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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 3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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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小雪消灭掉最后一块方嘉文的时候,我就有所预感。
无论多少只活鸡都无法满足现在的小雪的食欲——成长所需了。
祂进入了高速成长的最后一个阶段。
或者说我希望这就是最后一个阶段。
因为时间不多了。
已经是六月初了。
我做出了另一个决定。
对此,在看到我淅淅沥沥往下滴落鲜血的手腕时,最近一直以萨摩耶造型(在我从噩梦中惊醒之后,小雪就无师自通了这种安慰我的方法,效果也非常显著,抱着小雪变成的萨摩耶,我又能睡个整觉了)在家里跑来跑去的小雪发出了尖锐的爆鸣。
“薄月!”
长着人类舌头的萨摩耶在扑过来的过程里迅速长出了数个人类头颅,我在当中看到了方嘉文、b市对接人(我得知他已经脱离危险状态,转入了普通病房)、小王等等惊慌失措的脸,而与原件不同的是,这些头颅无一不晕染着一层非人的色彩。
“你果然偷偷去吸别人的血了。”
我注意到其中我认不出脸的头颅,用垂落在碗沿的手攥住小雪用于糊住我手腕上割开伤口的触手。
“在不……的情况下,那些不够对不对?”
我低声说,咽下了我不愿说出口的那几个字。
“……薄月。”
小王的嘴蠕动一下,发出委屈的、属于小雪的声音。
我嘴唇颤抖,大概是发现我的不适,那些头颅扭曲着收缩,只剩一张有着殷红嘴唇的光滑面颊,腾出来的触手通通扑到我身上,绳索般束缚住我的四肢。
我不害怕,我知道小雪只是想阻止我伤害自己。
“我只是觉得我有责任付出一份,只是一点点,我知道小雪能控制住自己,所以没关系的,对吗?”
殷红的嘴唇下撇,又叫了我一声。
“等你能够跟我说’不要’的时候,我们再考虑别的。”我说。
小雪没说话,柔软的触手插进我的衣袖和领口,抚摸我的脉搏。
我不适地挣扎了一下,却没拒绝,心里又酸又软。
祂怕我死掉。
“我也会带你去人更多的地方,但记得不要被别人发现,好不好?”
“薄月。”
……
在带萨摩耶小雪去人多的地方“闲逛”之余,我依旧把祂带去了公司。
“薄月你最近怎么喜欢上吃红枣了。”
大可嚼着我刚刚分给同事们的红枣含含糊糊地说。
我只愣了一下就很自然地说:“因为炖鸡汤用完剩了很多。”
“好哇,炖鸡汤不带我,现在倒是想起我了!”大可敲着桌子哼哼起来。
“下次炖叫你……?”我迟疑地说。
“就这样说定了!击掌为誓!”大可立刻举起手跟我拍了下手心。
我感觉到腰侧有什么东西非常不满地挠了我一下,如此同时,无比纤薄的什么东西从我袖口溢出,迅速覆盖我的掌纹,通过我的手掌啜饮了一口大可的鲜血。
我不动声色地用另一只手按住那根挠我痒痒的触手,用指甲掐了祂一下:
说好昨天吸了大可今天就不吸,不可以打击报复!
说到这里你可能已经发现了,随着“养分”的增加,小雪也无可避免地长大了,祂现在单纯以透明形体存在的时候已经能占满大半个鱼缸。
在不算触手的情况下。
同时,我也无法再对祂的触手进行计数,只知道只要小雪需要,祂就能长出更多的触手。
我又想到了那个我为之心颤的假设:
假如每根触手都意味着一颗大脑,那么现在拥有无法计数触手的小雪……是不是也有着无可计数的大脑?
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意味着什么?祂感知到的世界是否与我的已经产生了质变?
