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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三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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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待说到三人刚与普觉相识之时,陈昭绾正是对他颇有敌意,此时说起,也不由自感惭愧。
林源笑道:“怎的就你总觉得普觉大师不是好人呢?大师一脸慈悲相,怎也能让你生出这番猜想?”
慕容温故也笑道:“莫不是小昭乃是妖孽,佛镜一照便要现形,才这般害怕大师。”
普觉闻言也不恼,只微笑着看他。
陈昭绾微赧,道:“那时不是不知吗,再说我是听了一家之言,便有些先入为主了。”
言罢,便将李大头之事告知普觉。
普觉听罢一愣,却道:“陈檀越所言那位李施主,可是先前那与陈檀越一起,同在寺中前堂拜佛之人?”
陈昭绾不觉有异,道:“正是此人。”
普觉闻言,脸色微变,道:“小僧自问过目不忘,从未出错。然小僧当日来这凉城之时,问路之人,乃是个白面微须的老者,绝非这位李施主。”
慕容温故道:“那李大头之头,真正奇大无比,应是绝不会认错。”
陈昭绾不解道:“这……这事情……”
此时,三人心中俱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涌了上来,似是抓住了什么,又似一闪而过,颇让人觉得不安。
普觉思忖了下,道:“不如小僧便随三位同去见见那位李施主,也算有个见证。”
三人均觉此法甚是稳妥,事不宜迟,立时便朝城里去了。
待到进了城,却见城里民众多聚在一处,更有人涕泪俱下,竟是如同有丧事一般。
四人均是疑惑,普觉问了一个中年壮汉道:“阿弥陀佛,这位施主,城里可是出了何事?”
那壮汉哭丧着脸道:“……这位大师,上回那妖孽又来啦……城里最近真是不安稳,这三天两头的,便要出这些个事,还叫我们这些百姓怎么活啊!大师,您若有心,便在这城里做做法吧,如今这妖孽当真厉害,竟连那城西空明寺都烧了,唉……只怕是有千年的道行了”
另三人闻言不由大惊,莫不是那周仲齐竟还未离去?!
几人面面相觑,林源问道:“这位大哥,这次那妖孽,可是也害人了?”
那壮汉叹气道:“唉……可不是吗,李大头多好的人啊,就这么给妖孽作了祟!老天不开眼啊!”
几人闻言俱是惊疑不定,陈昭绾一把拉住那壮汉,道:“李大头?可是那米行的李大头?”
壮汉顿足道:“不然还有哪个?这城里便只他一人有那奇大之头!”
陈昭绾再顾不得别的,也不与那壮汉再多说,竟是飞奔往那李大头的米行。其后三人紧跟而上,此时几人心中那丝不妙已并非预感,而是真切了许多。
陈昭绾到了米行门前,只见一群城里之人正围着痛哭,他一把拨开人群,走近了一看,那米行里,正是放着块门板,李大头尸身便被放在门板上,其上盖着白布,一个清秀女子正在他身边默默垂泪神伤。
陈昭绾上前问道:“这位姑娘,在下与这位李爷,生前有些交情,可否让在下看看他尸身?”
那三人此时也已进了米行,四人正看着那李大头的尸身。
那女子止住哭声,哽咽着道:“看吧,看吧,人都已死了…呜……你们便看吧,也算是为大头这个人留下点儿痕迹来。”
那女子说着,又哭了起来。
其实陈昭绾这一问,问得甚是奇怪,哪有人这般套交情,却是为了看人尸身的,只是这女子悲戚之下,已不及多想,只觉谁人都好,便是看看那尸身,也算是在这世上留了个痕迹,能多一人记住他,便是阴魂流浪世间,也不致无处可去。
陈昭绾上前揭开那白布,只见其下之人正是有一颗奇大无比之头,的确是李大头无疑。这一看,仿佛心中一个极不情愿的猜想便不攻自破,陈昭绾顿时松了口气。
可还未等他说什么,林源已在一旁“咦”了一声,问道:“绾绾,你说你见到这李大头,是前日之事,正是你二人在寺中遇见他,可有错?”
陈昭绾疑道:“正是,有何不妥?”
这时普觉也看过了那尸身,遂叹了口气,道:“阿弥陀佛,唉……真正大大的不妥!”
慕容温故也与这李大头有过一面之缘,这人长得甚是讨喜,一颗大头憨厚无比,让人一见便心生愉悦,对他很是有好感,此时见他遇害,也是微伤感,听普觉如此说,不由奇道:“大师,人都死了,还有什么不妥的?”
普觉与林源对视一眼,两人俱是正色无比。
林源道:“你二人遇见李大头,正是前日,可……看这尸身,这李大头,却是早已死了六七日有余了!”
两人俱是大骇,慕容温故不由浑身一抖,道:“那,那我们先前见到的,是何物?”
普觉目中寒芒一闪而过,鲜有的露出一丝那可惊飞鸟的肃杀之意,上前对那女子道:“这位女施主,你与这位李施主,可是熟识之人?”
那女子见是个和尚,也不在意,哭着道:“我,我与大头,呜……我们岂止是熟识啊!这死冤家,就这么丢下我一人,这死冤家……”她口中虽骂着,可也听得出其中悲戚。
普觉也不觉尴尬,仍是问道:“那敢问这位女施主,近日来,可有觉出这位李施主有何不寻常之处?”
