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行坟墓》雅阙

6、神秘邀请函

　　故事说完了，泰勒的眼泪变成了萤火虫，飞舞在黑暗中。

　　克劳德拥抱着泰勒，清洁者没有动容的表情，带着呆滞的目光歪头瞧着泰勒，开口说话了，“尊敬的执行者，我可以吃掉她的回忆了吗？”

　　泰勒顺着克劳德的手指看见了酣睡的小罗伯特，立刻跪下身子用手指抚摸他。克劳德在泰勒身后小心地问道，“需要叫醒他吗？他是执行者，能够看见你的。”

　　手指滑过了小罗伯特圆嘟嘟的小脸，泰勒突然捂着脸失声痛哭，她将声音压得很低，肩头一抖转过身来，对着克劳德深深鞠躬，“尤金被腰斩的时候，我没有让他看见；如今我也将彻底离开，更不必让他知道。一个母亲，只需要知道自己的孩子能够夜夜安睡，就很好……”

　　清洁者走过来抓住了泰勒的手臂，他的指尖可以轻易戳破亡灵的皮囊，回忆变成了发光的露水飘散在清洁者身边。清洁者捻起那些珍珠般的回忆含在了嘴里，慢慢咽下，他开始进入亡者的角色世界了，在泰勒流泪的瞬间，清洁者的眼泪也滚落了眼眶，每一颗露珠都被呑入腹中，每一丝苦涩都被清洁者亲身感受。

　　亡灵的轮廓开始模糊，那是一个佳人的窈窕轮廓，诱人神往。克劳德牵起了亡灵的手掌，开始吟唱送别曲：“

　　沼泽下的翠绿是你的明眸，
　　云卷下的柔风是你的歌喉，
　　黑暗的雪将你的骨肉埋入泥土，
　　别担心，我来了，带着这支曲子。
　　你从爱情的风暴中捡起音符，
　　偏要拨弄天意的琴弦，
　　好孩子，死亡的尽头在这里，到我身边来。
　　回忆死掉了，你会变成火，自由地燃烧天空！”

　　亡灵发出了最后一声少女般清脆的笑声和感激，亡灵之火升上了黑幕，葡萄园变成了萤火虫的乐园。清洁者舔了舔唇舌，抹干了眼泪退进了黑暗之中。小罗伯特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发现漫天的亡灵之火，惊呼着跳起来。

　　萤火虫与男孩玩起了追逐游戏，每一个光亮都充斥在罗伯特身边，克劳德在角落望着飞上天幕的亡灵之火，苦涩地微笑着。

　　“克劳德先生，那是妈妈吗？”小罗伯特突然停止了玩闹，手指指向了头顶那串飞舞盘旋的亡灵之火。克劳德颇为惊讶，盯着小罗伯特严肃的目光，径直走了过去，将小罗伯特搂在怀里，“小罗伯特，看着她消失吧，就当是一场送别。”

　　怀里的男孩点了点头，坚毅地望着天空星点一般的微光，明亮的眼睛被微光照得漂亮极了。那是一个孩子的目光，稚嫩、柔软，带着些明显的愧疚。微光消失的瞬间，小罗伯特似乎被什么砸中了心头，眼泪哗哗地窜了出来，他开始止不住地大哭，可小小的他根本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哭。

　　有什么东西，从自己的生命中，真正消失了。

　　“克劳德先生，您教我成为合格的执行者，可以吗？”

　　“当然可以，这是我的荣幸。不过，小罗伯特，你得答应我一个要求。”

　　克劳德蹲下了敲了敲罗伯特的鼻子，伸出手指的指腹为罗伯特擦着眼泪，“绝对不能告诉任何人，我们的身份。”

　　“为什么？”

　　“我们执行者，就像一块香甜的大蛋糕，谁都想咬一口。如果我们被咬了，就会堕入一个黑色的满是魔鬼的漩涡，怎样都爬不起来！”

　　诺克萨斯的庄园被金色和紫色照耀着，克劳德就这样抱着罗伯特在桌布上睡了整晚。清风吹拂着克劳德的侧脸，摘葡萄的女仆们开始惊呼，“真是一个好看的人！”

