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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二十七章 ...

  •   第二十七章
      一代奇人,也终成一副枯骨。
      陈昭绾叹口气,伸手拿起那放于枯骨双手间的扁盒,看了看林源,只见那人微微点头,便打开了盒盖。
      那盒里,正是有一把墨色的钥匙,这钥匙形状奇诡无比,林源却只望一眼便知,真正是那遍寻不到的“千机锁”之一!
      陈昭绾拿着那小小的钥匙,心中竟微微发凉,便是这物事,竟惹来这许多风波,让无数人为之心动,为之疯癫,为之废寝忘食,甚至为之丧命。
      林源欣喜地道:“这便是‘千机锁’之一了!真是精妙无比!”
      说着便拿过那锁,放在烛灯下细细看着。
      他眉眼间流露出的愉悦,正是无法掩盖,陈昭绾却觉心中一酸,似有什么无法宣之于口的事情,直直地哽在了喉头。
      世上最难得一人温柔待之,次难温柔相待。若要与一人结为同心,须得他欢喜时你愉悦,他伤心时你落泪,如今林源欣喜无比,自己竟只觉心中刺痛,如被针扎。
      他终是不敢将那话问出口,生怕得到一个让他茫然的应答,这世上,除了林源,他又还有什么?

      他做不起这个赌注,一输便是全盘。

      陈昭绾黯然神伤时,林源却因专注看那小锁而一无所觉,两人之间,一时竟如隔天堑,正是相思无益,未妨轻狂。
      陈昭绾不愿看那小锁,只得环视四周之景,却见这居室最西面,竟还有一扇小门,不由“咦”了一声,林源此时方收起那锁,揣进怀里,道:“可是有何物事?”
      陈昭绾指着那扇小门道:“看来我们不用费尽心思去爬那机关口了,这袁道生前居于此处,必是另有出路,只怕那便是其中正道。”
      林源顿时心花怒放,道:“今日真是皆大欢喜,‘千机锁’到手不说,还平白得了这许多精妙物事,如今更是寻到出路,这空明寺真是福地啊!”
      边说着,似乎极欣喜,一把走过来将陈昭绾抱住,轻声道:“绾绾,绾绾,我真欢喜。”
      陈昭绾也不挣扎,任他抱住,心中更是一阵抽紧,只觉这份欢喜,却是与自己无关的,乃是为了那“千机锁”,不由苦笑,只觉浑身冰寒无比。
      林源见他微抖,道:“可是冻着了?”
      转念一想,叫道:“是了,你还有伤在身,须得快快上去寻医才是!”
      遂拉着他手,快步走向那小门。
      陈昭绾任他拉着前行,竟一时不想言语。

      两人出了小门,直走了一炷香时候,陈昭绾一直不语,林源只道他伤势加重,遂一把将他背起,快速地奔行着,两人如先前在那暗道时那般,彼时乃是情势所迫,此时却是一身轻快,只是彼时与此时心境,竟是不能同日而语了。
      直奔了又一盏茶时分,林源见那暗道前方竟有隐约光亮,不由大喜:“绾绾,看来这路走对了!”
      陈昭绾见那光亮,竟也将心中不快淡忘了些,道:“不知温故此时怎样了。”
      林源道:“也不知我们在下面多久了,看来真该快些才是。”
      说着运起轻功,一窜之下就出了那暗道。
      两人抬头,只见一片月朗星稀,树影摇曳,却正是在那空明寺后山一处暗穴中!
      习习夜风带着寒意直逼两人,陈昭绾猛吸一口气,却听林源笑道:“痛快!痛快!终于是出了那地底了!”
      他被林源背着,看不见那人表情,却觉得,这样的人,合该是恣意的,他若要做什么,便是一定会做到,一时靠在那人背上,只觉心中最后一丝不快也渐渐散去。

      这人却是第一个待自己好的人,无论他日后要做何事,拿到“千机锁”后作何抉择,之后怎生待自己,也定不会负了那人,便这般与那人纠缠一世,直到他厌了为止吧。
      他想罢,挣扎着要下地来,林源仍旧不放心道:“你先前不是还难受吗?此时便好了?可别是伤势又加重了。”
      陈昭绾瞪他道:“如今便是伤未好,也该快些回去了,观这星象,似是已过去好几个时辰,温故还等在那边,你也快点!”说着,便运起轻功向空明寺处奔去。
      林源立时追上,道:“你不可运劲,不然胸腹定是要疼。”
      陈昭绾此时正是胸腹间疼痛不已,闻言,道:“疼便疼了,还能不运劲吗,那要何时才能到!”想到既是已运了劲,索性便豁出去了,放手一搏。
      他轻功本就好,此番全力施为,一下便比林源奔前了好一段,林源无奈,只得紧跟而上。

