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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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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王宫寝殿内,冥府女王正在梦境中沉睡,享受着仿佛永恒的安宁。
这里没有带来明亮的窗户,只有墙上幽幽燃烧的蓝色磷火,将床榻之上女神的轮廓映照于黑色大理石地面。
哈蒂丝面露安详地仰躺着,鸦羽般的长发铺散开来,与身上同样漆黑的丝绸睡袍几乎融为一体。
她皮肤白到透明,容貌清冷中不乏美艳,即使正处于睡梦也散发着威严的气息。
然后这本应永恒的安宁就被打破了。
“哈蒂丝陛下!请您醒醒!尊贵崇高的冥府女王!求您睁开您高贵的眼睛看看我这个小信使吧!”
声音由远及近,一听就是那从奥林匹斯圣山而来的神使。
哈蒂丝连眼皮都没动一下,只是翻了个身,用枕头压住了耳朵。
但根本没用。
赫尔墨斯如一阵风似地冲进寝殿,脚下的带翼凉鞋在地面划出金色轨迹。他身穿简短的旅行斗篷,手持双蛇权杖,棕褐色的头发乱糟糟的,一副刚从长途奔波中归来的模样。
“尊敬的冥王陛下!”赫尔墨斯单膝跪地,双臂夸张地挥舞着,“您亲爱的弟弟——我们至高无上的神王宙斯,特意邀请您前往奥林匹斯圣山之上参加三日后的盛宴!届时众神都会前来赴宴!”
真是过于吵闹了,这家伙还专门朝着她侧卧的方向。
哈蒂丝终于睁开眼睛,深邃的漆黑色中映入了少年神使那带着惊喜的面孔,但它此刻却盛满被打扰清眠后的不悦。
为何当初她会同意让赫尔墨斯来当冥府的亡灵指引者?虽然这孩子尽职尽责,她却还是不免怀疑宙斯就是故意派他来烦她的。
“我拒绝。”哈蒂丝简洁地说完,翻过身又要睡去。
“不,请您再考虑一下!”赫尔墨斯迅速移动到床的另一侧,“这次宴会是为德墨忒尔那终于长大的儿子举办的,他名为珀瑟福,即将正式进入奥林匹斯,这简直是千载难逢的——”
“我说过了,不去。”哈蒂丝揉着太阳穴坐起身来,丝绸睡袍从肩头滑落一角,露出泛着光泽的肌肤,“奥林匹斯的宴会哪次不是酗酒、喧闹和混乱?让宙斯他们自己狂欢吧,我要睡觉。”
“可是父神特别嘱咐过,如果您不去的话他就要亲自来冥界‘邀请’您了!”赫尔墨斯还在夸张地挥舞手臂,“您知道的,到时候他准会把您的宫殿弄得一团糟,说不定连斯提克斯河也不能幸免于难……”
即使知道赫尔墨斯伶牙俐齿、嘴里说的话不一定是真的,哈蒂丝的眼神也瞬间冷了下来。
宙斯那个小混蛋跟他儿子一样烦,谁能保证他到时候会不会真的亲自来请她?
冥府女王不仅嗜睡,还拥有极强的责任心,在她心里冥界秩序必须正常。看来她必须得再给自己的领域设立规则了。
“所以,宙斯是在威胁我?”哈蒂丝低声说道,整个寝殿的温度似乎都随之下降了。
“噢不,当然不是,这明明是‘诚挚的邀请’!”
赫尔墨斯笑得可爱,表情也很真诚。
但是没用。
哈蒂丝啧了一声,抬起右手,纤细的五指在空中轻轻抓了抓。
霎时间,寝殿的空间开始扭曲和折叠,墙壁如同活物般蠕动,将惊慌失措的赫尔墨斯推向门外。
掌控冥界所有空间——这是冥王的权能之一。
“请等等!哈蒂丝姐姐!请再给我一个机会……”赫尔墨斯的声音越来越远,最后随着空间裂缝的闭合彻底消失了。
啊,总算清静了。
哈蒂丝满意地躺回了床上,继续闭眼睡觉。
与此同时的内庭里,双子神正在下棋。
他们是冥王的左膀右臂,正得空闲在这里对弈休息。
修普诺斯手执白子,塔纳托斯手执黑子,棋盘上的局势胶着。
这对双生子出身于显赫的黑夜神倪克斯与黑暗神厄瑞玻斯的家族,金发金眸的掌管睡眠,银发银眸的掌管死亡,外貌几乎一模一样,只是前者总是带着慵懒的倦意,而后者则冷峻如锋利的剑刃。
“赫尔墨斯又被陛下赶出去了。”修普诺斯落下一枚棋子,伸手打了个哈欠。
“哦,第几次了?”塔纳托斯头也不抬地分析着棋局。
“本世纪第七十三次。”修普诺斯精准地报出数字,“我打赌,他十分钟内会找到回去的路。”
塔纳托斯轻哼一声,回道:“八分钟。”
“赌什么?”
