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剑仙穿成假大佬》浩然天风

11、无风起浪（十一）

　　“怎么回事！”

　　看着眼前这一幕，白乐甚至顾不上心疼自己的法器，脸上唯有错愕。

　　“看那些碎片。”白棠糖盯着最大的那块碎片，眼底映出上方附着的乌光，“我说这只傀儡君怎么死到临头不知道反抗，原来它一直将部分引丝缠魂的力量积蓄在编钟里，等着背后捅你一刀。”

　　白乐定睛看去，果然从散落的碎片上发现傀儡君灵魂核心的气息，表情越发难看。

　　编钟以心神操控，如果刚才白棠糖没有阻止她，一旦她驱动了编钟，那她和编钟都会沦为傀儡君的奴役对象。

　　一想到那个场面，白乐就脸色铁青，恨不得抄起太阳光束炮架在肩上，对准傀儡君的脸轰。

　　不愧是妖怪里比较聪明的种族，居然如此狡猾。

　　白棠糖沉着脸，看了白乐与陈柏斐一眼，悄悄后退，从他们身边离开。

　　“现在没有编钟了，我们该怎么对付傀儡君？”白乐的全部心神都在傀儡君身上，并未察觉她的离去，想起这次行动的目的，皱紧了眉。

　　陈柏斐想了想：“沈清文刚才发来讯息说，傀儡君的灵魂本质上也是一种能量，只要能量层级够高，科技武器也能杀死它。”

　　沈清文领导的三处一直在对妖气和妖怪进行解构研究，在一众成员没日没夜地钻研下，产出不少可靠结论，几乎都能用在铸造对妖武器和平常对抗妖怪上。

　　灵魂本质是高级能量的结论不仅适用于傀儡君或妖怪这一种族，对人类和其他族群同样适用。

　　这并非他临阵磨枪得出的论点，而是过去三十年的研究积累。

　　白乐下颌微收，显得非常紧张：“你要启动太白光子？”

　　陈柏斐没有说话，他眺望着算计落空后爬出坑洞，飞快向远处逃窜的傀儡君，眼神漠然。

　　他说：“如果万不得已……”

　　没有万不得已。

　　躲在死角里，白棠糖并指掐起剑诀，身体再度化入银色火焰，以身为炉，铸本能剑灵为三尺青锋，剑气迎风而涨，冲上云霄。

　　“锵！——”

　　突来一道剑光，从陈柏斐和白乐身后拔地而起，如同刹那间横跨千万里，像张弓射日所化的流星，携着无边杀伐之气，由此而生的辉光浩瀚如海，将试图逃跑的傀儡君一剑穿心，钉回原地。

　　万剑出鞘的铿锵锐响绵延久绝，撼天动地，也盖过了陈柏斐的声音。

　　一剑西来，于是天地为之低首。

　　剑气冲云，堆积如山的云层被贯开一个空洞，似倒悬的海眼，又似漩涡，仿佛有着无形吸力，任何人的视线投注过去，都会有魂魄、意识被吞掉的错觉。

　　傀儡君的灵魂被这天外来剑狠狠钉回原地，巨大的冲力将地上的坑洞震裂，边界再扩张数十里，底部同样下沉，从天上看，如同一只漆黑的瞳孔。

　　傀儡君在瞳仁中心撕心裂肺地惨叫，分明是灵体，此时却像一滩化开的浓墨，左冲右突，却始终挣不开心口那道冰冷锐利的光芒。

　　它睁开姑且可以称之为眼睛的部位，两个黑黝黝的圆孔，看向胸前利光凛然的剑气。

　　“你是谁？！——”

　　分不清男女的咆哮声在四处回荡，像沉闷的雷鸣，震得远方山上的妖处部众人耳朵也嗡嗡作响。

　　无人作答，唯一的回应是一柄从天际横掠而来的三尺青锋。

　　它携风带雨，所过之处黑云低垂、狂风怒号，卷起电闪雷鸣，暴雨倾盆。剑刃周身拖拽着刺眼的银光，从漆黑天幕下掠过，仿佛要将天穹一裁为二。

　　“轰——”