　　水蓝色清亮的眸子睁开，蓝水晶将所有害羞的女仆纳入眼底，克劳德轻轻唤醒了小罗伯特，顺便对着女仆们带来一个早安飞吻。仆人和工人们尖叫着离开了，草地的野花被她们踩得七零八落的，克劳德望着酒红色的棺材发出笑声。

　　“亲爱的克劳德先生，您不会在棺材旁睡了整晚吧？晚上的风可是很磨人的，早饭已经为你们准备好了！”牧德教父从漂亮的大别墅走出来，邀请克劳德用餐。

　　“谢谢牧德先生，我们正准备回去。”

　　管家为牧德取来一封信，牧德立刻叫住了克劳德，“克劳德先生，有人给您寄了一封信。”

　　信？克劳德迷惑，不会是柯妮丽娅吧？接过了信，展开却是邀请函，底画是漂亮的冰霜花。邀请函内容如下：
　　亲爱的冯·克劳德先生：

　　您好！阿黛尔二十岁的生辰宴会就要开始了，公爵诺丁邀请所有的上流名贵前往赴宴，您也是其中之一。相信我，宴会上总会有些好玩的事情发生，相信您一定不会无聊的。宴会藏着一场游戏，您是想做玩游戏的人还是看游戏的人呢？如果玩游戏，您希望获胜还是被淘汰呢？我很好奇啊。
　　一个期待与您相遇的可怜人

　　“阿黛尔的生辰宴会？连地点都没有告诉我，我要怎么去？”克劳德苦笑，身旁的牧德眼睛闪着光，回答道：“就在唐德庄园，比我的诺克萨斯庄园大上好几倍呢。克劳德竟然是诺丁公爵的朋友，真是不得了啊！”

　　克劳德冷着脸，心里思忖，诺丁公爵？没听说过啊。为什么知道我的全名？好玩的事情是指什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离开了诺克萨斯庄园，克劳德决定去礼品店为阿黛尔挑选礼物，罗伯特被琳琅满目的礼品吓得发愣。一套套白银玩具兵团、一盒盒金光灼灼的装饰、一只只精致古典的钟表……罗伯特嫌弃地盯着浑身没有一点富贵气息的克劳德，手中捧着一只雪白的瓷器，那是一只兔子瓷像。

　　窗外闪过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女，她飞奔着往前跑，身后追着一只猎狗。衣冠楚楚的男孩指着乞丐狂笑起来，大吼着，“咬她！阿登，咬死她！”

　　乞丐女被自己绊倒了，打了个滚撞在墙上，眼泪鼻涕一块儿被撞了出来，鼻头红红的。她的眼睛像小青蛙一样肿着，整个身体蜷缩成一圈瑟瑟发抖，猎狗在女孩身边转来转去，时不时发出狂吠。女孩将□□的脚缩了缩，生怕猎狗咬自己一口。

　　男孩追了上来，指着女孩疲倦懦弱的姿势嘲笑了好一阵，最后从兜里掏出几枚铜币扔给了女孩，摸了摸猎狗的头离开了。

　　男孩回到孩子堆里，那群富贵得不能再富贵的孩子。孩子们远远对着乞丐女做着鬼脸，骂着下流的话，转身跑开了……而那个丢钱币的男孩停止了笑容，转身望着乞丐女，没有说话，表情有些委屈和愧疚，他只能远远看着女孩哭泣，他的手脚像木头一样僵硬。

　　直到朋友们唤他，男孩才抬起了难看的笑容跟着孩子们离开。

　　“克劳德先生？”

　　罗伯特手中的瓷器被克劳德拿走了，男孩歪头望着克劳德，觉得疑惑，毕竟他只是看看。

　　“你喜欢就买，反正钱是柯妮丽娅的，我们也别心疼。”

　　克劳德回头对他笑着，一共买了三件东西：一袋面包、一件漂亮的公主裙还有那尊小瓷像。离开礼品店，克劳德将面包送到了乞丐女的手上，将小瓷像递给了罗伯特，而那件公主裙则用礼品盒包装好牢牢抓在自己手上。

