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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画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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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这么远干吗,叫个下人来请不就完了,还非要自己来。”一个身材健硕,相貌英武,眼神中带着些桀骜细看竟些许有些妖气的俊男冲着前面的雪衣男子喊着。
“你个粗人哪里懂,此人定要我们亲自去请。”此音柔中带媚却字字铿锵,雪衣男子微微侧脸,打开纸扇轻摇了几下。
“我粗?我虽不是学富五车,却也自幼饱读诗书,你犯病还拉着我受罪,这大热天的。”俊男气鼓鼓的成了包子脸。
“你走,你走,谁还硬拉着你来了。”雪衣嗔怒。
“我错了,行了吧,别生气了~”
幽谷之中,荒凉,景色却极美,茅草屋很简易,却看起来宽敞舒适。雪衣轻叩门扉,无人应,又轻叩。
门开了,开门的是个还是豆蔻年华的少女,模样使人恋爱,她这一开门迎面看到的是一张惊世骇俗的容颜,白衣胜雪,发如墨玉,肤如脂,最不敢望是他的眼神,望久了便心生迷惑。少女,愣了许久,才缓过神问道,“公子何事?”
“在下凌风。”转头向一脸不耐烦的英武男,“烽火,特来拜见画魔先生。”
“我家主人不在,云游去了。”
“上哪去了,我去找来。”英武男微怒。
“你吼什么,嗓门大就把我家主人叫来啦,不在就是不在,我也不知道去哪了,云游就是到处都去嘛。”
“你个小丫头片子,活腻歪了,敢冲本大爷叫唤,是不是想松松骨头!”
“你跟我斗狠算什么本事,有力气抗敌去呀。’’
“大爷我就是专门抗敌的。’’
“你吵下去有什么意思,多大了,丢不丢人。“凌风瞪向烽火。
“切”英武男白了一眼转过头去。
“我这位朋友脾气不好,还望姑娘多多包涵。”凌风谦逊的向少女行礼。
“没关系,我不计较就是了’’,少女大度的说。此刻烽火的眼白的只剩下眼白了。
“那画魔先生出去多久了,几时能回来?’’凌风柔声问。
“前天刚走的,我家主人云游,少则半月,多则半年,也许一辈子都不回来也有可能。”
“讨饶了,改日凌风再登门拜访。”
“不送”
半月过后,凌风再次前来,这次与他一起的不再是烽火,而是个小厮。
轻叩,门开,少女道:“又是你啊,那大嗓门呢?”
“他有事,没能来。先生在吗?’’
“在是在,就是不一定会见你。’’
“还有劳姑娘通报一声’’
“好吧,谁让我心肠好呢。你等着’’
“多谢姑娘。’’
一盏茶的功夫过去了,少女缓缓走来,“主人在看书,不见客。’’语气很平静。
而随凌风来的那小童道气了,小童和那少女差不多年纪,一脸稚气未脱却是个让人看了心疼的可人儿,再过几年,定是个让人伤心的主。
“你可知我家公子是谁,敢这样怠慢,定叫你们吃不了兜着走。’’如瓷的小脸微微泛红,嗔怒的样子更惹人疼爱。
另一个瓷人也不甘示弱,“我怎会不知,不就是当今宰相的独子,礼部尚书,上届的文状元姬策,姬大人吗,天下都是你们家的,和我们弱女子争执个什么?’’
此言一出,二人皆楞,好张厉害嘴,好个不要命的。
“既然先生不便,那姬某就先告辞,过些时日再来讨饶。’’
“敬请自便。’’
临走,跟在后面的小童,回头冲少女做了个鬼脸,少女也不示弱,回敬了一个。
回去的路上,童子念叨着,又不是诸葛亮,还三顾茅庐类,还有那个小丫头,拽什么啊,以为自己是仙姑啊。当然只是小声的自言自语,不敢让公子听见。
五日之后,凌风与童子再次前来。
轻叩,门开,朱唇启,“主人问你们何事?’’
