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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九章 ...

  •   铜先生的嗓音粗嘎生硬,十分难听:“你自然该知道我是谁。”

      我恭敬地微微低头:“晚辈出宫时,家师已吩咐过——只要见到先生,便如见家师,先生所有指示,晚辈无不遵命。”

      他冷哼一声,道:“你出宫时,宫主还曾吩咐了你什么?”

      我稍一迟疑,回答道:“家师要我亲手杀死一个叫江小鱼的人!”

      他双目一缩,像是笑了笑:“很好!你记得就好!”

      我抬眼正视他,缓慢而有力地一字字道:“但我不会杀他!”

      他身一震,瞪大了眼,怒道:“你果真是要违抗师命!”

      我神色无比平静,轻声道:“抱歉!”

      他气得浑身发抖,声音也有些变了,没那么粗,变得尖锐:“难道你不知道,你若不杀他,他便会杀了你么?”

      闻言,小鱼儿跃身加入,笑眯眯道:“他不杀我,我为何又要杀他?”

      铜先生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喝道:“你不恨他?”

      小鱼儿眨眨眼:“我为何要恨他?”

      铜先生似是十分激动,嗓音微微有些颤:“他的尊长,杀死了你的父母!”

      小鱼儿大笑道:“我父母死的时候,他只怕还未出生哩!他师傅做的事,与他又有何关系,他师傅吃了饭,难道还能要他代替拉屎么?”

      小鱼儿说出这番话,铜先生竟不禁怔住了。

      小鱼儿凝目瞧着他,忽然又笑道:“我问你,你为何要我恨他?’

      铜先生眸光闪烁,语气飘渺:“你恨不恨他,与我又有何关系?”

      小鱼儿微笑道:“是呀,我恨不恨他,和你没关系,你又何苦如此关心?”

      铜先生竟没有接话。

      小鱼儿叹道:“这就是我所奇怪的,你和他师傅,要杀我都很容易,但你们却都不动手,所以我觉得你们其实也并不是真的要我死,只不过是要他动手杀我而已,你们好像一定要看他亲手杀我,才觉得开心。”

      铜先生冷声道:“要他杀你,就是要你死,这又有何分别?”

      小鱼儿幽幽道:“这是有分别的,而且这分别还微妙得很,我知道这其中必定有个很奇怪的原因,只可惜我现在还猜不出而已。”

      铜先生大声道:“这秘密普天之下,只有两个人知道,而他们绝不会告诉你!”

      小鱼儿眼睛里像是有光芒一闪,却故意沉吟着道:“移花宫主自然是知道的……”

      闻言,我微微一怔,瞬即凝眸看往铜先生的脖子和耳朵……没有喉结,但有耳洞。原来如此!我心长叹。再追忆一下两位师傅的神采,我基本能断定,此铜先生即为大师傅邀月宫主。

      邀月却没觉察出,顺口接道:“自然。”

      小鱼儿大喝道:“移花宫主便是姐妹两人,你既然说这秘密天下只有两个人知道,那么你又怎会知道的?”

      邀月身又一震,大怒道:“你说的话太多了,现在闭起嘴吧!”话语中,身似雄鹰,一掠而起。

      我心一惊,只道他将向小鱼儿下手,慌忙移动身形,将其护住。

      见我动作,邀月眼中怒火更剧,抬手就是一掌,拍向我的胸口,掌风凌厉之极,直有裂石破天之势。

      我已见识了她惊人的功力,知避无可避,只当此次不死也必重伤……不想她掌缘才贴上我的胸口,竟硬生生地收转了去。

      她长啸一声,纵声而起,白衣飘飘,在空中盘旋飞舞,双掌连环拍出,转瞬之间,整一条长街铺地的青砖都被她击碎了,震耳声隆隆,砖屑四散弥盖,犹如乌云压城,骇得满镇的人都不敢开窗。