　　滚滚雷声中，长剑垂落在傀儡君头顶，吞掉他胸口的剑气，然后用更加磅礴浩荡的杀机将它按死在坑底。

　　剑身银白，并无雕饰，剑尖抵着傀儡君的眉心，寒气森然。

　　见状，傀儡君突然安静下来，液体状的魂魄凝固在被太阳光束炮的余晖里，对着那柄剑再次发问：

　　“杀我之前，告诉我，你是谁？”

　　这一刻，风声停止，天地静默。

　　不仅是将死的傀儡君，就连远山的妖处部众人、屏幕后的无数网友都在等待这个问题的答案。

　　剑吟倥偬，充满了脱鞘出世的欣喜。伴着一道划破苍穹的恢宏电光，剑气浩浩汤汤平铺开来，沸腾盈天，峥嵘威赫。

　　一缕银色剑光如墨水滴落，在半空龙蛇游走，勾勒出一列字——我是你祖宗。

　　“宗”字的最后一笔随剑锋斩落，悍然洞穿傀儡君的灵魂核心。

　　下一秒，万千剑光从坑底迸裂而出，如同月亮在人间摔碎，每一缕溅开的光线都蕴含着无可匹敌的凶蛮戾气。

　　比妖更妖异，比魔更乖张，更有一种睥睨众生的傲慢。

　　其凶悍程度，即使只是远远的看一眼，即使只是隔着屏幕看个外形，都让普通人有五脏六腑被击碎一样的震撼感。

　　几秒钟后——

　　直播间里的弹幕空白一瞬，随即如山洪爆发一般更加猛烈密集地刷屏，都是同一句话：

　　我是你祖宗！

　　……

　　本命灵剑回归灵台，因消耗过大而略显黯淡，白棠糖的头也隐隐作痛，耳鸣、心悸等法力透支后遗症依次袭来，令她脸色苍白。

　　她坐在山顶一处死角，倚着石壁强忍不适，缓了半分钟，才不动声色地起身走回陈柏斐身边。

　　彼时，众人还沉浸在那柄天外来剑的威势中，并没有察觉她的离去和去而复返。

　　靠近陈柏斐后，就像上次那样，白棠糖身上的不适感减退了很多。她若有所思凝视陈柏斐，陈柏斐察也扭头看了看她。

　　“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他问，平实的语气里透出一分关怀。

　　“没什么，可能是被那把剑吓到。”白棠糖面不改色地吹自己的牛，“我从没见过如此可怕的剑气，别说一只傀儡君，就是更强的妖怪，或许也会在一照面就被杀死。”

　　陈柏斐看她的眼神忽然变得意味深长。

　　“说的没错。”白乐缓缓自震撼中抽身，下意识接话。

　　她的脸上又有欣喜又有苦恼：“夏国有这样一位强者是我们的幸运，但未来的妖祸不能次次都靠她一人解决。今天只是一只傀儡君就让我们被动成这样，如果是更强大的妖怪呢？”

　　说得好！再多说一点！

　　白棠糖对她恰如其分的助攻式转移话题非常感激，恨不得当场鼓三百个掌。

　　陈柏斐眼底的笑意一闪而过，随即正色道：“有什么意见，回去打申请报告交给上头，等他们批条回复。现在，我们该出面收拾残局了。”

