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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第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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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那边陈昭绾见了大惊失色,忙一个翻身跃出数丈,足下一点已到了厅门边,叫道:“林源!你不要命啦?!”
林源却大喝一声,手上一发力,将那桌案震得粉碎,对陈昭绾道:“东西扔过来——”
陈昭绾下意识已将怀里一袋物事出手,朝着林源处扔去,待一愣之下,林源已是飞身而起,接过那包物事便朝荆琳道:“……哈哈…荆前辈,今日多有得罪,这物事我可要带走了……”
荆琳见了不由大惊,然面上却淡淡地道:“……你拿去?哼…倒要看看你能不能拿得出去了……”
她言语间已是将“冰蚕绝命掌”使了十成十,掌掌皆是击落十数枚箭矢,这一下她不再犹豫,全力施为,竟被此人生生分出条路来,端的是厉害非常!
荆琳一得了空,便立时冷笑着足下一点,朝着林源处疾奔而去,带着地上一片白雪飞起,漫天银装!
林源此时已跃上一边墙头,仰天笑着,将飞来箭矢打落,猛地一翻身便跃了出去——
陈昭绾知他是要引得荆琳出去,然这做法却是连自己性命也一并豁出去了,方才见他一副胸有成竹之态,还当做有何妙招,未成想竟是要舍命一搏,实是料想不到。
陈昭绾一愣之下,便心中突突地跳着,适才林源乃是借着桌案为遮挡,一下冲了出去,则自己何不也试一试,总好过在这处空担忧。
此时荆琳已跃了上去,笑道:“……呵呵…阁下未免也太过自负了些,这物事你一人便带的出去吗?妾身倒要看看你有何本事……呵呵呵……”
她言语间,也是一跃出了墙头,这人一走,厅门处箭矢便是直飞而入,一下便将众人打了个措手不及,好些个精疲力尽的立时中箭,陈昭绾纵然焦心不已,也是再难冲杀出去,只得飞身而起,边闪避边击落箭矢。
那边慕容温故处更是已冷汗潸潸而下,一时只觉头晕眼花,五脏六腑一阵疼痛,再也不能如方才那般使剑,她微微喘着气,调匀内息,待稍好了些,便忽的转头对江隐道:“……江隐,你还能……还能撑得多久?”
江隐此时手上已是鲜血淋漓,却仍紧紧握着块砖瓦,此人自方才便一直以地下碎裂砖瓦击落箭矢,也算是急中生智。
然砖瓦毕竟比不得精铁,时不时便被撞击得粉碎,他便不停自地上捡起新的来使,不一会儿手上便被划破数道口子,虽不甚深,却也看来吓人得很。
他看了看慕容温故,忽的叹口气,轻声道:“…实不相瞒,再过最多一炷香吧……”
此时慕容温故复又提剑击落箭矢,却颇有些力不从心,甚是吃紧,额上冷汗潸潸而下,面如金纸,江隐见了,忙抢上前去与她一同抵挡,沉吟着道:“你救了我多次,这恩情还未还你,今日这等凶险,我却是泥菩萨过江,愧哉啊……”
他说着,顿了顿,忽的又道:“……若是一会儿……唉……也罢,这箭矢看来是无边无际了,一会儿我便杀出条血路来,你趁那时便快快往外冲,再也莫要回来了,这恩情便算得偿,我去阿鼻也无憾了……”
慕容温故听他话中决绝之意甚浓,不由一惊,见江隐已是要冲出去,忙一把拉住,急道:“喂!你说什么呢……什么冲出去,死不死的,我又要你来救过了?!”
江隐边一手打落箭矢,边道:“不然还能如何?难道一齐死在这处?”
慕容温故使劲拉着不放手,道:“还没到那地步呢!你急什么?!”
江隐闻言,笑道:“那要到哪般地步?都死了可没这一说,慕容小姐让我放手一搏吧!”
