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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春江花月夜 ...

  •   就在他们努力模仿万马奔腾的场景,“踢踢踏踏”的响声成为主调时,阿英带着两个小厮把一串大灯笼挂到亭子前,随后,先是空灵的箫声领头,接着,一连串古筝的音符流泻,有如炎夏里吹来一股清风,就象焦渴的喉咙淌进清凉泉水……
      是萧七郎和随风。

      随风耐不住七郎的唉声叹气,煽风点火,趁丛碧一个不留意,抽出紫竹洞箫,站起来运气就吹响了第一个音符。

      萧七郎一听,竟然是《春江花月夜》的起头,他看到丛碧端坐不动,唯恐随风落单,忙找来古筝相助。本来琵琶是最合适的乐器,但七郎念及琵琶来自西域,特意抱来古筝,把喧闹的胡乐声与自己完全隔绝,开始专心进入音乐的殿堂……

      没有经过排演磨合,两个初相识的人,临时起意,要用一箫一筝,就把春天黄昏大江边瑰丽变幻的景色展现,无疑难度太高。

      丛碧听出了两人的勉强,轻轻摇头,只好让丫鬟摆出瑶琴,深深呼吸几下,选了个转乘处切入,开始凝神在琴弦上描绘江南美景。

      暮色中的春江水,缓缓东流入大海,两岸桃花梨花,红的白的,开得正灿烂。蔚蓝的天空上,燃烧的落日和如冰的圆月各踞一边。
      繁华的城市里,万家灯火逐一燃起,歌女委婉的歌喉,轻快愉悦的乐声隐隐在江水上回荡……

      这迤逦多层次的乐曲,征服了所有人的心,他们都停下来,屏声静气来聆听。
      随着时光的推移,落日西沉,皎皎空中一轮明洁孤月,平而不动的江上掀起了流波、潮水……
      箫筝琴声里,忽然插入韵味悠长的二弦胡琴。
      是陆康。

      他白衣胜雪,似笑非笑,坐在在昏黄的灯光里,一把二弦胡琴搁在膝上,左手按弦,右手拉弓。小小的胡琴就在他挥洒自如的一拉一送间,发出无与伦比的美妙乐声,在和其他三人配合的丝丝入扣的同时,无形中成为主音。

      那些慕名而来的小姐们,无不把眼睛盯紧了陆康,竖起耳朵,唯恐看漏了他一个表情,错过了半个音符。
      瑶琴声声,奏出落霞最后的璀璨,渐疾的江浪……
      箫音掀起阵阵春风,风吹起漫天的花瓣雨,吹散两岸的**。
      二弦胡琴扶摇直上,抑扬间超越了滔滔的潮水,满河的繁星,化作天幕上的皓月,带着宽宏博大的心胸,俯视四海……

      “噌!”一下清响,听得大家的心抖了抖。
      二弦胡琴,竟然承受不住,断掉一根!

      大家都在暗地里叹息,哎呀,看起来,陆康今天要输了。
      陆康面不改容,微微侧一下头,半眯眼睛,右手舒缓一拉,引得无数芳心跌落地上,碎成片片。
      他镇定地以娴熟的琴技,在只有一根弦的琴上,继续谱出心中的乐章。

      丛碧和随风状态大佳,萧七郎怀里的古筝也得心应手,把音乐韵律的盛宴摆在听众跟前。
      大家都听得如痴如醉,没有人留意到,二弦胡琴上剩下的那根弦,慢慢被染红,陆康全情投入,浑然不顾左手手指被细细的琴弦割破,把自己融进了胡琴里,让祥云绕月,寒星闪烁,带着听众们的心灵,在广袤浩瀚的九霄上翱翔……

      一曲奏毕,春江春花星月隐退,可是,所有的人都久久无语,没有人愿意打破这和美的氛围。
      过了半刻钟,令狐逸率先鼓掌,萧家后院顿时掌声四起。人们无法用语言表达心中的感触和震动,只好用经久不息的掌声宣泄。

      随风放下洞箫,冲着陆康说:“陆公子琴艺超凡脱俗,随风今晚大开眼界,甘拜下风。”
      箫七郎把古筝交给阿英,郎笑道:“子俊一出手,汉胡乐,高低立分!”看看阿碧还搁在琴弦上的手,觉得有种说不出的开心在向他袭来!
      陆康放下断弦的琴,站起来雍容作揖:“乐韵,不过是心境的白描,无论汉乐胡乐,原无分高低。只有技巧生涩熟练之分而已。”
      令狐逸大声喝彩:“子俊,说得太好了!”

