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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初遇 ...

  •   那是一个夏天,让所有人都又爱又恨的炎夏,也是那个夏天,太宰治,不,那时应该说是津岛修治,第一次离家出走——

      终于,终于离开那里了。我拖着已经疲惫到麻木的身体,忍着身上暗处的被虐待的伤痛走在小巷子中。

      人类好可怕,那种东西真的是人类能够掌握的吗?贪婪又怯懦,害怕却又觊觎着不属自己的力量,妄图占为己有,真是不自量力。回想起家族中的那些长辈在看着神台上的神像那狂热的表情,我不禁感受到一阵好笑和讽刺。

      人类就是这样,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口中说着大义凛然的漂亮话,背地里却做着比水沟里的老鼠还肮脏的事情,真是可怕。

      而他,也是这些人类中的一员,真是想想就让人恶心!

      我的目光放在巷外,看着那只能瞥见一处,却在阳光下闪着点点金光的河流,不禁加快了些脚步。

      只要能够投入她的怀抱,就可以了吧。只要跳下去,就能够从这宛如噩梦一般腐败的世界中醒来了吧?

      我像是一个看见了自己所信奉的神明的狂热信徒,想要抛弃过去和生命,不顾一切地朝着对方的怀抱奔去。

      扑通——

      啊,果然和想象中一样,这种温柔的感觉,就像是回到了还没出生时的那种温暖,不用面对这些丑恶的嘴脸,不用身处这腐败的世界。我的梦想要成真了吗?

      肺部的空气不断流失,意识也是断断续续,只能隐约看见水面之外蓝色的天空和金色的阳光,真是美啊,我能够在这里死亡,也是一种幸福吧?

      在意识彻底陷入黑暗的前一刻。一股拉力从身上传来,是有人在救我?可是我不想上去,水里好舒服。

      我能感受到对方的手在我的腹部按压,手法很专业,似乎是有过相关的练习,真是的,是被医生救了?

      我费力的睁开眼,下一秒却陷入了一片黑暗,在失去意识之前,我看到了一双眼睛,一双紫色的漂亮眼睛。

      ——那是太宰治和森鸥外的第一次相遇

      我很烦恼,上午因为学弟的失误伤了手只能被迫停止课程,正准备回家做一些理论学习却在半路上无意间看到了溺水的孩子,虽然对方精致的面庞让我的心情好转了一些,但还是很糟糕啊,今天。

      被我救上来的是一个七岁左右的孩子,虽然有些瘦弱,但那仿佛是被上帝亲自精心雕琢的面庞让我对这孩子更加关心——作为一个守备范围在十二岁以下的萝莉控,一个长得好看的男孩子也是很养眼的。

      被我救上来之后,男孩整个人很乖,昏迷之前看了我一眼就失去了意识,但我在庆幸这孩子还活着的同时却感受到了一阵心惊。

      那是一双怎么样的眼睛,鸢色的眼眸中黯淡无光,能够清楚地看见对方对于这个世界没有丝毫的留恋,无机质的平静有些诡异,就像是——死人的眼睛,那是一心求死的人才会有的眼睛。

      这孩子经历了什么?到底是什么能让一个七岁左右的孩子失去对生的希望?不管是什么,都不能丢他在这里不管。

      我把男孩带回了家,正好公寓里的客房还空着,正好给这孩子养养。

      我把对方的衣服脱下来放到一边,方才还没有注意,这孩子身上的衣服似乎是某个家族的象征。

      但下一秒,我就睁大了眼睛,能够清楚地感受到心中的愤怒和心疼,只见有些苍白的皮肤上全是大大小小的伤口,其中只有三分之一是自杀造成的,更多的伤痕是被他人虐待的。

      上层社会还真是腐败的让人恶心啊,难怪这孩子会变成这样了。

      我小心翼翼地脱下他的衣服给他处理伤口,男孩似乎对于疼痛非常敏感,眉头皱的很紧,口中发出断断续续的破碎的声音。

      我加快了包扎的动作,等所有的伤口都处理好,我才发现这孩子几乎整个身体都被绷带包了起来。

      打了退烧针,这孩子的情况总算有了好转,不过这孩子在之前就有一些脱水的迹象,也不能吃油大的,我有些头痛,平时都是一个人在家,现在突然多出来一个人要他照顾还真是不习惯。

      我看时间还早,给手上的伤口重新包扎之后就准备出门给这孩子买点吃的,顺便买一些食材,毕竟家里的吃的也不多了。

      等我换好衣服最后再来看一次男孩的情况,一开门,我就看见了一双鸢色的眼眸——那是介于光明与黑暗,似乎天生属于这孩子的颜色。

      ——

      好痛,好痛苦,为什么要救我啊,活着有什么价值吗?让我从这个腐败的世界醒过来不好吗?好痛苦…

      我睁开眼,入目是陌生的天花板,但好像并不是医院,是那个似乎是医生的人的家吗?

