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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案间·开棺寻厉鬼夫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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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王殿外的火被扑面后,祖万杀没急着灭掉殿内的火,如果她寂灭放出去走一圈,只怕是连引发源头的铜镜也一起抹消了,到时候就真找不到这件事背后的始作俑者。
她在火场内快步寻找,不时触碰一下墙壁,试图从火烧的温度中试探出最先起火的部位,但触摸了几下后,她发现这火并不会留下温度。
“怨火?”
亡灵死后怨气可以化作雨雪风霜火,不同的亡灵执念不同,怨气化出的灾害也不一样,有时一个亡灵会拥有几种怨气灾害,看来眼前的大火就是怨气所化。
只是不知道这作祟的东西到底有多大冤屈,才能够火烧泥犁山。连无间水都无法浇熄?
找了大半个鬼王殿后,祖万杀在殿后的一间储存物品法器的屋内找到了屋渡厄所说的铜镜。
铜镜中血液混着大火不断涌出,还伴随着女子的一阵阵尖锐哀嚎。
这哭笑声中有恨意,也有痛快的狰狞,总之听的人心里拧着劲儿的难受。
发现了源头,祖万杀立即用飞沙灭了殿内的火,伸手小心抹去了镜面涌出的血水,铜镜似乎知道作祟被发现了,立即听停止哭笑声,变回了一面普通的铜镜。
祖万杀拿起来摆弄端详。
这镜子很老旧了,边缘的花纹很繁琐古老,已经生了铜锈,镜面倒是光滑如新。
以这面铜镜的做工,即使隔了这么久的岁月,也能看出当时工匠制造时的精湛手艺,绝不是一般人家能够用到的物件。
祖万杀把铜镜在手里颠倒了两圈,每一处都不放过地细细观看,甚至还照了照自己的脸,也没有任何异样发生。最后才在镜子背后的支撑脚架内侧,发现了一行阴刻的小字。
“镇三江赠二十八房爱妾姬会然。”
“镇三江。”祖万杀看着这三个字,牙疼似的笑了一下,“名字起这么装,还装情种啊,真不要脸,等我找出你来,非给你两巴掌。”
“恐怕不合适。”屋渡厄进了屋内,看到铜镜后,抬眼对祖万杀笑了笑。
她笑得有些怪,似乎不太想笑,但还是玩笑般逗了逗她。
祖万杀奇怪道:“这人是谁?你知道?”
屋渡厄点头,走过来手放在祖万杀肩上轻轻拍了拍,道:“他起名字一直这么装,给自己整个诨号叫镇三江,镇鎏金、翻灵、怒龙三江,给你起名叫祖万杀。想起来了吗?”
祖万杀反应过来脸色立即难看起来,想起那张诉状,把铜镜扔掉脏东西一样丢到一边,骂道:“造孽,竟然是我那个爹!”
祖万杀的生父,祖治千。
得知生父的一瞬间,祖万杀无比嫌恶,眼中满是冷漠和疏离,但一想又觉得吊诡极了,仰头问屋渡厄:“他没死透?还在游边地狱里状告我?”
屋渡厄没下定论,而是道:“我觉得不是没可能,他修为不一般,死后的灵魂幽都内没有记载,也许真在游边地狱里,不过你不是也有熟人?那个神秘女人,你可以去问问她。”
祖万杀情绪有点乱,看着铜镜思忖道:“这东西怎么会在祖极手里,我得亲自去问问他。”
屋渡厄眼神滑到一侧,为无疾而终的对话感觉有丝莫名的尴尬。
……
堰龙城外三千里的杨树林内,打着祖家天子旗号的军队安营驻扎,各处升起了炊烟。
主账内,祖极和几位将军正对着地形沙盘商讨下一步发兵的计划。
“陛下,南家多年安稳,文臣武将贪图荣华安乐,早已是脑满肠肥不堪重用,两军阵前一对便知其部署疏松,不足为惧,如今我们已经夺回了南家割据的城池。现在我军士气正胜,接下来可一鼓作气,三日后,陛下就可重回堰龙宫。”
熊腰虎背的黑面将军一拱手,这段时间一路胜战直取皇城,令祖家军队上下意气风发,对祖极这位天命之子的恭敬更添了几分奉天而行的底气和傲气。
如今已经披上龙鳞甲的祖极却不显得多么高兴,他摆摆手,先挥散了将军的兴奋,声音平缓低沉道:“南家本来也不算什么,明日对战的万家才要小心,万家几个月前险些一统,如今再三分天下,他们是最跳脚的,临秋的蚂蚱蹦跶的最狠,不可大意。”
“是!”将军佩服祖极年纪轻轻就有如此稳重,心中更是得了明主的喜悦,又道:“哪里还有三分,您一声令下,南家灭去,只有二分。哪怕是二分,也是暂时的。”
祖极觉得自己应该笑一笑聊表满意之情,但到底没笑出来。
这龙鳞甲也太重了,压得他肩膀疼。
祖极小幅度地动了动肩膀,对另一位将军道:“下一步怎么走,林大将军可有良策?”