      此刻,这两个气质琴技都出类拔萃、丰姿绰绰的姑娘,在令狐眼中无疑是两颗璀璨的星星,吸引着他目光留连久久不去。
      丛碧也站起来,低声说:“陆公子,丛碧心悦诚服。”
      随风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嗯?从来没有见过阿碧向谁服过输的,可见这个陆康……真正让她折服。

      众人热烈的喝彩声里,这几个少年互相交换着目光,面露微笑,彼此心里都有种知遇之感。
      这种在合奏中而产生的默契,带给他们那美妙的感觉,绝对震撼!
      正如陆康所言,乐韵,不过是心境的白描。

      由琴音知人品,心随琴动,弦由心生。在合奏的过程中,他们挣脱了尘世的种种束缚,突破了时空的限制……在这里,没有性别、贵贱、高低之分,没有得失、名利之心,他们敞开心扉,以内心的纯真和浩然接纳对方,在旋律的海洋里相遇,相知;一起在音乐的世界里畅快起舞,自由翱翔……
      这一刻,仿若永久,使他们眷恋不舍,这种来至灵魂的触动,给他们的人生添上绚丽的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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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正在理解领会陆康的话,忽然听到“砰!”一下,接着传来“哎呦!”的娇呼,大家回头一看,原来一个“小公子”身量不够高,嫌看得不清楚,便让小丫环扶着,爬到凳子上观看。方才看到陆康的气度,心神恍惚,以为他是在对着自己说话,激动上前,于是……
      她的兄长们连笑带骂,忙上前照看。

      这“小公子”被丫环搀起来,尴尬不已,急着找下台阶,于是便拨开人群,涨红着脸,走到陆康跟前,鼓起勇气问:“陆公子……呃……这个,这个,二弦胡琴,不,不是胡乐么?”
      在场不少人都发出“啊!”的轻叹,是啊,如果这二弦胡琴也是来自西域,那么……

      陆康摇头:“二弦胡琴,一说来自北方,叫奚琴;另一说,就是此琴为嵇康所造,所以也有人称之为嵇琴……很多人误以为来自胡地,也许是因为它和琵琶之类的拉拨乐器相近,故把它归类到胡琴。”

      萧七郎笑:“呵呵!顾名思义,很多时候也是不对的!”

      那“小公子”钦佩得无法形容,鼓起勇气,刚要说什么,喧哗声再起,有人闹着要笔墨侍候,少爷要吟诗纪念今夜的**;有人举杯邀明月;有人拉着令狐逸等切磋乐技;有人围着那些小姐们转。

      更多的才子,拥进亭子里,挤在七郎等四人身边,七嘴八舌,自我介绍,表示敬仰,交流心得……这一来,就把那“小公子”挤到了一旁,委委屈屈地远远看着陆康。
      萧家后院的墙外,有一株大树。

      一个黑衣人,藏身树冠浓密的枝叶里,此人的眼睛在漆黑中发出幽亮的光,紧紧盯着凉亭里的人们。
      面对这些人,丛碧和随风相当困扰,幸亏看到陆康似乎司空见惯,挂上个微笑,垂下眼帘,十问九不答,把一切都交给七郎应对。于是她们也有样学样,但笑不语,打定主意要尽快离开。

      七郎轻描淡写,驾轻就熟地和热情的亲友东拉西扯,无奈那群人对这两名女郎和陆康实在太感兴趣了,而且和七郎太熟络了,理都不理他,一门心思和这三个人套近乎。
      丛碧站起来,冷漠地瞪着那些围观自己的人,那些人讪讪地退后一点点,她走过去,把古琴交到阿英手里,什么也不说,拉起随风就走,钟琴忙跟上。

      七郎急了,两步迈过去,连声说:“姑娘留步,如此良辰如此夜,难得与众同乐,为何要走?”
      随风摇头,:“阿碧头晕,要回去歇息……很抱歉。”
      七郎有点慌了,一迭声问:“啊?姑娘身子欠安?除了头晕,还有哪儿不舒服?我这里有药……”
      说话间,他们几人走出了亭子,往人少的地方走去,不知不觉走到墙根。

      丛碧扁扁嘴:“不劳公子了,我们就此告辞。”她脸上的倔强之色告诉对方,她不耐烦呆在这里,决意要离开。
      七郎张望一下亲友们,没有办法,只好依依不舍怅然道:“那,这琴,姑娘拿回去,七郎能和你们合奏,三生有幸!打赌一事,不要放在心上。”
      丛碧笑笑:“言出必行,愿赌服输,我们虽穷,还不缺这一个半个琴。”

      七郎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个小小的锦盒,打开了呈到丛碧跟前,诚恳地说:“这也是七郎的家传之物,请姑娘笑纳。”这是枚鲜红的鸡血石印章,一看就知道是极品。
      丛碧并不伸手去接,转身和随风说:“我们走吧,这些人全都莫名其妙。”什么跟什么嘛,交换信物啊?这么贵重的东西顺手就掏出来?估计是早有准备,不安好心!

      这枚八成血色的印章,送到丛碧眼前,她坚决不要,把树上那个黑衣人恨得牙痒痒的,恨不得跳下来,来个强抢!
      随风没有留意他们说话。

      这墙根附近有株盛放的杏花,她刚走近花树下,就开始打喷嚏,不得不走远点。一转身就看到,令狐逸在眉飞色舞说着些什么,把一群真假公子牢牢吸引住了,围在他身边,发出阵阵笑声。这个令狐逸,似乎天生就引人注目,他一举手一抬足,都让人移不开眼睛。

      这时候,陆康也走过来,和萧七郎一道,带了几个家丁,送丛碧她们走,剩下的人们自寻开心。
      黑衣人居高临下看着,萧七郎在出门的当儿,凑到随风身边,把那小锦盒交给她,低声说了句话,随风顺手接过,笑着点头。黑衣人轻轻从树上跃下,隐身黑暗中,亦步亦循跟在他们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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