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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鬼婴 ...

  •   原来青弧刚才愤愤出了门就遁到城外,在一个偏僻的地方用招物术召来了这城市里大大小小的老鼠和麻雀。
      麻雀倒好说,老鼠那脏兮兮黑压压毛茸茸挨挨挤挤的阵容,现在想起来还有些脊背发寒的恶心。不过,靠着这些家伙和那衣服上残留的气息他果然得到了关于那个人的情报。
      老鼠和麻雀们说,那个人住在城外一间废弃的工厂里,和他在一起的,还有许多行踪诡异的人。——青弧想起芦笛曾经说过,凌辱他的那几个保安曾经提到牌子要交给什么“上头”,看来这门卫是某个组织里的成员。
      那么,现在跟这个门卫在一起的人,是不是就是那个组织里的呢?

      城市里的老鼠太污浊,没有什么灵性,问不出更多的东西。青弧收了法术放了它们。麻雀们吱吱喳喳也说不出什么,只是一个劲儿地吵嚷:“小心!”“小心!”
      在老鼠和麻雀这种几乎没有灵性的自生自灭的小动物眼里,那个人和那个人背后的组织有些奇怪也有些恐怖。但修行千年的狐仙怎么会怕了几个会点法术的凡人?虽然人当中也有厉害如秦慕周和冷修文那样,但这样的人物千年来青弧也不过遇到几个,而其余人等还不值得他放在心上。
      于是,青弧当即就要到那个废弃的厂房去,只是正好在这时候,心中无缘无故地剧震了一下——
      他修炼多年,自然知道这是有意外发生,连忙赶回芦笛身边,果然。

      ……………………………………

      芦笛经过这一场折腾,身体大大受损,青弧的狐仙术能加持他体内的灵魂弥补他的元气,但对他的身体的虚弱却毫无办法。无奈之下,青弧只有按人类的方法送他去医院。
      一进医院,就被认为是严重贫血和肌体失调,当即要求住院。

      这可难为了狐狸青弧,平常间在他身边做个宠物没什么。可住院是要人照顾的,总不能一只狐狸在那里忙活吧。
      青弧眉头一皱,干脆化了人身,直接找上芦笛家,自称是芦笛的小学同学。芦妈妈对这个毫无印象的同学虽然有些疑惑,但青弧是谁,狐狸精啊!满嘴甜言蜜语地很快打消了芦妈妈的疑惑,还对他自告奋勇去照顾芦笛感激不尽。
      于是青弧就正大光明地陪在了芦笛身边。对那个门卫的追踪只有暂时放放了。

      ……………………………………

      对青弧来说,陪着心爱的人是好事,可是医院却不是什么好地方。

      修真的妖最怕两个地方,一个是乱葬岗,一个就是医院。
      因为这两个地方最不干净。里面不仅有污浊的气息会影响他们的修行,而且这里死灵众多,积聚了不少的戾气,如果一旦沾染上戾气,那一辈子的修为可能就会走上邪路。因此,乱葬岗和医院这两处对于采日月精华,吸天地之气进行修炼的妖来说就是禁地!
      青弧要在医院里陪着芦笛,同样要面对这个问题。唯一的办法就是关闭全身孔窍,免得秽气沾染。只是关闭全身孔窍,他对外界异常的敏感程度就大大降低,法力灵力都会极大地下降,对于妖来说,没有了法力和灵力留在鬼的地盘上是十分危险的事情。
      可为了芦笛,青弧还是这样做了。

      好在他虽然关闭孔窍,但千年狐仙强大的气场在那里,普通的游魂死灵也轻易不敢接近。他们在医院一住两天,都还平安无事。
      芦笛住了温馨病房,一间病房只有他一人,除了医生护士以外,闲杂人等不来打扰。这样,鬼不敢来,人也清静,倒是难得休息的好地方。只是每到夜里,那房里面的暖气片就喀喀地响,有点烦人。他们也曾对院方提出来过,可是院方除了告诉他们现在是夏天,没有用暖气,恐怕是管道老化的原因外,就没有解释了。
      两人也没有办法,好在声音不大,很快就习惯了。

