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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当年一见把心倾 ...

  •   丛碧轻笑着:“作画,讲究的是把握住霎那间的感触,往往越是刻意要完美,越是被束手缚脚……啊!在大才子跟前,我这算不算班门弄斧啊?”

      陆康斜依在石堤上,任晚风吹得衣襟乱,不再说话。

      丛碧的话,让他有顷刻的顿悟:过份追求完美的执着,本身就是最大的障碍!其实,想深一层,无论韵律或者书画,甚至歌舞,其实质都是要体现人类某种感觉,某段感触……把这稍纵即逝的感觉真实地记录下来,就是完美!

      恍惚间,他感觉自己非常接近某种道,那个他一直苦苦追求的境界。

      丛碧黑黝黝的眸子,映落在他的心潭,泛起点点涟漪……

      这种久违的灵魂悸动,似曾相识,让他不由得在虚无间无声搜寻,唤醒深埋的记忆。

      ……怀昕,是她。

      一个素衣少女俏丽的身影,自信倔强的笑容,逐渐在他脑海里浮现。

      当年随父亲和大娘来到洛阳,带着他们几兄弟拜见多位豪门世交,就在他用心默记那些人的名字相貌之际,大娘指着一个身穿红裙的小女孩,对他说:“阿九,这就是你将来的妻子,宋家的怀昕……”

      那女孩圆圆的眼睛不带丝毫笑意,清澈见底,听到陆夫人提到自己,并没有小女孩的羞涩,反而落落大方地打量陆康,精致的小脸上满是审视的严肃。

      在其他兄弟的嬉笑声中,小陆康觉得说不出的尴尬,冷冷瞥了她一眼,掉头就走。

      第二次在洛阳见到怀昕,陆康十五岁。

      怀昕已出落为一名婀娜多姿的少女,长得妩媚明丽,口齿伶俐,对很多事物都有其独特的见解。

      那次陆康随父亲到洛阳拜访宋家,在宋家的家宴后,陆康随怀昕的兄弟们到后院喝酒品茶,怀昕和几个姐妹也在。

      几个小姑娘正在热烈地讨论轰动一时的某宗逸事:

      洛阳刺史家的十二娘,本是洛阳才女,丈夫去世后,改嫁刺史大人,委屈为妾。虽然深得刺史大人宠爱,却一直意难平。

      三年后,她在白马寺遇到一位云游的僧人,两人一见如故,引为知交,终于在某日,两人一起遁入深山,据说是连玦修佛去了。

      宋家的女儿们都在学着自己娘亲们的话,拐着弯来取笑十二娘的愚笨和□□。她们看到兄弟们带着陆康过来,都红着脸住嘴不说了,唯独怀昕,身穿浅绿色罗裙,站在株一人多高的牡丹花下,用清脆的声音侃侃而谈:“……世人皆道,女子必定要妻凭夫贵,住华宅,婢女仆妇成群,这才叫福气……这算什么道理?难道女子要嫁的,竟不是个懂得自己的男人,却是那枚官印,或者那些金银珠宝,那些丫环婢女?这也未免太可笑!”

      说到这里,她笑了笑:“为何世人看到一男一女在一起,就必定是男盗女娼?十二娘既为才女,僧人既为高僧,他们的追求,绝非那些俗人能明白的……我倒是相信,两人真是修佛去了。”

      ……

      之后的细节,陆康都记得不大清楚了,但是她那番话,带给少年陆康的震撼,至今尚在。

      他庆幸家里给自己定下的这头婚事,决心去做那个能懂她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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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莫非子俊在腹诽我?一堆的头痛事,却在怂恿你作画……呵呵,这是我的不对,总爱提不合时宜的建议。”淡淡的月光下,丛碧唇边挂着浅浅的笑意,轻声细语。

      陆康深思的脸表情飘忽,让人无从猜测他的思绪。

      素来冷清的丛碧少见这般温柔,陆康从如烟的往事里回过神,站起来说:“你说得没错……我们先回去,处理了头痛的事,方可定下心来作画。”好友的要事迟迟得不到解决,令他们对自己的能力也不禁产生怀疑,撇开自身的安危不说,这种感觉,绝对不好受。

      福安客店。

      门堂里三三两两地散坐着不少桌客人,店小二在柜台边拿着块布擦拭,酒保在酒柜前忙乎,宽敞的门堂里回响着众人的窃窃私语声,谈笑声,气氛愉快平静。

      陆康和丛碧对望一下,深感诧异,因为他们赫然看到,凌云这丫头,和自己的两个随从,就坐在西边角落的桌子旁,他们对面,还有一个头发花白的男人,在仰首呵呵大笑,肥厚的肩背却纹丝不动,浑身散发着无形的压力。

      凌云一见到他们俩,就抿嘴笑道:“三叔,您看,他们来了。”

      那男人回头,胖墩墩的脸上满是笑容,双眼都藏在□□里,看不到一丝喜怒,浑厚的嗓音在回响:“呵呵!英雄出少年啊!你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哈!”

