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逃》翠沼

17、第 17 章

　　洛南愣住了。

　　林若然也愣住了。

　　她说带洛南出去玩不是开玩笑，但在KTV唱通宵是绝对不可能的。先不说洛南家里人答不答应，林若然可能先会被爸妈骂一顿。她只是想着最近洛南和陆嘉文一个比一个丧，像是身怀血海深仇大仇难报一样，脸色难看，笑也没几个，干脆出门逛逛，转换一下心情。

　　她知道洛南不是被玩乐打败的人，所以这样提议。

　　没想到先提出不满的是周亭宴。

　　林若然和周亭宴关系一般般，他这样说，林若然不好出言反驳，只是一个劲看洛南脸色，最后颓然点头：“嗯嗯嗯，你看着办吧。”

　　周亭宴把书放下，趁着他低头，林若然做了个鬼脸。

　　小气鬼。

　　眼镜滑下来一半，她眨眼撞了洛南的肩膀：“晚上加油，早点睡。”

　　呵呵，补习？周亭宴现在势头正好呢，哪里用得着洛南补习。据她所知，两人的师生情谊半年前就断了，现在是想要再续前缘？

　　“再续前缘”四个字蹦出来，林若然的不满也散了一大半，完全等着看周亭宴热闹。

　　“呵呵呵呵。”

　　身边的人发出一阵怪异的笑声，洛南习以为常，剥开一颗糖塞进林若然嘴里。周亭宴给的奶糖味道很好，后来她也去买了点，心情不好就吃一颗，现在最大的用处就是堵住林若然喋喋不休的嘴。

　　她刚才没能反驳。

　　心里一迟疑，这事情就这样定下来了。

　　也许是她也想重新和周亭宴说话。

　　是这样吗？

　　洛南的“乖”是刻在骨子里的，她对每一个人都温柔体贴，像是完全不会考虑自己一样，她的诚恳赢得了绝大多数人的认可。以心换心，这是洛南生存的方式。

　　可她对周亭宴发了脾气。还闹性子不跟他说话。

　　洛南咬住唇，贝齿磕在浅色的唇瓣上，留下白印，小姑娘懊恼着，脸上也浮现忧虑的神色。

　　她该道歉的。

　　虽然明明是周亭宴无礼在先，她没有辱骂或者怪罪的意思。

　　家里两个小孩一起上学放学，最近的气氛却怪怪的，周建东和徐莉已经有所发觉了。

　　洛南又开始后怕，要是这样给妈妈惹麻烦了怎么办？

　　妈妈不会把自己丢给舅舅，但要是破坏了妈妈现在的生活，她也会自责。

　　洛南又安静下来。从周亭宴的角度，只能看到少女稚嫩又单薄的脊背仿佛被沉重的东西压弯，脸埋在书里，再也没有抬起来过。

　　周亭宴莫名看这副样子不爽。

　　他按着圆珠笔，弹簧滚动发出清脆的声音，他用笔的尾巴点住洛南的脊椎，轻按。

　　洛南宛如受惊的兔子，从桌子上弹起来，惊疑不定地往后看周亭宴。

　　难道要找她算账了？

　　周亭宴……也不是这样小气的人。

　　没想到少年只是兴致缺缺地收回了笔，冷着脸提醒：“别趴着，坐好。想戴眼镜就直说。”

　　“……哦。”

　　洛南迷茫地转了回去。

　　周亭宴也不玩笔了。等到上课铃打响，他的目光焦点换成了洛南的头发。

　　刚来的时候，他还记得洛南的发质很差，发尾一截枯黄，过了一年养长了一大截，又修了一下，彻底把过去的影子斩断。头发的长度是一样的，可是洛南却变了很多。

　　有种很微妙的情绪。

　　很诡异，同时也很不爽。

　　但也不得不承认，洛南本身就有这个价值。就算不被接到周家，她也能凭借自己的力量走出那一方泥泞，见识更加精彩的人生。到时候，周亭宴只是她生命中无关紧要的过客，要拿出来说，也是一句，“他是我哥哥”。

　　一个靠家族力量继承公司的纨绔子弟，一个凭借自己双手一步步攀爬的栋梁之才。

　　孰优孰劣一眼就能看清。

　　他似乎从来没有小瞧洛南。

　　徐莉的女儿，如何能平庸呢？

　　周亭宴自嘲地笑笑，疲惫地遮住了脸。

　　他试图蒙蔽自己的眼睛，也试图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但那都不是真相。

　　现在，他需要将往事一点点翻扯出来，搞清楚这个“家庭”到底为何而成立。

　　沉默了很久，刚睡醒的程念真说话了。她的嗓音喑哑，眼圈红通通的：“放学后，你陪我去看看妈妈吧。”

　　她的眼圈又红了。

　　周亭宴没有说话。

　　但程念真知道他会答应的。

　　果然，半晌之后，她听到周亭宴启唇。

　　“好。”

　　仿佛尘埃落定，她松了口气。

　　她从小和周亭宴一起长大，家里人也熟得像一家人，很多时候，她都想，要是这样干脆地成为一家人该有多好。周亭宴的妈妈很喜欢自己，妈妈和她也是好朋友，到时候他们就在家长的见证下成为夫妻。梦想之中的婚礼很美好。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她的妈妈病倒了，爸爸花钱也买不来妈妈的疼痛减轻。

　　她的成年礼一结束，妈妈就被送到了医院，仿佛坚持这么久只是为了见证女儿踏入成人阶段的那一瞬间。

　　她六神无主，乖乖听从安排来上课，似乎抓住了周亭宴这根浮木不放。

　　“妈妈会好的对吗？”

　　周亭宴的声音没有一丝不耐：“会的。”

　　“我好难过，你现在能抱抱我吗？”

　　周亭宴顿了顿，他温柔地拍了拍程念真的头，残忍拒绝：“不可以。会有人替我抱抱你的。”

　　最后一节课结束，他替程念真收拾书包，侧身拍了拍洛南的肩膀：“等下见。”

　　程念真不服气地瞪了洛南一眼，小皮鞋哒哒哒，跟着少年修长的身影而去。

　　林若然倒是叹了一声，也没有往常尖酸刻薄刁难程公主的心思了，拉着洛南在小卖部买了两根草莓味的冰棍，一边闲聊一边往校门口走。

　　“我妈来接了，明天见！”

　　“再见。”

　　洛南挥手。

　　今天的车厢里还有另外一人。

　　徐莉面色有些疲惫，但还是笑眯眯地看着洛南：“宝贝，生日快乐。”

　　洛南愣了两秒，眼里有些不确定，她迷迷糊糊地上了车，等到徐莉将蛋糕和礼物都拿出来，她才像是刚出炉的小学生一样一边小声尖叫一边往徐莉怀里钻，索要抱抱。

　　这样子，哪里看得出半分钟以前的稳重冷静，简直就是个小撒娇精。

　　徐莉拍着洛南的脊背，突然感觉衣服上有点湿湿的。

　　低头一看，是小撒娇鬼在撒金豆子。

　　她叹气，温柔地给洛南拭擦眼泪，想起那条由早就把她拉黑的号码发来的信息。

　　【周亭宴：洛南生日，别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