      住了两天院,芦笛身体大大好转,于是决定,再住一天便出院。
      就在这天夜里,事情便发生了。

      睡到半夜芦笛内急憋醒,要上厕所。睁眼一看,青弧在旁边的沙发上睡得正香。看看墙上的钟,这是夜里两点十五分,芦笛犹豫了。
      说实话,对自己撞鬼的本领他已经是深有体会。不管什么情况,反正一疏忽就容易撞上去,这样的情形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现,他怎能不吸取经验教训,更何况,前几天才在尸鬼手里吃了大亏。这时候夜深人静,要独自去卫生间,心里当然忐忑不安。
      最好的方法,就是叫醒青弧陪他去。

      可是,青弧睡得正熟。这几天他前后忙碌,一个超脱世外的精灵被琐碎的杂事弄得团团转,真是……。芦笛早就有些愧疚和不是滋味。现在,他睡得这样沉,显然是白天累了,要叫醒他,不忍心也舍不得……。
      唉,算了,反正卫生间就在走廊那边,离这里不过十来米的距离。“我迅速去了就来,不会那么巧的。”芦笛想,“要是真有什么情况的话,我拼命跑回来也来得及的。”
      于是芦笛悄悄地下床,跻了拖鞋悄没声息地出了病房门。

      他这边刚出门,暖气片里一阵怪异的响动,轻轻的,类似爪子接触坚硬的物体的声音,迅速地沿着管道追出去了。

      卫生间在走廊的另外一头,走廊上静悄悄的,病房门都关着。
      芦笛一人走过去,除了自己的脚步声,就是听惯了的管道里细碎的声音。他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径直走进了卫生间。
      卫生间门半掩着,芦笛痛快解决问题。在舒服地释放小腹里的压力的时候,无意中,他从外面洗手池的镜子里看到,似乎有个什么东西从卫生间门口的地上爬过去,黑黑的,像是一只小猫。等注意一看,却又什么都没有。
      芦笛心里微微一提,完事就连忙整理好出来。往外间一看,真的什么都没有,于是他到洗手台前洗手。

      打开水龙头,没有水,水管呼噜呼噜响了半天,像是个痨病人在艰难地从肺里喀痰一样,呼噜了半天才流出一点,却是铁锈色的。芦笛皱了皱眉头,正想着用什么来揩手呢,忽然觉得脚边一动,有什么东西抓住了他的裤腿。
      低头一看,竟然是一个很小很小的婴儿,比一只小猫大不了多少的婴儿!
      ……

      婴儿全身光光的,身体竟然是黑中泛青的。它正抓住芦笛的裤腿,努力向上爬,它黑黑的爪子掐住他的腿,已经爬到膝盖了。看见芦笛低头看下来,它抬头朝芦笛一笑——
      圆鼓鼓肿胀的脸上白瞪瞪的没有乌珠的眼球;乌青的嘴唇里一口粉红色的肉刺……。
      真的,又见鬼了!

      芦笛大叫一声,猛地甩腿,鬼婴儿没有抓牢,一骨碌掉了下去。他连忙朝外面就跑。
      看见他跌跌撞撞地冲出卫生间,趴在地上的鬼婴儿也不去追,只在后面抬起头,看着他的背影咧出一个诡异的笑。

      芦笛拼命冲进走廊,朝自己的病房冲去。
      惊恐中,他没有发现,自己的大叫声,狂奔声,竟然都没有激起任何反应,走廊也好,病房也好,都是静悄悄的。
      芦笛闷头狂奔,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回到病房去,回到病房去;在青弧身边,就安全了!

      终于,他气喘吁吁地冲到自己的病房门口,猛地推开门进去……。
      芦笛楞住了。
      青弧不见了,病床不见了,里面的一切都不见了,剩下的只有冰冷的巨大的金属管道,在屋子里纵横交错。
      怎,怎么回事?芦笛惊恐交加,连忙退出来。

      等他转过身来,又是一震,就在这一瞬间,他背后的走廊竟然已经完全变了。头顶上的大玻璃顶灯变成了老旧的黄灯泡,光洁的贴着壁纸的墙壁变成了裸露的石灰水泥墙,地面是坑坑洼洼的水泥地。
      而走廊里,还有人!很多人,有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有来来往往的病患,只是这些病患大多挺着大肚子,都是些孕妇。各种各样的声音在耳边传来,有哭喊声,有叫拿药品的声音,还有婴儿的哇哇大哭声。
      这应该还是在医院里,只是,看样子是在妇产科……。在什么时候的妇产科呢?
      墙上一幅宣传画解决了芦笛的疑问——那是一幅昂首挺胸的工人阶级带头前进的招贴画,画上写着:把阶级斗争进行到底!一九六三年文委会宣。