“谁输了就替谁值这个月的班。”
“成交。”
“……”
七分四十二秒后,神使从庭院角落的灌木丛里钻了出来,头发上还沾着些彼岸花的花瓣。
“哈!找到了!”赫尔墨斯得意洋洋地拍掉身上的灰尘,“哈蒂丝姐姐的空间扭曲术真是越来越精妙了,差点就困在里面出不来了。”
见状,修普诺斯叹了一口气,目光转回塔纳托斯:“看来你又赢了,弟弟。”
塔纳托斯嘴角微扬,心情颇好。
他看向赫尔墨斯:“放弃吧,陛下说不去就肯定不会去的。”
“这次不一样!”赫尔墨斯冲过来,差点撞翻棋盘,“父神说了,如果这回请不动哈蒂丝姐姐,他就要我永远留在冥界当信使!这太恐怖了,纵使我有再多分身也承受不住!”
“听起来很适合你。而且,你本来就在我们这里有工作。”修普诺斯懒洋洋地评价道。
“别这样,修普诺斯哥哥。”赫尔墨斯哭丧着脸,假装抹着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我更适合待在奥林匹斯,冥界什么都好,就是太……安静了。”
塔纳托斯挑眉:“死亡国度本来就该安静。”
“不管了!”赫尔墨斯转身再度冲向哈蒂丝的寝殿,“今天我一定要说服她!”
身后传来双胞胎兄弟意味不明的笑声。
……
哈蒂丝刚刚重新进入梦乡,就感觉有谁在拉扯她的被子。
啧,比上次快了两分钟。
她无语至极地想着。
“哈蒂丝姐姐~全世界最美丽最善良最美好的冥界女王~求求您啦~”
赫尔墨斯又出现在了床榻边,直接双膝都跪在了地上,还双手合十,看起来越来越夸张了。
好吵,真是受不了。
哈蒂丝不得不再次睁开眼睛,有些烦躁地面对这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神使。
她无言,冷冷地看着他。
“其实父神还说了,如果您不去,不止他会来亲自邀请,还要把阿瑞斯和阿波罗都派来冥界‘拜访’您。”赫尔墨斯使出了杀手锏。
哈蒂丝快被烦死了。
阿瑞斯是众所周知的吵闹,再加上阿波罗和他的里拉琴……要是他们在赫尔墨斯的带领下来她寝殿内撒野,那可太折磨她了。
“而且,海皇陛下也会带着他的海怪们来做客……”
那还真是群贤毕至啊。
哈蒂丝坐起身来,深呼吸一口气。
有完没完?明明她就想好好地睡个觉,偏偏摊上了这么一大家子。
赫尔墨斯见哈蒂丝有所动摇,立刻加码:“而且德墨忒尔殿下也希望您一定到场,她说您已经几百年没去过奥林匹斯了,大家都非常想念您!”
这倒是真的。
在所有奥林匹斯神中,德墨忒尔跟哈蒂丝的关系最好。
哈蒂丝叹息一声,又是揉了揉太阳穴。
“宴会……具体是在什么时候?”她终于同意了。
“三日后!从正午开始,持续到第二日黎明!”赫尔墨斯的眼睛变得更加明亮,“到时候我会亲自来接您的,用我最快的速度!”
哈蒂丝无奈道:“我自己有战车。”
“好吧,那就这么说定了~”赫尔墨斯一跃而起,还兴奋地在空中翻了个跟头,“我会告诉父神这个好消息的,回见啦,亲爱的哈蒂丝姐姐!”
“对啦,您今天也超级美丽噢,在宴会上您肯定是最闪耀的那位~”
虽然……那是德墨忒尔为珀瑟福举办的宴会。
不过问题不大!
