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入夏天》风了云

6、第 6 章

　　隔天一大早，夏聚在噩梦里醒来，总觉得舒语蝶昨天的话不太妙。
　　但细想，又完全没有问题，不回乡下陪爷爷奶奶的时间里，确实没有什么地方值得她多停留......

　　一通心烦气躁下，夏聚打了电话。

　　电话嘟嘟响，几秒后接通，夏聚心情轻松了点，叼了片全麦面包，绕到客厅坐在沙发上。

　　舒语蝶周围人声有些嘈杂，脚步声踢踏响，蒙在一个密闭的空间里，显然不在家。

　　夏聚听得皱眉，问：“不是说不出门嘛。”
　　“昨晚的烂摊子。”舒语蝶无奈叹气。

　　昨天晚上回到家后，舒语蝶接到了顾叔的电话。

　　夏聚拉她出门，逃开吃瓜群众的八卦好奇心之后，民警同志接到通知火速赶来。

　　尽管当事人不在场，还是要由顾叔这个老板转告她，明早去做个笔录，还有那三个闹事的。

　　夏聚不自觉在沙发上坐正，又皱眉：“需要帮忙吗。”

　　舒语蝶躲在树荫下，望着警局方向：“别了大少爷，我在等他们出来，他们正在接受批评教育。”

　　夏聚站起，关切问：“你等他们干什么？”

　　舒语蝶轻轻叹气。

　　三个闹事的人都姓王，据说是一个地方出来的，做笔录时义正言辞说这一切是因为他们的店被举报，停业整改，今天重新开张。

　　——他们三个合伙开店，昨晚去顾叔的宵夜店，是想找女孩子做调查问卷，打进敌人内部，掌握敌人优势，了解市场方向，但又害怕有人认出他们丢脸，说话模棱两可，于是就遭了打。

　　而他们也心知肚明——怪不了小姑娘。

　　要怪就只能怪他们自己怕暴露身份丢脸，藏着掖着不明说，还凶神恶煞地挡人小姑娘的路。

　　还烂醉如泥跑去厕所堵人。
　　这可太像坏人了。

　　电话另一头，夏聚疑惑：“那他们堵我干什么？”

　　“嗯，据说...”舒语蝶抿嘴说：“他们的店是被客人的男朋友举报的。”

　　“所以做调查报告习惯避开男孩子。”

　　夏聚：“.......这得是个什么店？”

　　舒语蝶靠在树干上：“不知道，但他们说他们的店很受女孩子欢迎，我肯定喜欢。”

　　“不知道是什么地方你都敢去！？”夏聚咬牙：“我也是受害者，给我地址。”
　　舒语蝶切回界面：“等我到了发定位给你，不过你迷路我可不管。”

　　等着电话那头应声的间隙，夏聚坐在房间换衣服。

　　他笑着回话：“行，绝对不会迷路。”

　　那头，舒语蝶问得随意：“找我有什么事？”

　　夏聚在脑子里快速找词：“就，就想问我昨天那箱子放哪了，我，我忘了。”

　　堂堂二十岁处于黄金发展期的大好青年，却拥有鱼的记忆。

　　舒语蝶没有笑，只是顿了片刻。

　　夏聚找补：“我的意思是说，太久没回来，忘了从我家到顾叔的店怎么走。”

　　舒语蝶轻笑，没有要吐槽一番的意思，“向北直走再右转，长水街858号。”

　　夏聚：“好，下午见。”

　　警局内，三个闹事的倒霉蛋蠢货接受完批评教育，出门时已经过了中午。
　　他们唉声叹气走出大门，就看见不远处的树荫底下，有人在等他们。

　　白色短袖加黑色背带裤，高高的马尾扎在脑后，不就是昨天在宵夜店的那个小姑娘。

　　大金链子老板皱眉，开口问：“卧槽，不是给她地址了嘛，怎么还在这等我们，这大太阳不热吗？”
　　这小姑娘看着不太聪明啊。

　　昨天遭打的当事人退后一步：“大哥，你自己去问啊，我，我是不会去问的。”

　　老大哥面色柔和下来，长得并没有多凶神恶煞。
　　他叹气，也没把希望寄托在身后两个小弟身上，他插兜走过去，原地愣住。

　　小姑娘一点都不傻，手里拿着根冰棒，嗖嗖冒冷气，另一只手也不闲着，提了袋冰饮料，细看里面还有冰渣子，脖子上还挂了小型风扇呼呼吹。
　　更像是来嘲笑他们的。

　　老大哥自己都不太相信，开口问：“小姑娘，你不会一直在等我们吧？”

　　舒语蝶啃下一截冰，坦然摇头：“我刚吃完饭，算着时间过来的。”