那女子道:“不寻常?这人这死脑筋,怎会不寻常……呜……我当日要他带我去北边,我们就在那里过一辈子有什么不好……呜……若是……若是当日去了,今日,今日又怎会……”那女子哭着哭着,忽然一下晕倒在地上。
普觉忙上前捏她人中,不一会儿,那女子便悠悠醒转了来,目光却无一丝焦距。
众人都是颇为不忍,只见普觉扶住那女子道:“这位女施主,且不可过于悲痛,须知节哀顺变。”
那女子也不知听没听见,就这么呆愣愣地坐着,一句话也不说。
众人都不忍再看,叫来了城中与那女子熟识之人,将她搀扶着去了。
待出了米行,几人心中直如翻江倒海一般。
陈昭绾轻声道:“如此一来,当日与我说那城中怪事的李大头,是早被人调了包的……”
慕容温故毕竟是女子,先前以为是真碰到了怪力乱神的事情,不由害怕,此时一听这话,反倒不害怕了,道:“若是人为,则必能找出个因由来,这李大头既早已被调了包,则必是来者不善,恐怕也是为了‘千机锁’之事,如今空明寺尽毁,此人也无甚收获,便丢下这烂摊子走了。”
普觉沉吟一会儿,道:“……小僧看那尸身,却非周仲齐所为,应是另有其人。”
林源也附和道:“大师所言正是,我看那尸身,像是中了极阴寒的掌力而死,死者如今浑身僵硬,死时却应是滚烫无比,如在雪地里生生冻死的一般。”
陈昭绾又道:“此人应是精通易容之术,才能扮作李大头这许多时日而不被发觉。”
几人一时俱是思忖,江湖中何时出了这么号人物。
边走边想着,竟已到了三人所住客栈,三人便就此拜别普觉。
如今空明寺已尽毁,重建非十天半月之事,普觉明日便要回伽蓝寺复命,四人便约定,明日在城南碰面,这般从一处出发,纵是各奔东西,也是会有个相见之日,正是属意于日后重逢有期。
三人回了客栈,已累得趴下,先前与普觉一战,虽是对方手下留情,也是耗尽精力。
慕容温故不由叹道:“……唉……我们这般可不行,若是遇到如普觉大师这样的绝顶高手,竟连还手之力也无。”她这话虽过谦了些,却也属实,就算撑过数十招,最后也是无用,若是普觉真想杀他们,只怕连数十招都撑不过。
陈昭绾也道:“可要练到普觉大师这般,非是一蹴而就的。”
三人都是有些黯然,虽说有他们这样身手的,已是顶尖的了,可那之上,也仍是还有人的,就如普觉,闻人瞳心,甚至那“镜湖老人”周仲齐……只要碰到这样的人物,他们三人联手,也是不能与之一搏的。此外,还定有很多他们所不知晓的高手,或隐于野,或隐于市,若遇上这些人,不为敌也便罢了,若为敌,则必惨败!
三人怀着各样的心情睡去了,隐隐有人无眠。
第二日,城南。
三人到时,虽仍尚早,普觉却已在那里了。
林源笑道:“每次都劳烦大师相候,真正折煞我们。”
普觉双掌合十,道:“阿弥陀佛,无妨,小僧素来早起。”
三人均说笑着将普觉送至城南三里外,昨夜心中那一丝惘惘,也渐渐烟消云散。
普觉忽然停住,道:“阿弥陀佛,三位施主送到此处便可,自此便各行各道吧。”
言罢,也不待三人答复,转身便走,颇是洒脱不羁。
三人看着普觉渐渐走远,慕容温故忽然叫道:“哎呀,看我这脑子,竟忘了顶顶重要的事!”说罢竟直追上去,边追边喊道:“大师!大师!来日晚辈若是见到家师,可有什么话要晚辈带到的吗?”却见普觉似是并未听到,仍是直往前走着,慕容温故脚力自是不及他,一下就被甩得足有一段路了,慕容温故越发急了,道:“唉……真是,难得见到了,竟忘了这事!”
陈昭绾和林源也跟了上去,林源却忽道:“嘘,噤声,听!”
那两人俱都驻足停步认真听着,只闻那声音似随风飘过,若有若无,若是不细听,真正是无法听到。
却正是一首诗:“……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那声音随着风渐渐地听不到了——
三人抬头看普觉,早已形只影单,没入草中,遍寻不见。
——【第一卷】END——
清翎九年,十二月,凉城。
火烧空明寺一事传遍江湖,各地猜测纷纷。
然李大头非乃大头,孰知其人真身?
疯癫之人半路杀出,武功诡异,去向不明。
厉秋行独闯西域,生死由天定?
朱三爷背后之人,身份成谜。
普觉遁入空门,伽蓝寺藏龙卧虎?
慕容世家,武林白道之首,阳奉阴违。
闻人瞳心伤心一剑,终现惊鸿?
陈天望其人,碧水云天其事。
镜湖老人周仲齐,以活人祭掌,如今意欲何为?
袁道卷轴隐去之言,竟不可告人。
千机锁现世,究竟谁人机缘……三人边城片马,又能行到何处?
—— 尽在《碧水云天》第二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