接着赫尔墨斯便脚底抹油跑路了,生怕哈蒂丝反悔。
寝殿重新恢复寂静,哈蒂丝却再也睡不着了。她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镜前——这镜子由冥界特有的黑曜石打造而成,能够映照出身躯与灵魂的真实样貌。
镜中的女神身材高挑,黑发黑眼白肤,浑身散发着属于死亡与地狱的恐怖气息。
哈蒂丝已经这样存在了千万年,守着冥界的永恒,在兄弟姐妹中她看起来格格不入,就更别提闪耀的奥林匹斯了。
“又是该死的宴会。”她低声言语,伸手抚过镜面。
哈蒂丝讨厌参加宴会的原因有一样——以前每次被迫参加奥林匹斯的宴会时,以某两个种马弟弟为首的神祇都会向她吹嘘爱..欲的美好,即便不选择结婚也可以品尝一番恋爱与交..合的滋味。
宙斯和波塞冬明明早已结婚却见一个爱一个,连野牛和海豚都不放过,她才不愿与他们俩为伍。
她宁愿向着斯提克斯河发誓成为永远的处女神。
三日后,奥林匹斯圣山之上。
即使并不情愿,哈蒂丝还是准时出现了。她驾驭着自己那由四匹黑马所拉的战车而来,在众位冥神的簇拥下进入了宴会殿堂。
因为冥府女王极少出面,所以当这次她突兀地踏入金碧辉煌的大厅时,原本喧闹的众神安静了一瞬,纷纷神色各异地投来视线。
“我没看错吧……那位是冥王陛下?”
“哇~已经有多久没见到过她了?”
“感动,我们的哈蒂丝女神居然出门了!”
“……”
众神跟开了眼界似地议论着这桩奇事。
哈蒂丝身穿浅黑色束腰长裙,上面没有任何华丽的装饰,长发用一根骨簪随意绾起,与周围珠光宝气的神祇形成鲜明对比。
她还是这么朴实无华,他们哭死。
但至少现在她终于愿意来了,赫尔墨斯深藏功与名。
赫尔墨斯兴高采烈地朝哈蒂丝挥手道:“欢迎您的到来,冥王陛下~”
“噢,哈蒂丝!”宙斯第二个反应过来,大步而来拥抱哈蒂丝,“我亲爱的姐姐,你可算来了!”
哈蒂丝面无表情地接受了种马弟弟一号的拥抱,然后迅速退后一步:“宙斯,别来无恙。”
“以及,听说你要带着大家一起拜访我的冥界?”
宙斯顿了顿,意识到这肯定又是赫尔墨斯为了成功把哈蒂丝劝来而编的谎言。
他爽朗地大笑着,边转移话题边把哈蒂丝往兄姐们那边揽去。
“是吗?哈哈哈哈哈,先来与我们叙叙旧,亲爱的姐姐,我们真的太想念你了……”
那里已经坐着几位主要神祇。
赫拉冷着脸,显然对宙斯最近的风流韵事很不满意。
德墨忒尔微笑着跟赫斯提亚说着悄悄话,对方手中正织着一块披肩。
而波塞冬则边拍着自己旁边的位置,边招呼哈蒂丝过来坐下。
见状,跟随冥王一起来赴宴的冥神们散去玩耍了,尤其是爱凑热闹的白昼女神赫墨拉。
虽然哈蒂丝陛下不爱..宴会,但不代表他们也不爱啊!
奥林匹斯的朋友们!我们想死你们啦~
此时此刻,哈蒂丝在主宾席落座,这里是他们几个兄弟姐妹的专属位置。圆桌上摆放着丰盛的美食和甘甜的酒水,可她完全没心情触碰它们。
真吵啊。哈蒂丝心想着,依然面无表情。
突然,种马弟弟二号凑了过来。
波塞冬举着酒杯:“姐姐你还真是老样子,冷得像你们那的河流!来,喝一杯,庆祝我们几个好不容易有一次团聚!”
“是啊,这可真是太不容易了。”宙斯满脸感动地喝了一口葡萄酒。
“这是为你准备的,亲爱的妹妹。”
哈蒂丝接过赫斯提亚递来的酒杯,但没即刻就喝。
她漫不经心地说:“听说这场宴会是为德墨忒尔的儿子举办的?”