“姬某想请先生在屏风上画幅画。’’
“主人同意了,明天来接我家主人吧。’’
“多谢’’
次日凌风亲自前来接先生。
只带个小童,赶了个挺讲究却不华贵的车来。
轻叩,门开,这次是个身披墨色斗篷的人开门,“走吧。’’二人还在楞神之际,那人便已登上了车。
“有劳先生。”凌风作揖后,赶车。童子与那人同坐一车,那孩子倒拘谨的一句话也说不出。
只是暗自纳闷,大热天穿个披风不难受啊,还是脸上有疤什么的要遮住不敢示人,还是这高人是故意想蒙面不让别人认出来••••••、
那小童胡思乱想了一路,不觉已经到家了。
这宅子,不大,不奢华却极有品。
那人跳下车时,凌风才看清,这是个娇小的人。
正厅,让上座。
那人不从道,“草民参见大人,草民卑贱不敢在尚书大人面前上座。”
又楞,“画魔先生是我请来的贵客,自然尊贵,如有不便,且请先生随意。”
“那是世人给我的俗名,莫再提了。”
“我想找个地方挂衣服。”
凌风叫婢女进来伺候那人,“不用我自己脱,你们帮忙拿一下就行。’’
利落的解开披风,扯下,万物凝固。这是个女人,且不足二十。此人不美不丑,或是说不能用美丑来形容。长发散落直到腰际,没有任何头饰,不插花,不盘卷,只是散落。容颜不消说,没什么可以形容这张看似比普通稍好点的脸,但却让人只觉宛若仙子,静若处子,动若脱兔。
那童子所有的猜测都错了,凌风傻眼,良久才发觉自己失态。
“在下姬策,字凌风。画••,敢问小姐芳名”
“冥女”
“民女?如有不便,我就不问了。”
“冥冥的冥,女人的女。”
“冥女先生,冒犯了”
“要画画,我有个要求。’’
“全力效劳’’
“酬金自不必说,大人是明白人,还有一事相求,赐些素菜和米饭,我要吃饭。’’
六菜一汤,一碗米,都是些极素雅的斋菜。一炷香的功夫过去了,冥女唤人加了两次米,菜吃了大半,米碗扫个精光。谁都诧异,这个看似无骨的弱女子会吃下这么多东西。
在冥女吃饭的时候,凌风呆呆的在想,这女子一看便知是个高人,行为话语却极其普通,而越普通就越不可思议,也就是越不普通。看来我这三顾茅庐果然值得。
“公子要把屏风放在哪?’’
“卧房,先生’’
“那冥女就在卧房画。’’
“甚好,冥女先生,要不要个兰袖添香啊。”
“倒是要个磨墨的,你的那个童子就好。”
关门,磨墨,极静。童子很专心的在磨,也很专心的在等,等先生下笔。
冥女似乎并不急,悠闲的坐在椅子上撑着下巴玩味的看着童子不安又好奇的神情。
“你叫什么名字,跟公子多久了?”
“ 弄墨,公子都叫我墨儿,很小就跟随公子有五六年了吧。’’
“好一个弄墨,我那女童正好叫生香,好一个墨生香啊。”
“先生莫拿墨儿取笑了,那丫头我可不敢招惹。”瓷人儿噘起小嘴。
“你家公子一个人住么?”
“算是吧,也不•••’’
“金屋藏娇啊,是哪家姑娘这么有福气?”
“嗯,这个,我,嗯~”
“不愿告诉我么?”
“也不是,嗯,不是哪家姑娘,嗯 ,先生问这些个做什么?”
“我想知道,我喜欢打听事。”
“我是不会说的。”
“哦,又是个嘴硬的。”
冥女站起,从房中走出,直奔来时方向,凌风不解忙追出问其故,遂嘱童子所问必答。
“凌风年纪尚轻为何要自立门户?”
“为一个人”
“哦,那定是这屋的另一个主人。”
“是的,先生。”
“谁,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
“这•••”
“你家公子可是令你有问必答。”
“是骠骥大将军”
“哦,烽火”
冥女面色平静,仿佛中似有赞许之情,弄墨迷惑了,这个年轻的女子怎么不吃惊呢?
“墨儿你墨磨的很好,我要画了,你先出去吧。’’
“是,先生。”
画
泼墨
挥毫
撩薄纱
轻起舞
罗袜生尘
万象脚下
流离无晴目
羁绊挽青丝
心唱,飘逸,洗练
无声,无痕,无华
只恐汝乘风归去
无人画完画中人
又恐汝痴迷误入画
南柯一梦,何时回魂
骨为笔,血研墨,肤做纸
且驻足,且屏息,且凝滞
婉转曲水中,俯身倾耳听
浩淼三界外,天地一笔生
寄浮生,幻雾里,从此莫回头
路漫漫,其修远,苦行当一游
一天一夜过去了,送的饭冥女一动未动,未说一句话,像疯子一样画,像仙人一样画。
次日冥女开门,形容疲惫,看起来很虚弱。画成。
崇山幽谷之中,有一男子,面水背山抚琴,宛若仙人。另一男子,衣阙纷飞,漫卷诗书向其走来。看画之人皆屏息,怕惊扰画中人。冥女为这幅画题名为,逢君。
凌风千恩万谢,赠二十两金,拿之,离去。不让送,自己坐车离去。
次日,凌风出门,被一红包袱绊倒,打开正是自己送冥女的二十两金。
不久后,朝廷昭告天下,骠骥将军烽火战死沙场,追封为靖国候。
“烽火战死了,真是命运无常啊。”生香一脸苦闷。
“是战死的么,哼,那老贼也太急了。这天下不久就要姓姬了。”生香似乎很气愤
“他会付出代价的。”冥女微怒道。
冥女闻之,怅然一夜,遂画比翼鸟一副,题名,相随。
生香遂问, “主人要送与凌风公子么,我去送。”
“不用”
一年之后,凌风抑郁而终。公子最喜爱的屏风,逢君,陪葬。冥女遂燃,相随,以祭二人。
千年之后,一个俊朗少年在操场弹奏吉他,另一清秀少年,怀抱《离骚》向其走来,好一幅,逢君,千年又逢君。
他们岂知,这操场下面正是凌风的墓葬,下面埋的是令一幅,逢君。
(读诗句银烛秋光冷画屏有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