      芦笛惊讶茫然地看着这一切,这一切都清清楚楚,不是梦。那些人在他身边穿梭来去,对他视而不见。已经有过一次经验的芦笛恍然大悟:自己又一次被鬼怪带入了时空幻境,来到了六十年代的这所医院里!
      他瞠目看着身边的一切,忽然,看见前面不远处,一个黑黑的东西在地上爬动,仔细一看,是鬼婴儿。它转头朝着芦笛笑笑,便朝前爬去。来往的人,就如同对芦笛一样,对它也完全视而不见。
      鬼婴儿在前面爬,不由自主地,芦笛的双腿拖着身体跟在了后面。

      走过一条走廊,进了一道门,芦笛发现自己来到了接生室里。简陋的手术台上,一个妇女躺在那儿,手臂上插着输液管,正在大声呻吟着。她身边两个穿着白大褂的人在那边的火炉上围着小声聊天,偶尔大声朝躺在手术台上的女人说:“使劲啊,使点劲就下来了。”

      女人独自痛苦挣扎。
      终于,一声厉叫之后,她下身热热地挤出了一团。“医生,医生,我好像……生出来了。”女人战战兢兢地叫。
      白大褂终于结束聊天走过来。女人勉强地抬起头:“男的还是女的?”
      一个白大褂随随便便看了一眼:“女的。”
      女人一声呜咽,直挺挺地倒在后面。

      白大褂干净利落地给婴儿称体重量身长,边问道:“这娃的衣服抱被呢?”
      女人眼睛里沁出一颗泪水:“不……用了,麻烦医生……,扔了就行……。”
      一个白大褂冷笑一声:“又是一个要扔的。这些人真是……。”另外一个说:“咦,这娃没哭啊。”说着倒提起婴儿,啪啪地拍了下屁股。婴儿没有动静。
      “哟,是死胎啊。”另外一个上来看看,说。
      女人听说是死胎,出了口气,抽抽噎噎地又哭了来。
      “得了,得了,你不是也不想要的吗?这不正好。”白大褂说着。她们拾掇好产妇,叫外面的家属来扶人。那女人的丈夫一听是个女儿又是个死婴,连头都不抬就走了。

      女人被遗弃在门外呜呜哭。门里面,两个白大褂无动于衷地交谈着:
      “还好是死的,不然看这样子又要扔医院里了。”
      “是啊,真麻烦,又没有孤儿院,医院怎么管得了这么多。”
      “唉,真是麻烦。还好是死的,扔了就行了……。”
      白大褂收拾着东西,冷冰冰婴儿看都没有被再看一眼就被扔进了垃圾桶里。然后,两个人口里说着叫清洁工来弄,脏死了之类的话,就离开了。
      垃圾桶里,蜷缩着的婴儿轻轻地,动了一动。在娘胎里憋得发紫的小手,无力的伸缩了一下……。不一会,一个清洁工模样的人来提走垃圾桶,对里面的死婴连动都没有动一下眉毛。

      芦笛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看着那躺在垃圾篓里乌黑泛青的小脸,心里惶恐而不忍
      ——每一个生命的诞生都是上天的奇迹,可是,才诞生就被希望着死亡的,那是一个何等的悲剧。这样的怨气,该给谁呢?

      那个乌黑的婴儿又出现了,它爬动着,跟着清洁工。芦笛也不由自主地跟在了后面。
      这次进入的是一个巨大的垃圾坑。
      死婴儿连同垃圾,都扔进了坑里面。坑底,隐隐约约还有一些小鞋子,小帽子之类的东西……。

      然后,眼前景物一样样地换,有人在这垃圾堆里继续倒垃圾扔死孩子,有人填平这垃圾坑做了花园,后来在花园上大搞土木修建。
      然后,是现在这栋医院大楼拔地而起,就在这坑的上面。
      一切恍然消失,芦笛发现,自己仍然站在那间巨大的满是管道的屋子里。鬼婴儿居然人立在他的面前,象一只直立起来的瘦猫一样看着他。