“啊,我们可爱的珀瑟福!”宙斯一提到这孩子就笑得十分高兴,“那孩子终于长大了,德墨忒尔把他保护得太好了,我们几乎没见过他哪怕一次。”
珀瑟福是德墨忒尔独自孕育的,还接受了宙斯的祝福,众神都传闻他继承了母亲的所有美德。
“珀瑟福是个温柔害羞的孩子。”德墨忒尔捂着嘴笑道,“放心,现在我不会再藏他了,但你们可不许打他的主意。”
在说出后面那句话时,农业女神的视线明显停留在了弟弟们的身上。
闻言,赫拉没有说话,赫斯提亚假装咳嗽了一声,宙斯则装作很忙地吃着无花果。
不过亲兄弟姐妹间氛围自然不会变冷。
波塞冬挤眉弄眼:“听说那孩子长得相当漂亮,就像个精致的瓷娃娃,也亏你舍得把他带出来。”
“毕竟孩子长大了,而且是他自己主动要求的,我当时都觉得不可思议呢。”
“哈哈哈,那说明他有主见,好事啊!”
“真想马上就见到珀瑟福……”
对于这个话题,哈蒂丝表现得毫无兴趣。
漂亮孩子又如何?有她的床榻和美梦香吗?
思及至此,哈蒂丝捂嘴打了个哈欠,感觉困意席卷而来,可她还必须继续撑下去。
宴会大厅依旧非常喧闹,众神之间愉快聊天、手舞足蹈,不时有赫柏带领着宁芙们为空杯添酒。阿波罗在弹奏里拉琴,阿尔忒弥斯和缪斯们随着音乐起舞;狄奥尼索斯带着他的追随者们已经开始了狂欢;雅典娜和赫淮斯托斯在讨论某种新式武器的设计;阿佛洛狄忒斜靠在阿瑞斯身上,对他耳语着什么,惹得战神哈哈大笑……
除此之外,还有别的神祇也在寻欢作乐,就比如聚在一起的双子神、厄里斯和赫卡忒。
“对了,哈蒂丝。”
听到赫斯提亚正在唤自己,哈蒂丝转过头来,移回了目光。
哈蒂丝询问:“怎么了?姐姐。”
“我们刚刚还在谈论你,你该多来奥林匹斯走动走动。”赫斯提亚温和地笑道,“冥界虽然重要,但也不能总是把自己关在那里。”
“冥界是我的领域,而且我喜欢安静。”哈蒂丝回应道。
说实话,今日这场难得的团聚让哈蒂丝有些不自在,她已经许久没有同时面对这么多家人了。
“说到安静,所以……”宙斯突然开口,“你还是不准备来一次谈情说爱吗?还有结婚。”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难道她就必须要恋爱结婚吗?
哈蒂丝有些不悦地蹙了蹙眉。
“对,我已有意要加入处女神的行列。”
此话一出,气氛微妙地变化了。
赫拉挑起眉毛,德墨忒尔和赫斯提亚交换了一个眼神,波塞冬和宙斯则差点把嘴里的酒给喷出来。
“什么?!”兄弟俩异口同声地大叫。
哈蒂丝准备成为一名处女神?就像赫斯提亚、雅典娜和阿尔忒弥斯那样?!
“那得是多大一笔损失啊!”
“这太荒谬了!”波塞冬深感震惊,“爱情与欲望是世间最美好的事物!你怎么能放弃它们?”
要是那正与阿瑞斯快活着的阿佛洛狄忒听闻此言,一定会乐得合不拢嘴。
宙斯连连点头:“是啊姐姐,那种身心交融的快——噢天呐!”他被赫拉狠狠地掐了一下腰侧,疼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总之这根本就不正常,而且你还是冥王!”
哈蒂丝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的种马弟弟们:“所以呢?我意已决。”
“那怎么可——”
“难道哈蒂丝姐姐要像你们俩那样才算正常吗?真是够了!”赫拉站起身来,似乎忍耐度已经达到了极限,她一把揪住宙斯的耳朵,“你,跟我出来,我们需要谈谈你上周和那个宁芙的事。”
宙斯试图辩解:“赫拉,亲爱的,那是个误会!而且这是在宴会上……”
“现在!”赫拉的金眸中闪过危险的光芒。
于是宙斯只能苦着脸被妻子拖走。
见到这一幕,波塞冬幸灾乐祸:“看看可怜的宙斯,就这样被赫拉管得死死的!哪像我,我家安尔压根就懒得管我,她现在正跟特里同在那——”
海皇话音未落,赫拉已经折返回来,另一只手揪住了他的耳朵:“你也有份!我听说你把一群塞壬变成了岛屿?那些可怜的女孩做错了什么?”
