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行坟墓》雅阙

4、奇怪的相遇

　　那场宴会一定是自己见过的最豪华的场景。至少泰勒是这样认为的。

　　水蓝色尖塔下是雪白的墙壁，像极了一位俊朗的绅士带着一只蓝色的礼帽，他的脊背挺直，他的佳人都俏皮地躲藏在其中。宫殿内外都采用了非常富丽的装饰和雕刻，外部雕刻精美绝伦，内部雕刻内涵生动，充满了浪漫和艺术的味道。

　　那是童话里公主等待王子的地方，泰勒就是在这样的地方等待尤金的到来。

　　正宫前面是一片翠绿萌新的“自然系列”园林。草地开阔，丛林自由生长，小径偷偷在绿色的绒被下蜿蜒，放眼望去好似一位明快清丽的佳人。尽管有专人进行修理，却不会破坏其原有面貌，而是尽量追求自然状态表现出完美。

　　第一层拥有偌大的画廊，描绘着冯蓝帝国每一代皇帝最英武的状态，使用的颜料颜色明艳华丽，大多是金黄和赤红。走廊是深海的颜色，干净纯粹，仿佛可以听见海浪的轻摇声。相同距离用两根浑圆巨大的圆柱将玻璃窗分隔开，当然油漆的颜色一定也是蓝色，不过和走廊的蓝色又有不同，那是蓝宝石的颜色，这种颜色常见于项链上。

　　两道盛放烛火的宫灯精致优雅，烛火也散发着甜腻的香味。

　　天花板上是壮观对称的椭圆，用淡金色的边缘镶嵌，内部是油画描绘地图案：千军万马之中，艾利克斯大帝用长剑刺穿了君王埃尔顿的胸口，人民跪在地面上鼓掌叫好，最远处的城楼挂着一串整齐的头颅。

　　画者一定使用最杰出的手法将艾利克斯向往自由与美好的神韵生动地展现了出来；相反，他将埃尔顿刻画得无比丑陋和胆怯。图案周围由红色与蓝色拼接而成的大理石装饰着，包裹着那幅壮烈英勇的画卷。

　　第二层有茶室、图书室、议政阁，还有君王休息的寝室。

　　第三层藏着秘密，没有人知道第三层藏着什么，大多数臣民私底下觉得应该是戴维斯藏女人的地方。泰勒并不这样认为，她总是听见三层传来男人低声的抽泣声而不是少女欢愉的声音，但她对于真相并不感兴趣。

　　这就是冯蓝的王宫——涅普顿王宫。

　　“泰勒小姐，您简直就是至美的化身！这绝对是我这辈子最虔诚的赞美，今晚您将是宴会上的焦点，请不要做出一些奇怪的动作哦。”

　　女仆莉莉丝低头将泰勒的腰身束紧，紧身胸衣让泰勒看起来苗条轻盈，像下凡的天使曼妙动人。开胸的服饰让泰勒可以尽情展现自己身材上的美好，华丽的裙摆像莲蓬一样撑开，旋转起来好似花儿一样俏丽。当然，泰勒选择的颜色是红色。

　　尊贵的镜子中，泰勒盯着莉莉丝离开的身影，转身望着镜子里的自己。

　　她的双臂在发抖，恐惧的程度依旧胜过好奇，她抱了抱自己的双臂，用凉水拍了拍自己的脸，无奈地叹了口气。如果他是个坏人，如果他长得很丑陋，如果……

　　可是，能怎么办呢？被士兵带走后，自己就注定是尤金的人。莉莉丝离开的最后一句，不就是在提醒自己记住任务吗？她在警告自己不要想着逃跑。

　　宴会很热闹，却也十分规矩，不像自己破旧的小酒馆，喧哗却充满温情。这里的寒暄冰凉而又麻木，却用夸张的口吻进行修饰，显得更加风趣。戴维斯·弥勒盛装出席，皇冠和蓝色披风都为他添上了庄严的味道，本人阴冷的脸庞也充分体现着君王的地位。