      尽管她及时将掌力撤走,但我还是为掌风所伤,只觉胸内一阵血气翻涌,剧痛难忍,喉间一甜,忍不住吐出一口鲜血,身子摇摇晃晃就要倒下。

      小鱼儿急忙抱住我,扶我坐下,靠在他的肩上,又举起一只手,拈起袖角,轻轻拭去我唇边的血沫,凝视着我,两眼隐然有水光。

      我的心中突然泛起一种奇异的感觉,就好像明明白白地晓得,他可以清晰地感知到我每一分每一毫的痛楚……

      这份感觉,像是……久久以前,便已隐藏在了我心底,只不过直到此时此刻,我与他心与心密切相叠,才被引发,记了起来。

      怎么会这样?是我受伤后的幻觉,还是真实的存在?他是否与我有着相同的想法?我怔怔地看着他,心中疑问迭生。

      他凝视着我的眼神静了下来,眉宇间满是沉思。

      邀月飘然落下,瞧见紧紧相依的我二人,冷漠的目光,再次变得比火还炽热,忽然仰天狂笑:“也罢,既然你们都不肯动手,那么,便由我来动手吧!我早该把你们都杀了的……”话声未落,身形再次掠起。

      “大哥,且慢!”正在这时,一个黑袍女子,长发披肩,衣袂翩翩,自漫天暮色下到邀月面前。

      她面上也戴着个死眉死脸的面具,却是以沉香木雕成的,但一双眼睛比之邀月,要稍微灵动一些,温暖一些,嗓音自然也比铜先生粗戛生硬的语声娇柔多了,但语气也是冰冰冷冷,和铜先生是一副腔调。

      二师傅怜星宫主也来了。我也不知道是该松口气,还是更心悸。小鱼儿感知到我的紧张,握紧了我的手。他的手像是打摸滚爬多了,有些粗糙,指节也有些突出,然而显得更有力量。

      我回以感激一笑,他目光淡定,看着我温柔浅笑。我的心突然就静了,仿佛即便下一刻就是世界末日,也没什么可怕的。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会和我一起面对。

      邀月怒极反笑:“我就知道,你根本就不想他们死!”

      怜星笑道:“大哥,你怎么会这样想呢?我只不过是不想白白浪费我们苦等的那十五年。你若就这样杀了这两个孩子,那我们岂不得不偿失?”

      邀月咬牙道:“到现在你还想哄我!”

      怜星悠悠道:“大哥,我不是哄你。尽管我们之前的计划落空了,但我仍有法子能令他们终生痛苦!”

      邀月沉默良久,终于叹道:“什么法子?”

      怜星瞥我和小鱼儿一眼,缓缓道:“既然他二人现在友情深厚,我们大可以利用这一点。我们只需喂其中之一服下一种除了我们无人能解的毒药,让另一个到我们面前自刎以求解救中毒那人。如果他不肯来,就等同于他亲手将对方杀死。如果他来了,活下来的那个也必定会认为是自己害死了对方,痛苦一生……大哥,你说我这法子好不好?”

      闻言,我和小鱼儿震惊对望一眼。这个法子,果真毒辣!

      邀月目中光芒闪动,似乎被她说动,迟疑道:“这倒也可行……”

      怜星笑道:“而且,大哥你别忘了,我们还有那个秘密。无论那时是谁死了,我们都可以将这秘密告诉活着的那一个,那时……他的面色,只怕会更有趣。”

      邀月默然半晌,颌首道:“你这主意虽更加古怪了,但瞧来比你那上一个要见效得快,我既然等了十五年,也不在乎多等这几天,好吧,我就再信你一次!”

      只见白影一闪,她已到了我和小鱼儿的面前,举手就要将一颗诡异的暗红色药丸塞进小鱼儿的嘴里,我想都未想,飞速出手,将其截下,一口吞下肚。

      “你……”她一怔,就要发飙,但秋波一转,又息了怒,一把抓起我的手腕,搭上了我的脉。

      片刻,她掷下我的手,冷冷道:“你真吞下去了还好,否则……”冷哼一声,她接道:“你也知道自己吞的是什么,不想死的,就尽早提小鱼儿的人头来见我!”话毕,她飞掠而起,御风离开了。

      怜星静静站着,注视着我,翦水美瞳里闪过一丝担忧,欲语还休,一扬流云袖,随之远去。

      两个女魔头离开,小鱼儿抓紧了我的肩,颤声问:“那是什么?”