　　小罗伯特觉得疑惑，克劳德先生一直在低头挑选礼物，怎么会注意到乞丐女呢？他突然觉得，眼前的男人好像宝藏一样，总是装着一些神秘的东西。

　　唐德庄园就像牧德教父说得那样宽敞壮观，仿佛清新脱俗的自然乐园。轻奢的淡金色外壁与淡蓝色的屋顶相契合，烘托出儒雅、尊贵的华丽感，小二层半圆的露台地砖是青瓷色的，少女们看见了多有上前跳舞的冲动。

　　唐德庄园之所以能被成为庄园，主要是拥有一片专门养育奶牛的牧场。黑白相间的点在绿色之间流动穿行，远远看着很是养眼，如同牛奶在绿草中间滋养蔓延。

　　生辰宴会带来了热闹与喜悦。各式马车停留在庄园门口，缓缓走下的都是衣着华丽的妇人和伯爵，不时就有好几名贵妇人聚集在一起不知攀谈着什么，表情都是扯出来的微笑。

　　“啊，这位客人，您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仆人直接拦住了克劳德，可怜的克劳德没有华丽的衣裳，连头发都是乱糟糟的。小罗伯特乖巧地递出了邀请函，仆人再三确认不是伪造品才放两人进去。

　　“这副模样的确不够尊重，我去整理一下。小罗伯特，你在放蛋糕的地方等我，当然，你也可以先尝一尝蛋糕的滋味！”

　　小罗伯特转身，克劳德就没有了影子。撇着嘴的男孩踮起脚尖取下餐盘和刀叉，跳在了蛋糕的旁边开始切蛋糕。

　　啊，这玩意儿比克劳德先生的牛排好吃多了。

　　小罗伯特泡在了奶油的香甜之中无法自拔，盯着这块蛋糕吃了起来，嘴角都是奶油沫子，显得滑稽可笑。

　　“诺丁公爵怎么会请这种小野孩来宴会啊？”

　　“多半是偷偷溜进来的！看他盯着蛋糕吃呢，像个乞丐。”

　　“他看起来又脏又臭，那件衣服多廉价呀！”

　　小罗伯特站在蛋糕旁边，开始不知所措。他蹑手蹑脚地放下了自己的餐盘，眼泪汪汪地看着那群多嘴的少年，低着头沉默起来。

　　生辰宴会的客人特别多，大人们不会去关注孩子们的喧哗，自顾自聊起生意或是政治上的东西，当然都是自以为是地乱聊一通。

　　“蛋糕好吃吗？”

　　清脆的女声响起，蓝色鹅绒裙的女人来到小罗伯特身边，蹲下身子摸了摸男孩的头顶，取出手中的手帕为小罗伯特擦去嘴角奶油，“谁带你来的？把这么可爱的小少爷扔在这里，多不负责。”

　　其余几个少年瞥了一眼女人和罗伯特便离开了。

　　“我叫罗伯特，谢谢小姐！”

　　女人站直了身子愣了半晌，突然笑了，挑了一颗蛋糕最顶层的樱桃放在了罗伯特的餐盘中，“你好，罗伯特，叫我雪莉吧。”

　　“雪莉小姐，谢谢您的樱桃。”

　　克劳德出现在罗伯特身后，打扮一番果然不一样，飒爽的金发配上冰蓝色的眸子简直就是宴会上的王子。他没有伸出手臂，只是对雪莉露出了标准的微笑，“在下冯·克劳德，幸会！”

　　雪莉是一个气质高于外貌的女人，黑色的头发和眼睛，小麦色的皮肤看起来健康美好。她的外型像太阳一般温暖诱人，身材绝佳，克劳德在心里想着。

　　她的眼睛？

　　克劳德觉得，这双眼睛让自己很不舒服。像一只高傲冷漠的鹰在自己的皮肤上搜索着什么，每一寸皮肤都不愿意放过。

　　也许，她在找寻，那寸属于回忆清洁者的透明皮肤。

　　她的微笑使人沉醉，她的眼神可以杀人，恐怖的目的逐渐浮出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