慕容温故顿了顿,沉声道:“我说时候未到,可非是随口说的……”
她转头看向高台处,对江隐道:“……你且看那上边,我那两位哥哥,可俱是不在的,至于他们去了何处,为着何事,我虽是不甚清楚,却也猜得到一二分……我二哥素来多智,这番定是不会轻易束手就擒,想来是有些破解之法……”
江隐闻言,不由沉吟了会儿,手上不停,仍是将箭矢击落,他见慕容温故脸色苍白,便有意无意将她那边的箭矢也一并拦下。
慕容温故知晓他所为,心中感激,笑道:“……且你见未见方才那蓝衣人,还有那抢夺木盒的黑衣人?这说来倒是巧,火烧空明寺那夜,我们几人可俱是有过一面之缘……”
江隐乐道:“便是这一面,可不也是缘分,今日竟又重逢……”
慕容温故喘息一会儿,又提剑而上,道:“不错,那两人可非是易于的,适才林兄已闯了出去,那便有了转机,以他之能,定是不会白去一回……”
她转头看了眼江隐,又道:“…你方才不是说,还能撑得一炷香时辰吗……我也不比你强多少,最多再加上一盏茶,如此横竖是要拼命,不如便赌一赌怎样?以己身性命做赌注,你可也做过一回了……”
江隐毫不犹疑,笑道:“怎么个赌法?我方才与荆琳一赌便赢了,这回指不定也能赢。”
慕容温故笑道:“呵呵……便赌这一炷香时辰里,可能生出条活路来!”
那边陈昭绾正忧心不已,时不时朝厅外看去,然苦于被围墙所阻隔,竟是不能知晓外边情势,他这番焦急之下,便一咬牙,心一横,劈手抓起一张桌案,顶着就要往外冲,可刚走出一步,忽的只听头顶传来个声音道:“小绾且慢,请听在下一言!”
陈昭绾只一愣,便猛地回过神来,只因这声音却正是慕容无素!
他此时正顶着一丛箭雨,哪里有这闲心听他言语,恨声道:“……怎么是你?先前到了何处去,人影也不见,都这时候了,你少来言不言的,有话快说!”
只听头顶上那人一声轻笑,也不知他是藏身于何处,又道:“小绾莫急,现在还不是时候,你这番不仅冲不出去,就算去了也未必帮得上忙……”
陈昭绾闻言,轻笑一声,只不理睬他,心道你又怎知我冲不出去。他一手按在那桌案上,他“无花折花手”之功,与林源“千仞山”劲力颇不相同,却自有一套对敌之法,只两指之力抵于桌案上,那桌案便稳如泰山,不须使它转动,那桌案便顺着狂风自行翻转,将一丛箭矢尽数挡下,然那飓风之力竟也不能将之吹走,仍是稳稳当当地停留在陈昭绾指尖。
他剩余一手猛地一发力,便将横空而来的箭矢抓在掌心,只冷笑一声,“绵里藏针”之力一出,那箭矢便断的粉碎,节节落在雪地里。
陈昭绾此时已是顾不得什么旁的,“无花折花手”翻飞之下,竟带得落雪也隐隐碎成数片般,他这两年为着碧水云天之事,时时被人追杀,别的且不论,功夫倒是练得日益精湛,内劲更是深厚不少,再加之当日在吴进处险些走火入魔,竟被他生生给回过神来,内劲便自此精进百尺——
此时只听头顶上传来声叹息,陈昭绾只做未听见,忽的却见边上垂下根绳索,慕容无素轻声道:“……小绾,非是在下自恃,乃是真有玄机,你且再等等,不出一盏茶,这箭矢便要缓下来,又何必急于这一时呢?不如上来与我一处等着,岂不甚好?”
陈昭绾微一沉吟,心中虽焦急,却也知晓这人素来狡诡,他既是说无事,则倒是真有那么些玄机也未可知,且这阵箭雨也真是颇密,一时半会儿也闯不出去,反倒被逼得退回一步,眼见又要到了厅中。
他心中转了几转,主意已定,便伸手抓住边上绳索,扬声道:“多谢无素照拂了,我便上来避一避就是……”
他一手在桌案四角连点数下,足下轻轻一点地,猛地窜上数寸,那桌案跟着碎成无数片,木屑夹杂在纷飞的雪花箭矢中,一下炸的箭雨缓了一缓!
陈昭绾趁势在勾栏处一点,又跃上数尺,这处厅堂修建得颇高,一下本不能跃上,慕容无素便在上边使劲一拉绳索,陈昭绾轻功本就高明,自是倏忽间便一个旋身落在屋顶。
陈昭绾落下后四处一望,只见这处正是视野颇佳,且还稍有箭矢能飞得这般高,竟只须劈落一两枚,便再无后顾之忧,不由啐道:“也就你找得到这地方,自己一人享福!”