      此人说话时,居然可以总用上唇遮掩着牙齿,只露出下面的牙,让你怎么看怎么怪。

      陆康拱手道:“这位前辈,想必是窦姑娘的家长,前辈来得正好,晚辈们和窦姑娘之间的误会,还需前辈来排解。”他深深吸进口气,见机行事吧!

      本来,他们晚饭后特意离开客店,并命手下制造机会,让凌云逃脱,他们连跟踪的人手都安排妥当,想来一招欲擒故纵,放长线钓回印章。

      这个法子也许不是最好的办法,可是,为了块小石头,把性命丢了,似乎更加不值得……面对无从推测目的,下手狠辣的对手,他们都有点计穷之无奈。

      没料到,这丫头非但没有趁机逃走,反而招惹来了一位貌似高人的大胖子。

      这位“三叔”,没有劫了凌云就离开,偏偏坐在这里等他们回来,彻底打乱了他们的计划!

      丛碧满手心是汗,心中怦怦乱跳,子俊不知道看出来了没有,这大胖子的服饰遽眼看平平无奇,不过手工稍微讲究点,布料稍微昂贵点,问题在于此人腰带上所系的那块小小的金牌!

      这小金牌两指宽,一寸长,成色极好,做工精细倒也不足为奇,让丛碧震惊的是,金牌上刻着一把格弓!

      卫禁军!

      这三个字掠过丛碧的脑海……格弓,只有朝廷的卫禁军才有资格用的良弓!

      """"""""""""""""""""""""""""""""""""""
        洛阳福安客店。

      这里的气氛从来没有试过这般肃杀紧张诡异。

      多张桌椅早挪到墙边,闲杂人等已被请了出去,酒保小二连同店老板一律靠边站,丛碧和随从们立于东面,紧张地看着中央;凌云坐在西边的桌子上,笑眯眯地看着丛碧,还不时眨眨眼,伸伸舌头做鬼脸。

      身形魁梧高大的三叔大咧咧地站在陆康对面,两人对峙着。

      摇弋的灯火里,但见陆康面容如水般沉静,一袭贴烫的长袍似乎纤尘不染,手中软剑如一泫冰泉,倒映着天上的寒星点点……

      三叔随随便便矗在那里,轻轻抖动四肢,似乎在活络筋骨,手脚的关节不时发出“啪”“啪”的声音,在寂静中听起来分外刺耳。

      这两个男人,年少的看似晴空下之雪山,高洁空灵,不可侵犯。

      年长的可比称霸山林之猛虎,脸上带笑,却蠢蠢欲动,体内的煞气隐隐流动,在寻找一个最佳的时刻,便会如火山爆发,吞噬一切!

      敞开的门窗透进丝丝晚风,陆康身上雪青色的衣袍难以觉察地飘动,不经意勾勒出他结实的腰身和修长的双腿,无声地把那蓄势待发的美感展现在众人眼前……

      他根本没有留意大家激赏的目光,全神贯注去捕捉着对手的动静。

      ——绝不可以输。

      原来对方提出,化解“误会”的法子就是决斗。

      三叔说得很明白:大家斯文人,没有必要搞到鸡飞狗走,决斗一场,生死各由天命,在场诸位,都是人证。

      输者交出手中的印章。

      没料到对方如此开门见山。

      他们一直以为是窦凌云想要印章,才会纠缠不休,丛碧随风曾经取笑陆康,小姑娘是否冲着你这才子来的啊?

      少年男女,有些遇到心仪之人,不晓得如何表达心中爱慕,就会做出种种出格之事来引起对方的关注。

      莫非,印章其实是这大胖子想要?!

      莫非,这些窦家的打手,都是他的人?!

      丛碧冷冷地打量着凌云,很是看不得她脸上的得意之色,低声和陆康说:“一群疯子!我们走,别理会他们!”

      这印章咱不要了,行了吧?顶多这就去向萧家请罪!

      继续和这些人磨下去,真要傻掉,变成和他们一般疯疯颠颠。

      凌云脸颊上酒涡隐现,大眼睛弯成月芽,她指指窗外说:“宇文姑娘,事到如今,你们才要后悔啊?嘻嘻,你猜猜,会不会太迟了呢?”

      三叔一记击掌,客店西面南边的雕花木窗“哗”的全部敞开,两排弓箭手赫然出现!

      这次,真正成了众矢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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