我不知道。
我也没有去想。
不管有多少颗大脑,此刻祂对我来说都只是小雪,而增大的体型除了能拟态出更大的萨摩耶以外,也仅仅意味着,如果祂想跟以前一样通过待在我身上的方式跟我一起去上班,祂的形态就会无限接近于我曾经的设想——
没错,祂会变成一件秋衣:)
考虑到祂现在的大小,这还是一件比较厚实的秋衣。
再考虑到六月初的气温……
我不得不放弃穿两件让小雪待在内衣外面的方案,选择让祂直接进入我身上唯一的那件长袖。
感觉很怪。
尤其是小雪在我身上蠕动的时候。我能感觉到祂的每一次起伏,祂也能感觉到我的每个动作,我的心跳,我的呼吸。
好在小雪本身没有重量又可以调节温度,我就当自己是穿了一件冬暖夏凉的自动调温内衣。哪怕这件衣服以鲜血为食。
……毕竟没有什么比让小雪获得更多的食物对我来说更重要。
好运的是,不久之后我的工作范围发生变动,增加了部门之间的合作——据大可说是因为我顺利解决了B市的客户,带来一大波进项,主管考量后觉得我这么擅长沟通合作一定很适合作为代表去和其他部门对接,就大手一挥改换了我的工作内容。
于是一天之内我能接触到不同同事的几率忽然直线上升,小雪白天也能吃饱了。
至于晚上,我发现最方便小雪“进食”的场所是夜市或者酒吧。
酒吧就不说了,光线昏暗,音乐喧嚣,舞池里大家都挤在一起,谁也感觉不到自己血管里少了什么,跳着跳着头晕也只会觉得自己是累了。
除了光线明亮一些,夜市也有差不多的优点。
不过自从原先的夜市取缔,零零散散开办的都持续时间极短,所以大部分时间我还是去酒吧。
心痛欲裂就是个极佳的选择。
为了感谢大可“提供”的灵感和之前履行之前的约定,我带大可回家请了他一顿鸡汤。
这次把小雪锁好了。
我还是不会杀鸡,买的时候让大娘帮忙割喉放了血,帮我烫毛的时候大娘还问要不要剁块。
“不用了。”我笑笑说,“家里之前的刀用太久卷刃了,刚换了把新的,我自己来没问题的。”
“好嘞。”大娘爽快应了声,歘歘刮掉鸡皮内的毛根,又咋舌,“你们现在的年轻人,卷刃买个磨刀石自己磨呀!或者找磨刀的,哪里就要买新的了!”
我沉默了下,找补道:“也因为已经用了很久……”
“嗐,久怎么了,用习惯的刀才好使!”大娘说,“旧的你不会直接扔了吧?可以拿去收废品呢!”
我:“……”
我只好唯唯诺诺点头。
带着处理好的整鸡回到车上后,小雪牌比熊控制不住,发出了“呜呜汪”的笑声。
我:“你还笑!”
方嘉文的死并没有给小雪留下阴影,奇怪的是,作为小雪食物链下层的我似乎也没有留下太多阴影……好吧还是有的,我只是尽量控制自己不去想,出门也不去看对面再也不会打开的门,如果不是怕引起怀疑,我甚至想搬出去。
晚上噩梦惊醒后小雪会抱住我,祂说话还不怎么流利,安慰我也只会说“薄月”和“别怕”。
余下的话只能我自己说。
“现在想想……被跟踪不是我的错觉对不对?每天我出门上班,下班回家,还有偶尔出门,他一直在看着我……心痛欲裂那一次也不是巧合。他为什么这么做?他假装采风,实际上一直在对门观察我,他想做什么?”
我想象对门的猫眼上其实一直贴着方嘉文的眼睛就不寒而栗。
可无论做过什么,他也不应该付出生命的代价。
可无论发生什么,我也无法承受失去小雪的代价。
那把刀我不敢扔,当然也不能卖,只能藏在厨房柜子的最下层。
我用新买的刀把整鸡剁成块,焯水,姜片翻炒一遍,加入香菇、红枣和枸杞炖汤。
“想不到薄月你还有这样的手艺。”大可尝了口,瞪大眼睛。
我也没想到呢。
我用汤勺又给他捞了满满一勺鸡肉红枣:“好吃就多吃点。”
大可无言地低头瞅碗里超量的红枣,我干笑:“多吃红枣,补血,健康。”
虽然严格限制了小雪一次对同一个人吸血的量,但我每天和大可的接触实在太频繁了,很难保证小雪是不是执行了我的话。
我努力观察大可小麦色的脸,实在看不出他有没有贫血,只好每天拼命投喂他。
“说起这个,”好在大可不以为意,立刻丢了颗红枣进嘴嚼嚼嚼,“薄月我跟你说个好玩的。”
“什么?”
“最近有个吸血鬼的传闻!”大可举起筷子。
我的冷汗一下子就下来了。
“什、什么?”
“就是心痛欲裂那片,说最近去过的有好几个人回家头晕目眩,身体不舒服,去医院一查说是贫血。”大可兴致勃勃道,“一开始没人当回事,以为是巧合,但有相同症状的人越来越多,大家就怀疑是不是有吸血鬼在酒吧猎艳。”
我:“哈哈,怎么可能有吸血鬼,他们是不是玩太嗨身体虚了。”
大可:“可据说就是突然一下子!那些人以前也确定不贫血。”
大可:“哦对了,好像另一个酒吧,城北那片,也……”
“双面?”
