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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六个油饼 ...

  •   成婚当日。

      屋外欢声笑语,室内一片寂静。

      咸鱼鲛人月惊洛瘫在古朴的轮椅上,心如死灰。

      前几日,月惊洛成功在余浮鳞的陪伴下抵达海岸,不幸的是余浮鳞以海边风大为由,用厚厚的披风将他裹住,让他成为一条绑定在轮椅上的咸鱼。

      更过分的是,为了防止轮椅被风吹走,余浮鳞一直挡在轮椅前,让他压根找不到扑向海水的机会!!

      他身不由己地配合余浮鳞在沙滩烧纸钱,又眼睁睁地看着蔚蓝的海面成为他的背景,随后他被余浮鳞小心翼翼地带回了渔村。

      从那之后直到现在,月惊洛再没有找到机会去海边。

      婚宴近在眼前,他也只能强颜欢笑地换好婚服,像个新娘一样静静等待吉时到来。

      值得高兴的是,余浮鳞前两天送了他一个量身定做的大木桶,让他在婚宴前夜欢快地泡了一个鲛人澡,浑身舒坦的他现在神清气爽,觉得还能再坚持一会儿不死。

      悲喜交加的是,昨天余浮鳞送了他一把漂亮的新轮椅,但做工细致造型古雅的新轮椅还是不能让他自由活动,他还是个被养在轮椅上的瘫痪咸鱼。

      月惊洛年纪轻轻的可以死,但他不想活活痛死,他摊在轮椅上喃喃自语:“五姐,你什么时候能来接我。”

      他还没忧伤多久,便听到余浮鳞走近的脚步声,他即刻端正坐姿,挂上得体的微笑。

      余浮鳞一身红衣喜气洋洋,他的心里却在哭泣。

      生活不易,咸鱼被迫营业,内心滴血成珠。

      人逢喜事精神爽,余浮鳞昨晚想着明日成亲,兴奋得半夜没睡着,还一大早起来准备早饭。

      此时,他正拿着热腾腾的鸡蛋羹和肉饼进屋,发现月惊洛的笑容不太自然,余浮鳞连忙上前伸手试探他额头的温度,得知体温正常后,他剑眉紧皱,急切地道:“可有哪里不适?”

      初春寒凉,余浮鳞昨日给月惊洛备好热水沐浴,可月惊洛坚持说海水泡澡可以治病。余浮鳞害怕他着凉,坚持以热水和海水凑成一桶温水给他泡澡。
      现在看到月惊洛面色不好,余浮鳞既担心他风寒入体,又忧心加了热水的海水不起作用,害他浑身刺痛。

      月惊洛以为自己演技拙劣,抗拒的心态让他不小心露出破绽,他下意识地挺直腰板,转移话题道:“没事,有点饿了,今天的饼是什么馅的?”

      没事就好,余浮鳞心里一轻,笑道:“白菜猪肉馅的。”

      他将月惊洛推到饭桌边,又道:“之前你说蛋羹有点淡,我今天多加了点盐,你试试味道如何。”

      月惊洛喝了口余浮鳞特意为他调制的盐水润口,随后施施然品尝了一口葱花蛋羹,矜持地表示不错。

      在余浮鳞的陪伴下,月惊洛愉快地吃完早饭,细嚼慢咽也没有影响他品尝美食,一时间倒是忘了即将“待嫁”的事。

      没办法,白菜猪肉馅的油饼实在是太香了。

      月惊洛作为一只十几年没吃过热乎食物的咸鱼,到现在还没有学会习以为常。

      要不是他不想活活痛死,月惊洛简直想住在余浮鳞家不走了,毕竟深海的食谱里只有生鱼片和生鱼片。

      就算深海鱼类丰富,每种鱼都各有滋味,但生鱼片就只是生鱼片罢了。

      没有调味料的食物,缺少了多少化学反应带来的惊喜,这简直是对珍贵食材的浪费!

      在断头饭的鞭策下,月惊洛化悲愤为食欲,一脸畅快地炫完六个脸大的肉饼,真实地向陆地生物展现了何为海洋鲛人的实力。

      吃饱喝足,月惊洛沉浸在暖洋洋的幸福中,察觉对面的余浮鳞一直在盯着他看。他的皮不自觉地开始绷紧,有点担心自己过于异于常人,显得可疑。

      莲娘吃半个油饼就饱了,他一个虚弱病人吃得太多是不是不合适?

      可余浮鳞都吃了四个油饼,他控制着只吃六个不过分吧?

      要知道,若是在海里,他能吃十六个油饼不带撑的!!

      忐忑不安中,月惊洛感觉嘴角一热,他疑惑地抬眼望向面前之人,只见余浮鳞收起右手解释道:“你嘴角有粒葱花。”

      哦,原来是这样啊!