　　闻言，白乐像是想到什么，表情变得有些许难看。

　　白棠糖跟随陈柏斐往山下走，走出两步后反应过来——草！（一种植物）今天发生了这么多事，身为领导的他们可是要开会发言的！

　　想到会议前繁重的文书工作，她的脸色比白乐更难看，即将开始打字、弄报表、做PPT的手微微颤抖。

　　该死的傀儡君！该死的妖怪！

　　白棠糖平素的冷静沉稳都变成此刻怒火的燃料，坑内的残余剑气应声而爆，把正要靠近收集数据的三处研究员吓了一跳。

　　……

　　——卧槽！卧槽卧槽卧槽！

　　——这熟悉的剑光！剑仙大佬是你吗？！

　　——编钟炸的时候我没哭，剑光一出现我的眼泪就掉下来！

　　——剑仙大佬，你终于又出场了！你知道没有你的这些天我都是怎么过的吗？！

　　临安市的灭妖行动直播挂在各大网站头条上，密密麻麻的弹幕和疯涨的评论显示着惊人的热度。

　　很多网友虽然不在临安市，可透过直播也能清楚感知到那份令人绝望的压力。

　　他们看到的是草创的妖处部艰难抵抗实力强大而诡异的场景，看到的是人类科技与上古妖族的激烈对抗，看到的是一线人员有形的、真实的艰辛。

　　大量警察和政府工作人员在傀儡君苏醒之初就不顾自身安全，奔赴一线疏散大学城及整个市郊的学生和居民，在这期间，他们需要应对从地下探出的骨手、具有吞噬能力的血土，即使手持武器，也近乎赤手空拳。

　　好在很快，妖处部拥有特殊能力的人就加入了他们的阵营，保护工作人员和普通民众退出妖祸爆发的区域。

　　白骨灵和血土魔妖虽然是小妖，持有的能力却颇为难缠，妖处部这些连修行者都算不上的成员应付得非常艰难，甚至有几名成员为了救人，自身陷进血土之中，生死不明。

　　这场官方直播将妖气复苏的现状血淋淋地揭开来，放到所有仍心怀侥幸的人面前，无需赘饰，已经尽展残酷。

　　网友们终于明白这段时间以来，官方为何不理会他们无休止的争论吵闹，因为比起妖祸本身，他们沸反盈天的喧嚣，是最没意义的附属品。

　　他们这时才察觉，原来每个人头顶都悬着一柄名为“妖祸”的利剑，有人已经开始直面剑锋，他们还没有，只是因为他们比较幸运，加上有人在替他们暂挡锋芒而已。

　　不过，即便如此，也还是有人“执迷不悟”。

　　白家二楼的卧房里，白眷芙看着视频咬牙切齿，小脸黑得像块焦炭。

　　“该死！”她用力一捶桌子，“我好不容易找到的妖怪又要被她杀了！该死该死该死！”

　　白眷芙的特殊能力让她可以找到正在沉眠的妖怪，临安大学地下这只傀儡君就是她不久前发现的众多妖怪里最属意的一只。

　　为此，她制定了一系列攻略计划，连攻略傀儡君之后如何利用它都想好了，没曾想再度被横插一杠。

　　那个神秘剑客已经上了她的死亡黑名单。

　　白眷芙性格自私乖戾，有这样的能力，却并不准备为任何人所用，甚至没想过向妖处部提前预警，避免后续出现的伤亡。饶是看见直播里妖怪残害普通人的惨状，她也无动于衷。

　　她毫不在意那些沉睡着妖怪的地方未来可能会死多少人，在她眼里，这些都不是她要关心的事。

　　她最关心的是如何利用特殊能力蛊惑到强大妖怪为自己所用，除此之外，别的一切都只是影响她变强的阻碍。

　　白眷芙自私得理所当然，但又没有那种自负盈亏的心胸，当自己的算计落空时，就把愤怒和怨恨通通甩到那神秘剑仙身上。

　　“算了，先役使几头普通妖怪，再让它们替我找更强的吧。”

　　她咬着指甲，表情烦躁：“该死的剑客，别让我找到你！”

　　与此同时，在满地残垣废墟的市郊，一处尚未被妖处部人员检测的角落里，几块堆叠的水泥板忽然颤动一下，从底部被缓缓抬起，露出一张脸。

　　如果白棠糖此时在这，会认出这是周午的面孔，只不过神态气质都好像换了个人。

　　少年单薄的身躯从地下探出，数百斤重的水泥板在他手里像是泡沫板，轻而易举就被掀到旁边，扬起尘埃。

　　他站到阳光下，深深呼吸一口新鲜空气——

　　“人间啊，人间。”

　　少年眯着眼笑，人类的瞳孔有一瞬间变成蛇类的竖瞳，阴冷而幽邃。

　　“我终于又重返你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