      我盯着天花板放空了思绪,直到眼睛发涩才回过神来,同时,我也听见了开门的声音。

      偏过头,我就对上了一双紫色的眼睛。

      比兄长的紫玉扳指还要好看上几分,这就是救了我的人吧。我默默地和他对视,看着他在开门时一愣,随后就走到我的床边低头看着我。

      “你感觉怎么样?除了身上的伤还有哪里难受吗?我没有麻药那种东西,所以只能委屈你忍一忍了。”我听见他这么说。

      真奇怪,明明一样是关心的话,这个人说出来时,却没有家里请来的医师那种恶心的感觉。不,也许是我更奇怪一些。

      我摇了摇头,虽然胃部因为饥饿而引发的灼烧一般的疼痛让我眼前发黑,但我还是没说什么,因为我认为…没有那个必要。

      “你现在有脱水的迹象,情况很糟糕,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不和我说,你现在明明应该很饿,胃部也会很难受,而且还会感到两眼发黑………哎,算了。”对方喋喋不休的话让我感到新奇,我第一次被人这么说教,不是家里大人那种让人感到厌恶的客套话,也不是责骂质问,甚至这只是对于我这个素昧平生的陌生人的关心。

      真是新奇,但,感觉并不坏。

      在我发愣的时候,对方的手已经放在了我的额头上,等我回过神想要躲开的时候,对方的手已经收了回去:“还好,烧已经退了,我现在要出门买些东西,你乖乖待在这里不要乱跑,听明白了吗?”

      我看着他弯下腰和我对视,似乎只是医生对于一个病患的关心,又或者是出于自己救上来的人自己负责的心理,我感受到了对方的情绪,认真中带着些许无奈……真的好奇怪。

      我在这眼神的注视下点了点头,对方也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将一杯水放在床边的柜子上,叮嘱道:“你现在不能喝太多水,如果渴了一直能喝一小口,不然会更加难受,我走了。”

      我静静地目送着对方关上房门,随后便将目光放在了那杯水上。感受到喉咙的干痛,我眨了眨眼,缓慢地坐起身,抬手伸向那杯水。

      这时候我才发现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换了一件,现在身上穿的是一件大人的白色T恤,而且似乎因为他太瘦了,整个衣服显得非常大。

      不过这些都不是我关注的,我的注意只在衣服上停留了一秒钟,就被几乎缠满了整个身体的绷带吸引了过去。

      虽然以前也会用绷带包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但那也只是对于较为严重的伤而已,一些我认为无伤大雅的伤口我并不会去管,但这一次,为了逃出来受的伤都不算小,虽然我不认为需要包扎,但现在这种全身都被包裹起来的感觉,竟然让我有些安心,不同于衣服的,一种莫名的安心。

      在心中默默下了一个决定,我继续向着水杯伸手,直到将它捧在手里时,视线才从手臂上露出来的绷带上收回来。

      水温很合适,拿在手里暖呼呼的喝下去却不会烫嘴。我听从对方走之前的话只喝了一小口,因为我知道一整杯喝进去并不会让我死亡,反而会让我更加痛苦,我并没有自虐倾向,相反,我向往的的是死亡,只是死亡。

      ——

      看着那孩子和自己对视时仍旧空洞的眼睛,我在心里叹了口气。

      我像一个真正的医生一样询问这个小患者的感受,在明知对方情况然后看着对方摇了摇头之后,我心中莫名多了些不快和心酸,毕竟无论是哪个正常的人,对于这么小的孩子变成这样都会感觉到这种情绪。