　　老大哥：“.......”
　　真是多这一嘴。

　　“那你等我们是为了？”
　　不能是兴师问罪吧，兄弟几个刚被教育完呢。

　　“也没什么，”舒语蝶表情淡然，有点看不出来的严肃，“这个给你们，算是昨天打人的道歉了。”

　　红色袋子里是三瓶冰可乐，在大太阳最毒的中午咔咔往外冒冷气。
　　憨厚的口吃小弟连忙跑来接过袋子：“谢，谢谢啊，虽然你打了我二哥一顿，但这，这实在太客气了。”

　　被打的当事人窝在后面，没出声。
　　舒语蝶扫了他们一眼，直入主题：“作为交换，以后不要去顾叔的店里闹事了。”

　　做生意都不容易，能在一条街里占得一亩三分地，打响名号稳住这么多年，不付出点心血完全做不到。
　　小姑娘顶着大太阳在这等他们，无非想让他们消停
　　老大哥明白，更心知肚明：“我懂，我保证就是了。”

　　听到来人的保证，舒语蝶轻轻点头，调着小风扇的档位，转身就打算走。

　　“哎，不去我们店吃饭了？”
　　被打的当事人突然冒出来一句。
　　“你傻啊！”

　　咚一声，老大哥为他家餐厅的大厨送上一个真挚的爆栗子：“没听见人家说吃过饭了？”

　　舒语蝶偷笑，背对他们挥手，没转头，说：“晚上再去。”

　　一转傍晚，舒语蝶从家出门，登上出租车，看起还没有回的消息。

　　柏年：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柏年：你给的可乐是不是又是大冰棒子，要放三四个小时才解冻的那种。

　　柏年：你不是深信可乐杀精的嘛，哈哈哈哈真是笑死我了
　　柏年：披着小羊皮的狼，非我们语蝶莫属

　　舒语蝶看完消息，会心一笑，点开键盘回消息。
　　舒语蝶：还好

　　柏年作为常年网上冲浪选手，即使在旅游，也不耽误秒回的速度。

　　柏年：我去查了下他们的店，请你一定要去！！
　　柏年：记得给我拍照片！越多越好！
　　舒语蝶：？
　　舒语蝶：什么店能让你这么喜欢？
　　柏年：天机不可泄露。

　　舒语蝶本意是去蹭顿免费的饭，也不好奇这是家什么风格的店，完全没有去网上查一查的心思。

　　近三十分钟的车程，舒语蝶为了避免犯困，和柏年聊了一路。
　　小到柏年旅游时的趣事美景，人文风光，酒店布局，大到柏年那个小堂妹的高考成绩，志愿方向，理想高校。
　　怎么好玩怎么聊，什么有意思聊什么。

　　短短半小时，近百条的聊天记录，无数照片视频连着串发，内容之杂，条数之多。

　　司机放慢速度，车身拐进道窄人多的小路，橙黄夕阳斜照进吹着冷气的车里。
　　目的地到了。

　　舒语蝶：我要下车了，先不聊了。
　　柏年：OK，记得我的照片。
　　柏年：爱你！【亲亲】

　　这家店位于城西长清街，在一个小广场的边上，不靠近市中心，但也不算太远，离郊区更差得远。
　　下班的晚高峰，街道上人来人往，买菜吆喝闲聊都有。
　　舒语蝶看了眼具体地址，挨个看街道牌号，是和顾叔店一样的858号，这该死的缘分。

　　店在街道中间，生意不是太冷淡，甚至还有很多女孩子陆陆续续往这里来。

　　成群结队或三两作伴，化妆拎包，有闲有聊，看上去是刚下班的年轻白领来吃饭。

　　店前招牌简简单单，很西式风格的一家西餐厅，发彩光的板写着黑板字——停业结束，内有新服务员。

　　舒语蝶停步顿在店前，第一反应是——西餐厅去烧烤宵夜店打探敌人内部？
　　傻得很明显。

　　“姐，姐，这呢。”口吃的小弟在外面等，一看见舒语蝶就急忙拉她进来。
　　舒语蝶默默跟他打了招呼。

　　“不好意思啊姐。”
　　他边走边说话：“还没自我介绍过，我叫王进财，叫我小王就好了，我是这店里跑腿的，我二哥，也就是你昨天打得那个傻子，他叫王发财，是店里的掌勺大厨，去东北那疙瘩进修过，菜做老好吃了。”

　　大厨？
　　舒语蝶想起，那人手上看见的深刀疤，突然莫名有点内疚。

　　王进财说完就闭了嘴。
　　他带舒语蝶穿过一条发光的小过道，在临进门口停下，从满是蓝牙耳机的盒子里拿了一对递给她。
　　动作异常熟练，显然是给来店里吃饭的客人的。

　　舒语蝶惊讶，问：“你们店出手这么阔绰？”

　　王进财憨笑：“没有吧，这是为了让客人看表演的，看完还要放回来的。”