波塞冬懵了。
“等等,赫拉,这不关你的事……嗷!”
最后,宙斯和波塞冬被赫拉一左一右地揪着耳朵拖出了宴会大厅。
剩下的姐妹们眨巴着眼睛互相对视,沉默片刻后,德墨忒尔和赫斯提亚同时笑出声来。
赫斯提亚无奈道:“他们俩永远学不乖。”
“确实。”哈蒂丝摇了摇头,“不过赫拉也真不容易。”
德墨忒尔擦了擦笑出的眼泪,然后看向自己的二姐:“说真的,姐姐,你确定要成为处女神?这可不是一件小事。”
就连赫斯提亚也说:“虽然我早这么做过了,但还是希望你好好考虑一下,以后不要后悔就行。”
“我考虑了很久,绝对不会后悔。”哈蒂丝认真地解释,“而且冥界不需要任何纷扰,那里的统治者有我就足矣。”
“当然,我们尊重你的意见,亲爱的姐妹。”
德墨忒尔和赫斯提亚若有所思地点头,没有再就此事多说什么。
姐妹仨又聊了一会儿。
哈蒂丝疲惫至极,询问:“对了,今天的主角怎么还没出场?”
“珀瑟福?”德墨忒尔似笑非笑,“那孩子本就羞涩,需要隆重打扮一番。毕竟这是他的第一次正式亮相。”
哈蒂丝颔首,随后起身告辞:“我去透透气,待会儿见。”
“好,等你回来。”
……
大厅角落里有一扇落地窗,窗外则是繁花茂盛的露台,从此处往外望去便可俯瞰奥林匹斯圣山的大片风景。
哈蒂丝手执未曾喝过一口的酒杯走到露台围栏边,远离了那些嘈杂不已的声音。
不知为何,小爱神厄洛斯正在高高的房梁上荡着秋千,他扇动羽翼、摇晃双腿,金色的弓箭被别在背后。
“你好,冥王陛下~”金发蓝眸的小爱神笑眯眯地跟底下的冥王打了声招呼。
哈蒂丝朝厄洛斯点点头,回应了一声,然后靠在围栏上遥望远方流动的云海。
月明星稀,夜空美丽极了,她甚至能听见隐隐约约的蝉鸣。
这才是她喜欢的氛围——疏离与安静。
哈蒂丝轻啜一口酒,甘甜浓郁的葡萄酒水将她的思绪飘远,不禁回忆起了从前。
那时母亲瑞亚还未离开奥林匹斯,而她经常会找她来……
“这里景色真好。”
一道声音忽地在哈蒂丝身边响起。
它仿佛是春日溪流般的韵律,干净中带着点点磁性。
哈蒂丝转头,然后愣住了。
她见过无数俊美的神祇,虽然他们各有风格,但眼前这位……
“夜安,哈蒂丝姐姐。”
高挑修长的少年朝她微微歪头,眼尾上扬,形状饱满的嘴唇边缘噙着浅浅的弯弧。
扑通扑通扑通——
哈蒂丝睁大眼睛,心间的狂乱动静如梦般响彻耳扉。
少年拥有一头柔软的浅金色卷发,在月与灯光的照耀下闪烁着蜂蜜般的光泽。他的眼睛是比较纯粹的翠绿色,睫毛长而浓密,在象牙白的脸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这相貌漂亮的孩子身穿简单的白衣,下尾偏短,露出一双光滑笔直的长腿,它们肌肉曲线优美流畅,十分具有力量感。
他腰间系着嫩绿的藤蔓,就这样赤足站在冰凉的银白大理石地面,脚踝纤细却也有力。
可最让哈蒂丝震惊的不是少年的非凡美貌,而是他周身散发出的气息——那仿佛是初春时节第一朵鲜花的绽放,带着新芽破土而出的生命力。
在这场宴会的角落,他清新得格格不入。
虽然她也同样格格不入……
“夜安,你是……”哈蒂丝难得地心生好奇,感觉不再困倦。
其实哈蒂丝已经猜测到了面前少年的身份,可她想多跟他说几句话。
因为他,她的心跳狂猛如雷,不休不止。
“我是德墨忒尔之子,珀瑟福。”少年还在浅笑,眉眼弯弯的模样蛊惑至极,“您应该知晓。”
或许德墨忒尔说错了,珀瑟福并没有隆重打扮,性格也并不内向,可他确实长着极优的皮囊。
哈蒂丝明白自己对他动心了。
“你看起来并不害羞。”她直言不讳,“但你母亲说你是个害羞的孩子。”
闻言,珀瑟福的笑意渐深:“哦?那在姐姐您看来,我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哈蒂丝毫不犹豫道:“美丽。”
“仅此而已吗?”