      两人在底下走的这一路竟甚远,直奔到出了后山的密林,方隐约看见空明寺。
      这一眼,两人不由都大惊失色,陈昭绾连胸腹间疼痛也顾不上了,只想快些赶回。
      只因那远处的空明寺,竟是火光冲天而起!
      陈昭绾急道:“怎么这一会儿竟成这样了?!温故……唉……温故可还在里面呢!”
      林源见他一动气,脸色又白了几分,忙道:“温故又不是死的,着火了她自然会跑,她那功夫,哪里是寻常江湖人拦得住的,闻人前辈亲传的剑法,这可不是闹着玩,我看这番她定是跑得比谁都快。”
      两人说着话,脚下不停,两人都是轻功甚好,一会儿便到了那空明寺后院外。
      眼见那火势甚大,竟是直扑门面,浓烟滚滚而起,一片僧侣哭叫声。

      陈昭绾此时也顾不得别的了,就要往那大火里冲去。林源忙一把拉住了,道:“你做什么?!这般大火,你怎冲得进去!”
      陈昭绾猛地使出“无花折花手”,手腕一翻,挣开了,道:“若是温故还在里面,我却是拼死也要救她的!”
      林源无奈道:“可若是她已逃出了,你傻乎乎冲进去,岂不是要糟!”
      正在两人争执时,只听“咚匡”一声巨响,在这夜里,竟拖得老长,正是寺中那大铁钟所发,两人被这钟声一震,忙看向那声音来处。
      那铁钟正是在空明寺六层的阁楼中,平日里每日均有小沙弥去敲钟,此时在这大火之中,竟无故突响,必有因由!
      那阁楼却是靠近空明寺前堂,夜色里两人看不甚清。

      林源道:“快去那边看看,许是出了事,温故指不定也在那儿呢!”
      陈昭绾一听有理,遂运气而起,直奔那铁钟而去。
      他边疾奔边道:“看来是先前后院里那些人所为,他们逼问不得,竟放火烧寺!真正可恶!果然不愧是有个疯癫之人,做出的事情这般轻率!”
      林源道:“先勿下定论,那些人固然可疑,却莫忘了那地下之人,此人对这寺中情形似极为熟知,先前走了那废去的明道,若是一无所获,必然心怀愤懑,这火不定便是他放的。”
      陈昭绾思忖,道:“如此,却是那人更可疑些了。”
      两人说话间,几个纵跃便到了那铁钟下,此处火势却不及后院那般凶猛。
      两人不及看那铁钟,却见此处遍是寺中僧侣,均是衣衫不整,想来是睡梦中出了这事情,便被惊醒逃出。
      那些僧侣都是会些武艺的,有的以前便是江湖中人,俱是向来警醒,有的在火刚蔓延时便逃了出来,便是有睡得死些的,听到那声铁钟巨响,也是清醒了,此次夜半火烧空明寺,竟无一人折损。
      那些僧侣逃出后都聚在此处,从井中打水,拿着盆碗,水瓢之物救火,此时正是无论大小,但凡能盛水的便都用上了。

      陈昭绾只觉心中一震,犹豫着道:“……莫不是温故还在里面……”
      便在此时,只听那铁钟又是“匡咚”一声巨响,两人抬头,先前竟因夜色正浓未及细看,只见那阁楼旁忽的窜起一阵火光,顿时将那阁楼处照的通明。
      地上众僧为其声所震,也俱是抬头望去,便有数人不由惊呼。
      却是个身披袈裟之人与一个一身黑衣之人,因离得甚远,看不清面目。
      只见那黑衣人,身段不高,手持长剑,剑尖朝里,剑柄朝外,正是摆的那“伤心一剑”的起手式!
      陈昭绾顿时惊叫道:“温故!”

      他这一声叫得甚响,一时众人皆看他,阁楼上的慕容温故见了那两人,不由大喜,叫道:“小昭!林兄!我无事,你们放心!”
      陈昭绾一听,一下松了口气,只觉胸腹间一阵烦闷,竟猛地吐出口血来。
      却是先前有伤在身,运气疾奔之下牵动伤势,此时五内一阵翻腾,脸色顿时惨白。
      那边慕容温故一见,惊道:“小昭!你受伤了?!”
      林源正是站在陈昭绾身边,此时见他吐血,也不由大惊失色,抢上一步扶住,带他靠着树缓缓坐下。
      陈昭绾稍喘了口气,定睛一看,慕容温故却是与那身披袈裟之人站在一处,两人在这处阁楼上,另一边阁楼上却站着一个老者,两处阁楼间隔了一层房顶,此时火势已烧到了三层之处,眼见便要烧上来,那两边三人却是正成对峙之势。