　　皇后安东尼坐得很远，侄子波顿坐在安东尼的大腿上靠着女人温软的身体。波顿的手掌从安东尼的腰间上移，逐渐抚摸着乳侧，换了个舒服的位置将头枕在安东尼的胸脯上面。戴维斯轻蔑地望着安东尼，等待了许久才张口，“我亲爱的妻子，宴会快要开始了，回到我的身边来吧。”

　　波顿跳下了安东尼的腿，打了个呵欠，手掌握着安东尼的手腕。安东尼对着戴维斯露出了母亲一般的温柔，对着戴维斯深深行礼，“恭敬的陛下，您的侄儿疲倦极了，我先带他去休息。您放心，我一定会在宴会开始前赶回来的，毕竟我很想见见尤金先生的真容呢。”

　　藏在壁画后的泰勒听见了一切，却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探头只能看见戴维斯愤怒的面孔。

　　后退的时候猛然被撞了下，莉莉丝的咖啡洒在了泰勒的皮鞋上，那是一双很名贵的鞋，泰勒吓得呆住了。

　　“啊，您可真是不小心啊，泰勒小姐！”莉莉丝没好气地捡起了咖啡杯，推了推泰勒的背，“还不赶快找东西擦干净？您丢的可不只是您一个人的脸！”

　　“啊，不好意思……是我不好。”泰勒低下了头，来到了空无一人的化妆间。

　　趁着没人轻轻飘进去，取出手帕，坐在凳子上弯腰擦鞋。窗户背后传来女人的笑意，那是皇后的声音！

　　泰勒吓得直接僵住了，她偷偷往镜子后面看去。

　　衣服挂在腰间的安东尼正在戏弄着波顿，波顿生气极了直接用手将那两块浑圆饱满的肉块抓在掌心，甚至把整张脸按了上去。安东尼笑得花枝乱颤，开始解自己束腰的绸缎，嘴里唠叨着，“快来吧，宴会可要开始了，别让你叔叔等太久……”

　　泰勒的脸颊一瞬间变得通红，赶紧闪身离开，却在转身的时候失手打掉一瓶香水。香水被另一只手接住了，人脸都没有看清楚就被拽着手腕离开了化妆间，那是一个风尘仆仆的男人。参加这种宴会，什么人敢穿着这般不得体？

　　“这香水真难闻，你不适合，我拿走了。”男人头也不回，将香水揣在了衣兜里面潇洒地离开了。泰勒的眼睛望着他的背影，该不会是个贼？

　　宴会开始，泰勒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对面都是些伶俐的女孩和优雅的男孩，不过都是戴维斯的侄子侄女们。虽然戴维斯才20岁，但是没有子嗣依旧是个很严重的问题，传言都说戴维斯喜欢男人了，不会是真的吧？不然安东尼为什么偷欢？

　　安东尼来了，她换了一身衣裳。泰勒下意识去看戴维斯的表情，皇帝并没有什么变化，还是一脸微笑地看着皇后，站起身来拖着安东尼的手掌，等着女人坐下自己才回到座位。

　　“尤金先生来啦。”莉莉丝跪在地毯上，大声说道。

　　“亲爱的陛下，我只需要一屋子好酒，这个宴会您算是亏了。”

　　好熟悉的声音？泰勒愕然抬头，发现眼前的男人不就是把自己拉出化妆间的男人嘛？他就是尤金。

　　似乎完全没有给戴维斯面子，尤金穿着形如乞丐的衣裳走了进来，但是那身衣裳并没有给尤金掉价。那是一双会下雨的眼睛，带着酒味的迷蒙感，睫毛细长像一把刷子扫着人心；身材修长，虽然并不壮硕，但手臂的线条看起来强大并且极富安全感。琥珀色的瞳孔，吸引着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哦，他的眼睛真好看，像猫咪一样！”
　　“那是琉璃的颜色吗？或许是翡翠？比月亮还美！”
　　“我就说嘛，他是英雄。那歌女真是幸运！”