      我忍不住说教了他几句,但最后还是叹了口气,就算是大家族的孩子,这么小能知道些什么,更何况还经历过被虐待的这种事情。

      我最后叮嘱几句就出了门,买完了两天的食材,在正准备去买些那孩子现在能吃的食物,在路过一家服装店时才突然想起来那个孩子现在穿的还是他买小了的T恤。

      我让服务员挑了几件七岁的孩子能穿的日常衣服,把自己的左手和右手都挂上东西,才知道那些喜欢购物的女人是有多么可怕,仅仅是现在这样我都觉得麻烦。

      我用最后的毅力买了一份蟹肉粥,加快脚步往回赶,尽量让那孩子趁热吃。

      等我回到家端着粥走进次卧的时候,就看见了那个孩子捧着水杯乖巧地坐在床上的样子,水杯中的水没有少多少,我在心中满意地点点头,这还是有听进去啊。

      “我给你买了粥,你现在只能吃清淡的食物,不然胃会坏掉的。”我将手中的碗递过去,“可以自己吃吗?”

      男孩点点头,放下水杯,从我的手中接过碗,端在面前小口小口地吃起来。

      啊,如果这是个可爱的女孩子该多好,虽然这个孩子也很可爱。

      “吃完了就继续休息吧,你现在的情况很糟糕,我不知道你之前经历过什么,但你在我这里的这段时间我会照顾你的。”我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看着他喝粥,看到他微不可察的点点头之后忍不住露出了点笑容。

      似乎是真的饿得紧了,小口小口吃仍然吃得很快,我接过已经空掉的碗,看着对方听话地钻进被窝才离开房间。

      那个孩子真的需要好好照顾。

      ——

      我捧着水杯,盯着房间的门看了几秒钟,有些犹豫不决。

      我现在已经无处可去了,待在这里是最好的选择,虽然我是本家的孩子,但作为一个不受宠的次子,想必就算在这里待上几个月也不会有人来找的吧。

      我默默地思量着,目光移向房间的窗户上。

      而且,他已经逃出来了,已经脱离了那高高的围墙。虽然不知道能在外面待多久,但,我是否能在那之前,仔细观察这个世界,找到活着的价值呢?

      不知道过了多久,手中的水都有些凉了,我听见了大门打开的声音,是那个人回来了。

      看着对方递过来的白粥,上面缀着星星点点红色的蟹肉,我忍不住咽了口口水,从对方的手中接过了碗。

      和家里的那些名贵的食材做出来的精致的菜肴不一样,没有那种大鱼大肉的铜臭味,反而是很平淡的,还带着大海的味道,这是我第一次觉得好吃的东西,如果可以,我以后还想吃。

      我小口地吃着粥,听见对方要照顾我的承诺,我动作有那么一瞬间的停顿,像他这样的人,还能够得到别人的关心吗?

      我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等我反应过来时就已经来不及了,我从有些长的短发的缝隙中看到了对方的笑容。他很…高兴?不,有一些差别,不是高兴,那是什么?

      七岁的津岛修治在心中发出了疑问。

      ——

      两人就这么相处了一个月,一个月下来,津岛修治身上的伤好了个七七八八,身体状态也在森鸥外的监管下好了不少,至少已经能像正常孩子那样跑跳了,只不过看起来还是有些瘦弱。

      “我有点事,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如果太晚了你就先吃吧,吃完把饭菜放好就行,我回来会热的。”森鸥外匆匆穿上外套,叮嘱了津岛修治几句就急忙出了门。

      津岛修治看着照顾了他一个月的还不知道名字的人匆匆离开,并没有动面前的饭菜。

      没错,一个月以来,两人都不知道对方的名字,津岛修治也只是听见有人叫森鸥外“森”,所以有时候会称呼对方为“森先生”,但再多了就没有了。

      津岛修治将目光从紧闭的大门上收回,站起身从厨房拿出盖子把饭菜都盖了起来,然后就从桌子上拿起一本书看了起来。

      当初这让森鸥外也有些惊讶,毕竟这么一个小的孩子竟然能够很轻松地阅读一整本的一般的成年人都要查字典的书。

      这也让他对于这个孩子的聪慧程度有了一个新的认知,特地从书房里拿出一些他觉得不错的书籍放在了客厅的矮茶几上表示对方可以随便阅读。

      ——

      等森鸥外办完事回来,就看见这样一幕:黑发的男孩穿着他买的衣服,怀中抱着一本书,整个人蜷缩在餐桌旁的椅子上。

      是在等他回来吗?