慕容无素笑了笑,一把将他拉下,轻声道:“小绾伏低一些,免得叫外边的看见了。”
陈昭绾甩了甩胳膊,只觉方才一阵抵挡,此时方喘上口气来,然一想不对,又道:“温故还在厅里边呢,你这人怎么连自己妹子也不顾?!不行,我得去带她上来!”
慕容无素闻言,忙一把拉住,道:“小妹还能撑得一会儿,待会儿箭矢自会缓下来……若你现时去救了小妹,则旁人要作何想法?这屋顶统共这么大,难道容得下一厅人?且小妹侠义心肠,定是不肯独自上来,便算你不在意旁人看法,也得看小妹愿不愿意吧?”
他这话却是说的不错,句句在理,字字珠玑,他平日里虽是看似不在意这妹子,却对她秉性知根知底。
此时陈昭绾听了,也不由叹口气,道:“你说的不错,温故终究是与我和林源不同,她心中装得下更大的,我们却只装得数人便可,这番便是我下去,她也定是不肯上来。”
慕容无素见状心下微酸,淡淡地道:“在下却宁愿只装得数人,不愿装那更大的……”
陈昭绾闻言一愣,却未多想,只觉此人话语竟有些伤怀,略有疑惑,想到此人本性不坏,更是在马家堡中于他有救命之恩,不由便想劝慰两句。
他方想言语,此时却见那飞来箭矢竟开始缓了下来,不由“咦”了一声,看向慕容无素,奇道:“你又耍了什么花样,怎么这回竟也被你料中?!”
慕容无素笑了笑,轻声道:“小绾还是莫要知晓的好,不然我可要罪过。”
陈昭绾微微直起身,朝着庄园外边看去,只见陆家庄外一片兵马,正是那“铁血骠骑”将庄子团团围住,再想看得远些,却又无法了。
边上慕容无素见状,对他道:“……小绾,军中布阵,弓箭手多是在后侧翼,前边的俱是枪兵,步兵之流,‘铁血骠骑’精铁箭厉害,军中箭手百步穿杨,自是离得远些也无妨,你这番正是看不见的……”
陈昭绾瞥他一眼,似笑非笑地道:“看不见也无妨,图个安心罢了。”
慕容无素叹口气,道:“……小绾此时却是可冲出去,以你功夫,自是无碍的了。”
陈昭绾轻笑一声,转头看了看他,道:“……多谢你方才相助,日后若是有缘相逢,我们便好好坐下饮饮茶,品诗论剑,煮酒扫雪,岂不甚妙……”
他说着,便已轻轻跃了下去,待说到最后一句时,人已在数丈开外,他仗着轻功了得,竟一步跃下,不要半点依仗。
慕容无素看着他远去背影,紧了紧手中玉笛,轻声道:“……煮酒扫雪……诗剑会友……那却是甚妙,甚妙啊……”
他心中却隐隐只觉茫然,似是不愿这般,那桃源美景终究非他所愿。
他微叹口气,执起玉笛,轻轻抚着,道:“你伴我多年,却也不知我心境吗……”
他顿了顿,缓缓将玉笛横与唇边,悠扬笛声倏忽而起,夹杂着漫天风雪,片片飘落——
陈昭绾此时已一跃上了墙头,听闻笛声,轻笑一声,手一撑便跃了出去,他心中正是欢欣无比,林源现时不知在何处,然出了这陆家庄,便是要近在眼前,只一步之遥罢了。
他这一跃出,外边的“铁血骠骑”立时察觉,有几人便围了上来,手上长枪齐齐朝他招呼!陈昭绾冷哼一声,双手齐出,竟是较之几人后发先至,一瞬便在几人手上太渊穴处拂过,他“无花折花手”劲力何等厉害,岂是这些寻常将士可以抵挡的,只数声闷哼,便觉再拿不住手上兵刃,数把长枪齐齐坠地!
陈昭绾飞身而起,足尖在一人额头上一点,一跃便纵出数丈,笑道:“……呵呵……原来‘铁血骠骑’,不过如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