      只听那身披袈裟之人道:“阿弥陀佛,周檀越何不放下屠刀,小僧愿为周檀越引渡,遁入空门,潜心修佛。”
      陈昭绾一听,大惊,这身披袈裟之人竟就是普觉!
      他一把拽住身边林源的衣袖,道:“这,这和尚,怎的与温故一起?!快快将他赶走!”
      林源笑道:“我看如今这般情状,他却正是自己人,不该赶跑了,有这般高手相助,合该供起来才是。”
      两人自在下面看着,上面却是一派肃杀。
      只见那对面阁楼之上的老者须发皆白,脸上皱纹遍布,却是长眉垂髫,衣袖飘飘,右手持一把拂尘,颇有仙风道骨之意。
      这老者左手正拿着一对铁核桃,自在掌中转动摩挲,不时发出“嗑啦嗑啦”的声响来,那老者眉眼带笑,扬声道:“好一个为我引渡,好一个潜心修佛!普觉大师真是心境高远,只可惜老朽不愿遁入空门,也不愿说违心之话,普觉大师未皈依佛门时,又是何等样人,这寺中僧侣只怕不知吧?”
      只听那老者忽然运劲,气贯丹田,道:“我说的可有错?‘青松客’常赫!”

      这老者这一句乃是以内劲而发,顿时传遍全寺,隐隐有回声不断反复。
      地上众僧很多乃是江湖出身,一听,都不由大惊失色,一时乱作一团。
      陈昭绾却是不明,道:“‘青松客’常赫?普觉原来是叫这个名字吗,真正俗气。”
      林源哭笑不得道:“俗气?你却不知这名号,若是在别处说来,是能止小儿夜啼的!”
      陈昭绾道:“很厉害吗?”
      林源叹道:“这‘青松客’常赫,正是与闻人前辈齐名,然其行止无端,乃是成魔。”
      陈昭绾不由瞪大了眼,闻人瞳心他却是知晓的,却未成想,这普觉竟能与之齐名!

      原来那普觉,正是当年叱咤江湖的“青松客”常赫!
      却说这常赫,乃是于文骊十七年初入江湖,其年十五,此人无门无派,独自行走江湖,擅使掌法,其人却是性子狠辣,冷血无情,行事常常出人意料,黑白不辨是非不分,出手则必要伤人,更有甚者,杀人无度。
      文骊二十一年,常赫武艺大成,江湖上盛传“青松客”之名,其行事却越加无度,于其年秋,将“邱山鬼”一众灭门,却是只为那其中一人出言嘲讽于他。

      “邱山鬼”虽是邪道门派,然常赫出手实过于狠辣,全山竟无一人生还,其中出言嘲讽于他之人,更是被挑断手脚筋,百般折磨致死,死后更是被曝尸荒野,让那野兽撕咬,连全尸也无。
      此事一经传出,江湖上顿时将此人视为一代魔头,直欲处之而后快。
      其时“绝情剑”闻人瞳心正是名声大噪,常赫因不屑她是女子,更指摘其武功并未如传闻中那般高强,闻人瞳心听闻后不予以理睬,常赫因怨怼其蔑视之意,与其约战于十里龙泉瀑布下。
      闻人瞳心前来应战时,却曾言道:“此番非是为你约战我才来,乃是来教你为人之道。你崇尚强者为尊,我如今之言你自不会听,且待我败你锐气,再做定夺。”
      常赫自是不忿她这番言语,两人皆乃绝世高手,这一战,竟连斗了三日,最终常赫甘拜下风,对闻人瞳心一改初时之态。
      然问其先前所言“为人之道”,闻人瞳心竟笑言道:“何谓‘为人之道’,世上之人皆为人,只须你谨记今日如何待我,日后便以之待人,仅此而已。”常赫感佩闻人瞳心,对其所言竟俱是采纳,其后再无杀人无度之事。

      文骊二十二年,闻人瞳心因遭负心人,创“伤心一剑”,常赫其时,早已对闻人瞳心情根深种,不能自己,闻此言恨不能将那负心人千刀万剐。
      然悔之无用,闻人瞳心因心神巨震,竟誓言终生不再问情之一字,正是“宁我负尽天下人,不愿天下人负我”。
      文骊二十三年,常赫退出江湖,其人不知所踪。
      如今清翎年间,竟在这处空明寺中再见其人,佛号“普觉”!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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