      森鸥外看着对方面前没有动过的饭菜,有些发愣,似乎有一种温暖的感觉萦绕在心口。

      森鸥外看着似乎睡得并不安稳而皱起眉头的津岛修治,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方才因为某些事情感到有些低落的心情也好转了不少。

      其实,他以为他们两个只是医生和病患的关系而已,这孩子的身份明显不简单,他并不觉得这孩子会在他这里待太久,而他也只是抱着救人救到底的这种莫名其妙的心态在照顾对方。甚至他本以为他也不会让这个连他都有些震惊的孩子待在身边太久,毕竟对方可怕的天赋如果继续成长,就是一个人形读心机器,但这次他突然就释然了,这还只是个孩子啊。

      森鸥外抽走了对方怀里的书,看着他因为被吵醒还有些迷茫的眼神,笑了笑:“我回来了,我去把菜热一热,等吃完待会儿就去睡觉吧。”

      从那天起,两人的关系似乎好了不少,平时的对话也多了起来,从医生和病患,变成了半个家人的存在。

      森鸥外偶尔会带一些小吃和小礼物回来或者带着他出去玩。津岛修治也对这些绝对不会出现在家族里的廉价的事物很感兴趣,两人都很喜欢这种相处模式,真的像是家人一样。

      两人又一起相处了三个多月,平时的交谈就像是普通的长辈和小辈之间的闲聊,虽然津岛修治偶尔显露出的轻生欲望让森鸥外有些叹息,但还是尽量把对方往回拉了拉,毕竟是他救回来的不能就这么死了,那不是白救了。

      临近年末,所有人一年的活动也都进入了尾声,两人的相处时间也减少了不少,森鸥外都是早出晚归,每天都是津岛修治一个人在家看家。

      某天,森鸥外照常在和津岛修治吃完早餐后出门,有些疑惑地看着不同以往在沙发上看书,而是站在玄关不远处无声地看着他的男孩,疑惑地问:“怎么了吗?是想要什么?”如果真是这样,那还真是惊喜,毕竟这孩子从来没主动和他要过什么东西。

      津岛修治摇了摇头,看他的眼神闪烁,似乎是有些纠结,但毕竟还是个孩子,就算会隐藏情绪,这种较为鲜明的情绪还是让他察觉到了。对方不高兴,失落中带着些许不舍,还有一些更复杂的情绪。

      得出这个结论的森鸥外一愣,并不觉得对方是在不舍他的离开,因为这个孩子对于很多事情都不在意,就连他有时候也看不透他。而且那眼神里包含了太多,让他也辨别不出来,只听男孩最后说:“森先生,再见。”

      森鸥外微微睁大了眼睛,看着变得和往常无异的津岛修治,似乎是明白了什么,也是同时,他也扬起了一抹笑容,有些无奈和失落。毕竟一起生活了将近五个月,没有感情是不可能的,他甚至已经有些习惯了回到家中会看见对方的身影在沙发上看书或者不小心睡着了,习惯了每天早上多做几份食物留给另一个人做午餐,习惯了偶尔回家带一些小礼物,习惯了家里有另一个人的存在。

      他知道对方一定会有离开的那一天,他一直都知道,但这一天这么突兀的到来了,也仍旧是让他始料未及。

      相处了这么久的家人要分开了。森鸥外这么想着。

      “森先生,这个给你。”只见津岛修治从口袋中拿出一个银色的巴掌大小的东西,那是有一次两人在买东西的时候无意间看见的,一个款式简约却不失精致的打火机,当时的津岛修治因为有差点把自己烧着的前科,所以他拉着他就加快脚步走了,生怕这孩子在来一出玩火自焚。但没想到他会以这种方式再见到这东西。

      “……为什么会送我这个?”他并不抽烟,也没有什么要用到打火机的地方。

      “因为看见之后感觉比较适合森先生,就攒钱买下来了。”自从在三个月前看到那个打火机后,他就一直在攒钱,在小区里帮忙换取报酬,总算是攒够了钱,当然,也有小区里的人们认为小孩是想赚零花钱买好吃的,特意多给了一些的原因在里面。

      “这样吗?我会好好保管的,谢谢你了。那么最后,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森鸥外将打火机放进衣兜,半蹲下来和津岛修治平视。

      津岛修治露出了笑容,是对于他来说很难得的虽然很浅,但真心的笑容:“下次吧,森先生,等我们下一次见面,我再告诉你我的名字。作为交换,下次你也要告诉我你的名字啊。”

      “好。”森鸥外也笑了,他站起来转过身,“那么,再见了。”

      ——当年,还未真正见识过这个世界阴暗面的两人许下了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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