“对对对,薄月你居然知道?”大可震惊道,“对你刮目相看了我可要。”
双面是我前几天经常去的那家,因为心痛欲裂的酒保似乎认识我了。
我虚弱的:“听别人说过……”
大可:“差不多就是这样,薄月你说是不是很有趣!世界上难道真的有吸血鬼?”
我:“怎么可能。”
只有吸血触手怪和饲养祂的邪恶人类。
“可是超级生长因子都有了,感觉吸血鬼也很符合现在这个世界观啊。”大可反驳。
我弱声弱气:“他们不是说因为……”
“因为关键素材缺失陷入瓶颈!”大可一拍桌子,“所以有没有可能吸血鬼就是那个素材!你看这不就连上了?”
我:“……”
只要不猜吸血鬼是我养的就行。
我信服地点头:“连上了,是有可能!”
大可满意了,自夸:“我真是个天才!”
吃完后,我婉拒大可帮我洗碗的好意,送他到门口。
大可看到对门,忽然想起什么:“对了,薄月你邻居最近怎么样?肩膀好了没?”
“我也不知道。”我把手指压进手心,镇定地摇了摇头,“他跟我说他去采风了,还没回来。最近我发消息他都没回我,可能在信号不好的地方。”
谢天谢地方嘉文“回来”的事是当面跟我说的,我说要请他吃饭也是在家里,中间没人见过我和他一起。所以把他切成二十五块之后,我又假装一切如常地给他发消息问候肩伤,一如所料没收到回复。
“哦……”大可半蹲下穿好鞋,站起来,看我一眼,“解释这么多干嘛,薄月你很可疑欸。”
我一凛,死死盯住大可的表情,觉得嘴角都僵硬了:“有吗?哪里可疑?”
“‘给他发消息都没回你’,”大可完全没发现我的紧绷,学着我的语气摊了摊手,“人家也可能是忙嘛,你干嘛这么在意他回没回你消息?你们很熟哦?”
他眯起眼睛,故意用肩膀拱我一下,“薄月,你不会有情况吧?”
“……没有!”
我简直要因为这忽上忽下的话题生出心脏病,说出口才发现太生硬了,迅速补充,“你都想到哪里去了,不是你先问的吗!”
大可打量我的神色:“好吧。”
他拍拍我的肩膀,神情忽然正经起来,“你最近是不是有点太紧张了,是发生什么事了吗?要好好休息保重身体啊,那个鸡汤可以多喝点。”
说到这里,他眨了下眼,“当然要是能分我点就更好了。”
我哭笑不得:“好、好的。”
“总之,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要记得我们是朋友。”大可用力按了下我的肩膀,我被按得一个趔趄。
明明是和方嘉文差不多的话,甚至发生的场景也差不多,我的感受却截然不同。
大可掌心炙热的温度仿佛驱散了这段时间一直萦绕着我的惶恐不安,让我的胸口也温暖起来。
我笑起来,点点头:“当然了!”
因为大可提到的吸血鬼传说,我怕再去酒吧会引起怀疑,把夜间活动改成了公园,同时严令禁止小雪一周内从同一个人身上获取血液。
公园人群没有那么密集,取得血液的难度更高,我不得不花更多的时间等待。
更糟糕的是,终于有人发现了方嘉文的失踪,并且报了警。
警察上门时是个周末,他们先去了方嘉文那户,我没听到动静,是小雪提醒了我。
“你别出来,在卧室里藏好,我会解决的。”我光脚去猫眼那里看了看,回到卧室才开口叮嘱小雪。
这个时刻终于来了。
我手脚冰凉,头脑却因为这冰凉更加快速地转动起来,一遍遍确认细节:
方嘉文进来后所有触碰过、可能留下指纹的地方我都擦过,确定没有遗漏;刀已经洗干净藏好了,如果他们发现、问起,就说卷刃了懒得丢;衣服烧掉冲进了下水道,皮鞋更难处理一些,我剪碎烧的,鞋底带去公司用强酸化掉了;手表被我埋到城西城中村一个没有监控的地方;他送的采风特产我让小雪悄悄放回了他的家里……
我给方嘉文发的最后一条消息是四天前,问他采风怎么样,伤口怎么样。
都处理干净了。
“咚咚咚。”
门被敲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