　　如果他不说，舒语蝶都快忘了，这家店好像也提名过【本市最具新意的餐饮业代表大盘点！】
　　他们的新意是吃饭看表演？

　　舒语蝶在心底好奇，这蓝牙耳机的创意更像是从广场舞大妈那里得到的灵感。

　　——曾经有大妈用音箱在广场上大放舞曲，遭到附近居民投诉之后，每个人自发买起蓝牙连歌跳舞。
　　再那之后，广场上除了大妈们惊艳的无声舞姿有些怪，可以说是非常和谐。

　　舒语蝶不在意的笑笑，戴上耳机就往里走，刚挪一步老板就过来了。

　　“小舒是吧，”老板拦住她：“刚刚进财也告诉你，他和发财的事了，我也来自我介绍一下。”

　　他笑得从容，双手背在身后，一副老干部的姿态，没有一点昨晚的窘迫和凶悍模样。

　　“我叫王德发，我妈给取得名字，王德发王德发，早晚都得发，寓意特别好，是这里的老板，也是进财和发财的表哥。”
　　王德发骄傲的竖起大拇指，对自己的名字特别钟爱。

　　舒语蝶作为一位与时共进的大学生，对网络用语不说精通，倒也算得上是了解，对着这个十分有先见之明的名字礼貌应好。

　　小姑娘笑起来眉眼弯弯，即使是憋笑，眼睛里也有种天然、神圣不可侵犯的清澈透亮。
　　王德发顿了一下，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你应该会喜欢这里。”

　　舒语蝶轻微偏头，有点疑惑他的说法：“我也希望。”

　　过道和厅内隔了扇大铁门，手柄是不会冰冷的木制，舒语蝶刚握上手柄，身后人也提出问题。

　　王德发搓着双手，僵在原地，神情里像是有点担忧。
　　他问：“内个，你男朋友......他应该不会来找你吧。”

　　舒语蝶愣了一秒。
　　他说得是夏聚？
　　和柏年聊太嗨，忘了给夏聚发定位。

　　舒语蝶反手掏出手机，发了定位过去，没有反驳男朋友这一称呼，出门在外多道别人以为的护盾，总没坏处。

　　舒语蝶发完定位，对王老板轻描淡写说：“他应该会来吧。”
　　王德发嘴角一抽：“也行。”
　　“你先进去吧。”

　　过道和大厅内是两个全然不同的世界。
　　舒语蝶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王德发迅速向进财招手，压低声音悄咪咪说话，肩并肩的缝隙颇有007暗号接头的意思。

　　王德发：“别让她男朋友进来，万一再给我们举报停业一下，咱们就完了。”
　　“大哥！我明白！”进财信誓旦旦，不夸张地流露出为大义赴死的中二感。

　　屏蔽中二感的银色酷炫大铁门后，舒语蝶的蓝牙耳机迅速接通室内音乐，漫长悠扬的轻音乐响起。

　　厅内灯光的基调是明亮的白色，布局却给人一种明显且突兀的恍如隔世感。

　　靠墙的黑白布艺沙发，正中散落的小圆围桌，前台旁的一片高台空荡荡，比平地高出四五十厘米。

　　天花板垂下的悬灯不时亮出蓝红的灯光，端菜的服务员交错着擦肩走过。
　　舒语蝶愣在原地，脑子里忽然‘轰’了一声，走马灯似的回闪别人说的话。
　　王老板：你应该会喜欢
　　柏年：你一定要去！、记得给我拍照片、天机不可泄露。

　　最后冒出来的是自己和夏聚说过的——据说他们的店是被客人的男朋友举报的、他们说他们的店很受女孩子欢迎。

　　舒语蝶愣住放空的间隙，一位服务员拿着菜单走近她。

　　燕尾服西装沿着男人的身体线条走，优越的身材比列完全展现，呈现在眼前的整体效果是——宽肩窄腰长腿。
　　化完妆的英气面庞里透出一点妖孽。

　　舒语蝶的第一印象是他有些刻意，从头到尾的刻意，全身上下都是端着的内敛气质。

　　周围的喝彩尖叫声轰然炸响，耳机里缓慢的轻音乐瞬间转换，动感的音乐伴着性感的节拍涌入耳中。

　　男服务员见状，殷勤说：“美女姐姐运气真好，一来就碰上表演环节了。”
　　舒语蝶望向高台上，生硬扭着脖子，更加笃定进来之后的想法，百年难得一见的脏话差点脱口而出。

　　前台旁的高台上，升降台升起一根银色钢管，室内灯光暗下，头顶白灯切换，蓝红灯光登时亮起交错挥开，身材极好的男生扔掉西装外套上台，往自己的白衬衫上泼了一杯酒。

　　舒语蝶傻眼，不自觉踉跄着向后退了一步。

　　西餐厅走秀，男模热舞。
　　这新意，难怪会被人家男朋友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