      这是,那些中途因为各种原因夭折了的婴儿怨灵聚成的鬼怪,叫鬼婴。
      婴儿是生命的开始,求生意志最为强烈,所以夭折的婴灵也比一般的鬼更难超度。这些凝聚在一起的婴灵形成的鬼婴除了强烈的怨气外,还借这栋楼房上下通达的管道,多年来吸食死人的灵魂和怨气,不断壮大自己的力量,已经不亚于任何厉鬼了。
      现在,它找上了芦笛。
      “你要做什么?”芦笛问。
      婴鬼咧着乌青扭曲的嘴唇一笑,诡异的眼光打量着芦笛的身体。
      ——我要,你的身体!它没有说话,但那渗人的眼神却明白说出了它的企图。

      管道又响了!像是很多很多的小动物在管道里奔跑,那尖利的爪子在金属的管壁上,敲击出刷拉刷拉的声音。很快,像是潮水一样,从暖气片里,下水道口里,钻出了很多,很多的鬼婴。
      乌黑肿胀的身体,变形腐烂的脸,有的缺头有的缺脚……,像是巨大的蚂蚁群,向着芦笛涌来。
      芦笛转身就跑,可才跑了几步,就被卷过来的鬼婴们阻住了,鬼婴的身体似乎有无限的弹性,它们手拉着手,脚抓着脚,组成了一张黑色的粗网,瞬间将他裹在了里面。
      芦笛大叫着救命倒在了地上,挣扎着,呼救着……。但他挣扎的声音,呼救的声音,都被局限在鬼婴们划出的时空幻境里,外面的人根本无法听闻。
      在同一个地点,不同的时空内,青弧睡得很沉。病房和走廊里,一片寂静。

      鬼婴们束缚住了芦笛,兴奋地窃窃,笑声像是老鼠打架的声音。
      鬼婴们张开利口,咬住他的身体,呜鲁呜鲁地撕咬着……。芦笛拼命挣扎……。
      在鬼婴们的撕咬中,芦笛的挣扎渐渐停止,瞳仁渐渐涣散……。属于芦笛的意识,渐渐消失在无边的恐惧和黑暗里……。
      鲜血的滋味,生灵的气息,令鬼婴们更加兴奋,它们在芦笛的身体上爬来爬去,寻找着钻入他身体的空隙……。

      ……

      忽然,鬼婴的脚下,躺在地上的芦笛猛地睁开眼。青色的瞳仁戾光闪过,他闪电一样伸出手……。
      一只在手边的鬼婴猝不及防被抓个正着,吱吱哇哇地叫着,在他手里竟然顷刻化作灰烬。随着手里鬼婴的灰飞烟灭,芦笛猛地站起来——一股强大的恐怖的戾气立刻笼罩了一切。
      其他的鬼婴觉出不对,立刻四散奔逃。
      怪异的低吼从坐起来的人口中发出,他举起手,手中赫然闪出一道绿色的火焰,向鬼婴们卷去。鬼婴吱吱惨叫,火焰似乎有意识一般,追着鬼婴们跑,连已经躲进管道里的也不能幸免。
      瞬间,鬼婴们的形体被烧得干干净净,剩下些青色气体被绿焰驱赶包围在一起。

      见此,他森然一笑,青色的眼睛妖魅逼人,他对着青气张口一吸,竟然将青气——被锻炼过的死灵们——全部吸入口内。

      鬼婴一消灭,时空幻境被打破。一切又恢复了原样。
      他朝着那间病房走去,一步一步,脚步没有声音步子却奇怪地僵硬和怪异,眼里青光闪烁。
      门无声地在他面前打开,里面一切依然,青弧在沙发上沉睡……。

      悄无声息的在他面前站定,他缓缓地举起了手,嗜血的眼里戾光闪过……。
      青弧静静地侧躺在沙发上,黑夜的微光下,他的面孔被画出黑白的两部分,黑色宁静,白的安详,黑与白犹如一曲异常和谐的旋律,勾勒出那个美丽的刻骨铭心的轮廓……。

      高高举起的手,在空中生生停住。慢慢地,慢慢地放下,眼里的青芒渐渐减弱。
      他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人,良久。他终于悄悄地回到床上,闭上了眼睛。

      …………………………………………

      清晨的阳光顽皮地从窗帘后面跑出来,在青弧的眼睫上跳舞,跳得他痒痒的。于是他揉了揉眼睛醒过来,正好看见病床上的芦笛撑起身子。
      “你醒了。”青弧笑着问,“今天怎么样?”
      芦笛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有些疲惫有些怔忪,迟疑地说:“……还好,就是晚上做了个噩梦。”
      “哦?梦见什么了?”
      “我梦见一个婴儿,一个死了的婴儿……。”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鬼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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