　　女士们用扇子捂着嘴唇，从声音听来也能想象她们说话时嘴唇动作的夸张。泰勒尴尬地笑了笑，笑容瞬间消失，低头沉默起来，思忖道：她们说的不无道理，我只是一个歌女，不仅配不上他，还不能阻止别人对他的利用。

　　“尊敬的陛下，我可以坐在这位小姐身边吗？她的美丽深深吸引着我。”眼前的乞丐变得油嘴滑舌起来，君王答应了他的请求，尤金开心地坐在泰勒身边。泰勒整个身体绷起来，像一块木头一样一动不动，生怕犯了错被人耻笑。

　　“你看看她，多像一只鸭子啊！”
　　“哈哈哈！”
　　“那明明就是一只大鹅！”

　　玫瑰一样的脸庞，那张脸简直就是艺术品。尤金打心底喜欢泰勒，他取下腰间的一支玫瑰送给了泰勒，泰勒在所有女士吃醋嫉妒的目光中收下了那支花，尤金早已细心地剪掉了所有的尖刺。

　　眼尖的泰勒看见尤金右手食指的伤口，那是被小刺刮伤的，是新伤口。

　　这支玫瑰花并不新鲜，这原本应该是让人失望和生气的礼物吧？为什么后来又选择剪掉那些细刺？他……是不是已经知道自己是戴维斯带有目的的礼物，本打算拒绝的？

　　多喝了几杯酒，泰勒的眼睛发黑，趴在桌上开始唱歌，那是《反永久和平》：

　　深渊钻出来一条巨龙，
　　少年为他套上了枷锁，
　　龙头被长剑斩落，
　　少年被人民簇拥。
　　他们永生永世都在歌唱：和平啊，我们只要和平！
　　她们歌唱着，吐血倒地，带着微笑进入死亡。
　　少年变成了巨龙，
　　藏进了深渊，送给人民火海一片。
　　人民变成了孩子，
　　走进了摇篮，送给敌人白旗一番。

　　“尤金先生，泰勒小姐似乎是喝醉了，能否请您带她去您来时见过的那片园林休息半晌？”戴维斯微笑着，眼睛盯着尤金的眼睛，他从尤金的眼神里面读到了喜欢和爱，立刻信心百倍。

　　“我的荣幸，陛下。”尤金拉着泰勒的手，像两只兔子一样跳出了宫殿，像两个下等女仆没教养的子女一样无礼。

　　花园的丁香、百合、玫瑰和雏菊分布开阔，石头与小径纵横交错，月光让追逐变得有趣生动起来。醉酒的少女追赶者少年，尤金望着泰勒迷迷糊糊的眼睛笑得肚子疼，直到泰勒看见一个女孩才停下。

　　“你是谁啊？”泰勒使劲晃了晃脑子，希望让自己保持清醒。小女孩破旧的衣服打了许多补丁，她的眼神怯生生的，好像是害怕自己，毕竟泰勒现在的打扮很上流。

　　“我是格兰桑的女儿。”

　　“格兰桑是谁啊？”
　　“是我妈妈！”

　　泰勒有些无语，直到尤金开口，“或许是哪个仆人的女儿吧。”男人转身来到女孩身前，摸了摸她的头发，“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妈妈说我身上臭，不能进宫殿，让我在园子里面等她。”女孩委屈地说着，眼泪瞬间掉下来，吓得泰勒赶紧蹲下来夸她，逗她开心。

　　尤金望着神情略微搞笑的泰勒，蹲下身子抬起了女孩的手掌，将香水放在女孩手心，“这瓶香水送给你吧。赶紧藏起来别被人发现了哦，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对吧？”女孩点了点头，将香水揣进怀中，谨慎地看了看四周，跑进了园林不见了踪影。

　　微风带着酒香，泰勒虽然脸颊微红，酒已经醒了大半。身边的男人开始唱起了歌谣，那是泰勒第一次聆听《星辰与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