珀瑟福靠近一步,哈蒂丝能够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清香,其似乎来源于某种珍稀的花类。
其实并非仅此而已。
但哈蒂丝不愿承认自己心动了。
“对。”
“那真令我难过。”珀瑟福撇下嘴角,温润的脸庞变得冷淡下来,“恕我冒昧,可您是真的想要成为处女神吗?”
这少年竟拥有两副面孔,甚至如此放肆大胆!
哈蒂丝直视那双沉淀暗光的绿眸,她皱起眉头:“谁告诉你这些的?”
“没有谁告诉我,只是我听见了。”
珀瑟福又靠近了一步,现在两者之间的距离已经近得能够感受到彼此的体温。
炽热却又令人如沐春风。
扑通扑通扑通——
哈蒂丝分不清这些异常究竟只属于自己,还是这少年也占据其中。
她按捺下自己内心的渴望,再度开口言语。
“这与你无关。”
“怎么会无关呢?”珀瑟福的声音低了下去,笑意又回来了,“假如姐姐真的那么做了,我就没机会了。”
那诱惑般的发言实在过于危险。
哈蒂丝眼睫微颤,发觉珀瑟福压根就是为了自己而来。
随着心脏狂跳而来的感情变得越来越强烈,是某种更深层次的东西在心底悸动,仿佛一片死寂中被投入了一颗种子,它正于这方寸之间疯狂地生根发芽。
哈蒂丝感觉自己快要无可救药地失控。
这不对劲,绝对是有哪里搞错了。
她才刚见他,连互相认识的关系都算不上。
“不,你……”哈蒂丝试图后退,但身后就是露台的围栏。
她压根毫无退路,只能由他狩猎。
珀瑟福伸出结实的手臂,不是为了碰触哈蒂丝,而是将手掌撑在她身边的台面,形成了一个暧昧的包围圈。
几缕浅金发丝垂落下来,扫过哈蒂丝的肩膀,带起点点痒意。
哈蒂丝原本应该把珀瑟福推开,斥责他不能如此冒犯身为冥王的她,可她没有这样做。
她被无形的力量定格在了原地,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自己纵容他。
“姐姐想说什么?又在想什么?”珀瑟福轻声于哈蒂丝耳扉言语,带来的滚烫气息将她的耳尖烧得发红,“难道姐姐认为这是厄洛斯的恶作剧吗?”
房梁处的秋千上,小爱神厄洛斯的确正兴致勃勃地观看着这一幕,他胖乎乎的小手里把玩着一支金箭,圆圆的脸蛋上溢满新奇。
然而,哈蒂丝现在无法冷静地去思考这些事情,甚至错愕到组织不了一句完整的话语。
因为珀瑟福俯下身来,把那张漂亮的面容埋在了哈蒂丝的颈窝间,如同急求关爱的小猫咪般在她这里肆意撒娇。
“可是姐姐,中了爱神之箭的您……为何不愿抱抱我呢?”
他在她颈窝间带着低沉的笑意缓缓吐息。
这具身躯变得愈加灼热、愈加不正常起来。
真是离谱至极。
哈蒂丝震惊于爱情的强大。
他说的对。她居然无法自控地这么心想。我就是中了厄洛斯的金箭,我应该抱抱他。
她该庆幸此刻众神都在厅内快乐着,没有哪一位前往这里,也没有谁注意到他们之间的暧..昧对峙。
因此哈蒂丝能够继续放纵自己,陌生而又强烈的冲动从她内心深处升腾而起,伴随着那还未停歇的狂乱心跳。
她想带走他。
她要带走他。
她一定得带走他。
但在真的这么做之前,哈蒂丝艰难地喘息着,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你母亲明明说你是个温柔害羞的孩子。”
于是珀瑟福紧箍哈蒂丝的腰肢,这回直接亲吻上了她的颈项,在她滚动不停的喉咙处用舌..齿轻轻印记。
“是啊,亲爱的姐姐。”
他眉眼弯弯地用脸蹭着早已面红耳赤的她。
“所以请您一定要多加疼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