      可我吃得这么斯文,怎么还有漏网之葱??

      疑惑中,月惊洛又听余浮鳞道:“等会我去给村人送喜饼,你要一起去吗?”

      “我行动不便,就在家等你好了。”月惊洛婉言拒绝。

      去什么去!!

      这几天被余家村的人当猴看还没看够吗?!

      有人连吃饭时嘴角都是干净的,余浮鳞搓了搓食指,笑着出去。

      莲娘见余浮鳞出来时,手里装饼的碗是空的,瞪大眼睛道:“十个脸大的肉饼就被你们吃完了??”

      “吃完了,他觉得挺好吃的。”鳞哥儿想到月惊洛吃饭的模样,嘴角微弯。

      在这些日子的相处中,余浮鳞逐渐发现自家这个病弱的神仙郎,食量惊人。
      他联想到喝口水都怕胖,食量比麻雀还小的果哥儿,真心觉得能吃的美人才是真绝色,于是他不甘示弱地陪着美人吃了四个肉饼。

      莲娘听到病弱哥婿吃了六个油饼,干巴巴地道:“能吃是福,人老了吃不下饭就没了,这病人也是一样的,能吃是好事。”

      这鳞哥儿就够能吃的了!

      没想到这娇俏哥婿看着弱不禁风的,却比鳞哥儿还能吃!!

      莲娘开始忧心自家的钱袋子,不知道要花多少钱才养得起这个娇弱女婿。

      余越在院子里看书,正看得眼晕时瞧见鳞哥儿拎着喜饼打算出门,立马跑过去想抢走鳞哥儿手里的喜饼,见他哥不松手,他讨好地笑道:“哥!这种喜事怎么能少了我一份呢!”

      鳞哥儿眉毛一挑:“娘让你看书,我自己能行。”

      “你不是还要找村长买酒吗!”余越不愿放弃,拽着喜饼上的麻绳不放,“剩下的喜饼交给我了,保证给你安全送到每家每户!”

      感觉到鳞哥儿抓得没那么紧了,余越连忙夺过他哥手中的喜饼,边跑边喊:“你快去找村长吧!!”

      喜饼一般是在客人参加婚宴的时候送的,只送一份。可余浮鳞为了让婚宴更热闹,决定送两份。

      一份是村里常见的贴着喜字的圆米饼,一个是余浮鳞特意研究出来的贝壳米饼。

      鳞哥儿现在送的就是普通的圆米饼,他拿着余越留给他的,唯一一份喜饼往村长家走。

      “村长,我来给你送喜饼了!”鳞哥儿站在门边道。

      余村长正提着两壶酒出来,见状顿时乐道:“巧了,我刚想给你送酒过去呢!”

      鳞哥儿闻言眼神一亮,递过喜饼,语带笑意地说:“那是巧了,村长你可真像是鹊儿神,不仅能报喜还能送喜!!”

      余村长被夸得高兴,晃着酒壶,满脸喜气地道:“今年的祭酒,比往年的香!”

      每年为了海神祭,村里都会专门酿制进献给海神的祭酒,又名沧月酒。

      沧月酒由数十种蔬果花草酿制而成,工序复杂,余家村一年只能酿十小坛。

      祭祀海神要花掉两坛,献给官府要花掉六坛,剩下的酒也不能轻易卖出去,一坛要留给酿酒师,一坛要留给村长。

      酿酒师嗜酒如命,声称除非黄金千两,否则绝不肯卖。而村长的那坛酒,要在海神祭过后分给村人,此举意味着海神赐福,村长为了让村里人沾福,也是不会轻易卖给其他人的。

      不过余浮鳞作为贡珠人,以“粉珠百年难遇”的特殊,这才说动村长卖了一小壶酒给他,别人若是想买,那是比登天还难。

      每年的沧月酒只能在海神祭前日才能开封,鳞哥儿今日找村长,主要就是惦记着这壶沧月酒。

      夕阳逐渐西下,彩娘和人结伴去鳞哥儿家观礼。

      彩娘早就听很多人和她说,莲婶的哥婿俊俏得不似凡人,连县令公子都比不过他半分,她心里不信却一直没空去莲婶家看看。
      趁着今日吃酒,彩娘早早地就来看传说中的神仙郎了。

      这一会儿,天色还是明亮的。

      彩娘远远地就瞧见,一个红衣人端坐在乌黑的轮椅上,抬手问好间充满了一股说不出的美妙气韵,看着和县令公子有点像,却又比县令公子还要赏心悦目。
      她想着,这或许就是戏文里常说的,高雅贵气吧。

      彩娘走进余家柴门,交了礼钱,和莲婶寒暄了几句后,就被自己亲娘给喊走了。

      余幺幺拉着她在堂屋占了个位,彩娘这才看清了,这个传说中的神仙郎到底有多俊美。

      只瞧那人唇红齿白、眉目如画,一双灵动的眼眸似是一对漩涡,暗藏着紫色的星光,恰如盛夏夜晚漫天的萤火,璀璨而迷人。

      彩娘正看得入神,果哥儿却忽地拍着她的肩,道:“阿姐,你看到他头上的发饰了吗?”