      我微微一笑,淡淡答道:“红颜。”

      听清答案,小鱼儿怔住了,双手颓然垂下。

      红颜,取之“红颜薄命”,是一种奇药,相传当年有位女子,医药卓绝,但姿色平平,她爱上了一位风流俏公子,可因自卑不敢与其靠近,后来她便研制出此药,服下后,容貌会美上百倍千倍,不过有个副作用,那便是服用之人只能再活一个月,时候一到,必死无疑,然而美貌会保留下去。该药无药可解,唯有要两位世上顶尖高手合力将其毒素逼出,才能恢复原貌,存活下来。且即便侥幸活了下来,服用之人的一身功力都将被化尽,等若凡人。

      可要找到两位顶尖高手逼毒,谈何容易?普天之下,能有如此高深功力的,为人所知的,也只有移花宫两位宫主和过去的燕南天,三个人而已!纵使江湖水深,定有能与之比肩的绝世高手,可又上哪儿才能把他们给挖出来呢?

      小鱼儿忽慨然道:“我就不信,这毒竟无药可解。无缺,你不必担心,我有个叔叔,人们都叫他‘万神医’,这世上,对医道,没人比他更在行的!我敢打包票,他一定能把你给治好的!”

      他叫我无缺。我心骤然莫名一暖,轻声道:“小鱼儿,你那个万叔叔是在‘恶人谷’吧?此去昆仑,一路高山险峻,又值此寒冬腊月,大雪封山,道路不通,一个月恐难赶到……”

      他修眉紧锁,沉默。

      我幽幽叹口气,又道:“即便赶到了又如何?‘恶人谷’何其凶险,我们未必能顺利见到你万叔叔……”

      他张口欲分辩,我捏捏他的掌心,示意他听我说下去:“我们还是去南宫山庄吧。”

      他一怔:“去那做什么?”

      我微笑:“南宫世家与武林各大门派渊源颇深,也许可以帮我找到两位顶尖高手。你也知道的,像武当少林那样的地方,总藏着些避世的得道高人。没准,南宫世家的人可以帮我求到他们出山呢?”

      他沉吟片刻,舒眉一笑:“好,那我们去南宫山庄。”

      “嗯。”我轻点点头,垂下了眼帘。

      避世高人哪那么好求?我只不过是想先把他哄住。这人再聪明,若是着急起来,也是有可能做傻事的。选择去南宫山庄,主要是因为三娘在那里。三娘一心以燕大叔为重,她是绝不可能让小鱼儿出任何差池的。

      夜还长,我们便先回了房,待天明再启程。

      小鱼儿想要扶我上床,我给拒绝了:“我运功疗伤,席地就可以了。还是你睡床吧。”未免他反驳,我又加了一句:“明天赶路还要你操劳,你一定得休息好!”

      “好吧。”他皱着眉答应了。

      入定的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不过才运了两个周天,就感到有淡白的光线落到我的脸上。

      睁眼只见窗外山色空蒙,星月欲坠,天将破晓,我悄然收功起身。

      不想还是惊醒了那一人。“天亮了?”他揉着眼睛坐起来。

      “嗯。”我回身。

      他神色一怔,突然跳了起来,险些撞到房梁,叫道:“你的容貌没变!”

      “不信你看。”他兴奋地抓起铜镜,竖在我的面前,以资证明。

      还真是没变,怎么会这样呢?我惊愕地望着镜中影像,百思不得其解,喃喃道:“那药丸我不可能看错,确是红颜无疑。”

      他面露沮丧,片刻展颜笑道:“我知道了,一定是你已然美到极点,没法增添了。”语气轻快,但眼底那一抹沉重不散。

      “胡扯!”我心微微一酸,也掩住了,笑着嗔他一眼。

      无端被邀月掳来,小鱼儿最大的失去莫过于“白菜”了。我说再买匹马,他说我负伤在身,不宜骑马,不若用我那匹马套辆车好了。我想了想,同意了。马车比骑马慢,而我巴不得能多拖些时候。于是我没有告诉他,其实经一夜的调息,我的伤已经大好了。

      马车虽慢,但小鱼儿心情急切,扬鞭不缀,昼夜兼程,七天后,我们抵达南宫山庄。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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