以扔了。记得用水冲一下脸。这个面膜是保湿的，你每天敷一片，脱皮就会缓解。”时漾一口气迅速地说完。

　　“脱皮？”喻滨超把脸上的面膜扒拉下来，摸了摸自己的脸，“我脱皮了吗？”

　　这白痴。

　　时漾瞪了他一眼：“是我脱皮了！”

　　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走出了15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