      “以前从来没见过,可真好看啊!”果哥儿望向余浮鳞,小嘴一撅,“没想到鳞哥哥戴着都这么好看,若是我戴,肯定更好看!”

      彩娘之前光顾着看脸了,现在听到果哥儿的话,她才好奇地看向今天的一对新人,顷刻间就被他们额上的珠链给吸引了心神。

      那额链十分奇特,竟是一堆小海螺、小贝壳、小珠子串联而成的,链子中间还有一块镂空的双鱼白玉,玉佩下坠着一颗粉色珍珠,而粉珠恰好在神仙郎眉目间悬挂着,当真是让人惊艳。

      在神仙郎旁边,一身喜服的鳞哥儿发间也戴着一个同样的额链。以往只觉得眉眼过于锐利的鳞哥儿,竟也被粉珠衬得眉清目秀了起来。

      “这人穿上婚服了就是不一样,连向来讨厌花里胡哨首饰的麟哥儿,都晓得打扮自己了。”果哥儿好奇地问,“阿姐,你说鳞哥儿是不是涂粉了,我怎么感觉他今天变白了呢?”

      “没有吧,看着和以前一样黑。”彩娘还在看鳞哥儿的额链,心里估摸着这要花多少钱。

      果哥儿没有得到肯定,又想去问站在他旁边的二哥,被彩娘眼疾手快地给拉住了。

      彩娘给果哥儿使了个眼色,果哥儿看到自家黑笨的二哥还在望着鳞哥儿发呆,很是体贴地放过了他二哥,转头就去问他娘。

      天色渐渐变暗,村里人陆续到齐,村长开始主持婚宴。

      一拜天地。

      鳞哥儿和月惊洛共同牵着喜绳,面朝大海的方向,一站一坐,鞠躬行礼。

      二拜高堂。

      余越转动轮椅,鳞哥儿和月惊洛对着莲娘恭敬弯腰。

      夫妻对拜。

      鳞哥儿和月惊洛相对而视,额头相抵。

      礼成。

      一片起哄叫好声中,鳞哥儿落落大方地指挥余越,给在场的每户人家发一份贝壳喜饼。

      贝壳喜饼由两片贝壳形状的米饼折叠而成,正面用红枣拼成一个喜字,从中间打开后,左右两面中间还各有一粒红枣。
      余浮鳞并不满意喜饼铺推荐的样式,自己想出这么个独一无二的喜饼,被饼铺掌柜直夸构思奇巧。

      渔村不懂什么酒桌文化,他们观完礼后各自去院外的长桌旁吃饭,期间并不需要新人招待。
      饭后,他们还会把自家提供的圆盘碗筷洗好带走。热心的村民甚至会自觉远离新房,留给新人独处的时间。

      余浮鳞送完村民出去,端着饭菜进屋,和月惊洛安静地吃完一顿晚饭。

      一番收拾后,天色已晚。

      鳞哥儿端着两个半满的小酒杯,坐到月惊洛身旁,捏紧酒杯道:“这是我特意找村长买的海神祭酒。”
      “我俩,一起尝尝,可好?”

      月惊洛早就以体弱养生为由,说服余浮鳞新婚之夜先不圆房。

      听说这壶酒花了二十两银子,月惊洛为了这金贵的祭酒,十分配合地和鳞哥儿喝了会儿交杯酒。

      余浮鳞喝着沧月酒,眼眸低垂,心口砰砰直跳。

      酒水喝尽,鳞哥儿走到桌边缓缓放下空着的酒杯,又慢慢地回到月惊洛身边坐下。

      白玉似的郎君眼角含笑地望着他,鳞哥儿情不自禁地抿嘴凑了过去,覆盖了那双娇嫩的朱唇。

      此刻,鳞哥儿心似嫦娥般,奔向那皎洁的明月,神思飘忽。

      猝不及防的月惊洛,瞳孔紧缩,无声呐喊:“苍天啊!”

      “五姐啊!”

      “你什么时候才能来救我!!”

      万幸,鳞哥儿是个说一不二的好少年,一吻过后就放他自由了,并且还体贴地帮他打水泡脚。
      最后,两人相安无事地,同床分被而眠。

      当天,月惊洛抱紧自己的小被子,心凉得瑟瑟发抖。

      明天。

      明天他一定要成功跳海!!

  • 作者有话要说:  写到喜鹊神时,B站某视频魔性的一声“兔儿神”在耳边响起,于是就有了“鹊儿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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