“卑职倒有一计。”林大将军思忖道:“万家兵家戾气太重,反而莽撞,今日我们在他们的铁连阵上吃了亏,明日他们必然还用此招,以卑职之见,明日对阵,我们可抽调五千精兵,由卑职率领从右翼突入,可直取将领首级。”
“五千?”祖极看着沙盘上右翼的位置,“似乎没什么合适的掩体。”
林大将军指着稍远一点的一处河堤:“现在是枯水期,可以暂时藏在此处。晌午之前行动,对精兵也不会有任何影响,打完就收工。”
祖极看着那处河堤,手指在沙盘上不断敲击,忽然他感觉帐外一阵轻灵的和风吹过,抬眼却发现身边一圈将军完全没有反应,才察觉可能是灵法所为。
他估摸自己之前给出的那面铜镜也该被祖万杀拿到了,立即找了个由头退散了几位将军,对帐外的来人道:“请进。”
说着转身去倒茶,茶杯刚落桌面,祖万杀已经站在了自己身后。
她笑盈盈地上下打量了一遍祖极,点头赞赏:“不错不错,我刚才都听到了,你这陛下当得有模有样的。可以啊少侠。”
祖极给她让了上座,自己看了看帐外走动的巡逻兵队,少有地叹了口气,将自己身上的甲胄解下扔在了地上,不无怨气道:“做皇帝真累,比死了难受。”
“别。”祖万杀喝着茶,闻言一摆手道:“泥犁山里多得是死了比活着难受的。”
祖极又是叹气:“看来无论如何都难受,穷难受,富担忧,活受罪,死怨累。”
祖万杀道:“你这皇帝当得有功,要是遇到难处和我说,我这杀神平时可不帮人打仗,不过可以指导指导你。对了,我这趟来,还要托你帮我办个事。”
祖极倒是痛快,道:“直说就行,现在天底下对我来说,还真没什么太难的事。”
祖万杀笑道:“当了皇帝说话底气就是足啊。这么回事,渡厄之前不是罢工过一段时间吗?闹了一桩冤案出来,有个生前积德行善的张员外因为死晚了一段时间,没当上本该当的城隍,一直压在她手里没发落呢,原本我是想让他入朝为官的,但计划赶不上变化嘛,我想你现在也今非昔比了,能给他安排个好来世。”
祖极琢磨了一下当初鬼王罢工引出的种种怪状,那段时间万家和南家战场打得横尸遍野,相隔时间并不远,思忖道:“按你所说,这张员外现在还没投胎,我能有什么好位置留给他?我这里倒是缺贤臣良将,可不缺襁褓婴孩啊。”
祖万杀道:“倒也不急,我就是先找你要个名额,日后兑现就好了。”
祖极一听,觉得可行,道:“既然你都有考虑,我自然信你,什么名额,我提前安排下去。”
祖万杀凑近他,一手遮住唇边道:“太子位,行不?你要是不满意,以后当个皇子也挺好。得是那种闲散享清福的皇子。”
“……”祖极眼睛瞪大,脑海中什么东西再次被打破了。
他怎么能相信祖万杀呢。
真是打仗打得脑子昏了。
祖极不太敢相信,问祖万杀:“什么意思?祖宗我没得选,现在连孩子都给我承包了?我就不能不生儿子?你还给我布置这种任务,真是难以置信。”
祖万杀眨眨眼解释道:“转世做男做女对鬼魂都一样,公主当然好,我又不挑。”
“是啊,又不是你投胎!”祖极感觉胸口喘不过气来,连忙倒了杯茶水灌了下去,缓缓神。
她说着走到沙盘前,就着之前祖极和将军们布下的战况,来回踱步思索,同时闲聊般问祖极:“铜镜我看到了,不过那玩应可够蹊跷的,把泥犁山都烧了。”
“噗!”祖极一口茶水喷了出来,“什么?泥犁山还能着火?那不都是雪吗?”
祖万杀摇头道:“我也没想到,不过只烧了鬼王殿。你知道那东西是谁的吗?”
“祖治千的。”祖极道:“不然我为什么要转交给你……你不会不知道镇三江的名号吧?”
祖万杀略过了这句质问,在沙盘上画了两笔,又道:“那铜镜你怎么来的?”
祖极看着沙盘上的变化,记在心里,对祖万杀道:“窈窕乡因果像内,我变成了一个叫茂树的小贩,他夜里被一个小女孩找上门,手里就捧着这东西。”
“小女孩?”祖万杀断定道:“不是找茂树,就是找你,不然这东西不会到你手里,那小女孩什么模样?”
祖极回忆道:“个子不高,到你腰间而已,不胖不瘦,眼睛很大,脸颊上的肉鼓鼓的,嗯,还有短头发,额头上盖着碎发……对了,她好像有三只眼睛。”
祖万杀忽然回身看他。
祖极一指点了点自己额头,画了个竖纹:“长在这里,金黄色的,当时天很黑,我不太确定。”
祖万杀回到座位上喝茶,摸索着杯沿琢磨:“是真的,那应该是惊云的孩子,烛九阴。我在紫金仙子哪里见过她的画像,可她怎么会在那里呢?”
祖极不知道惊云这回事,不过看祖万杀安静思考,自己退到了一旁给她安静,默默到沙盘前思索祖万杀给出的战法。
等他再听到祖万杀的动静,是她不知道想通了什么,讲茶杯一撂,说了句“我得去看看那铜镜什么来历”后就凭空隐遁走了。
祖极看着空荡的账内,又听见帐外将士们凑在一起说话忽然爆发的欢笑声,一人撑着沙盘自言自语:“祖慎、孟平,我好像不得不真的做皇帝了……”
……
祖万杀走了一趟堰龙城再回泥犁山,鬼王殿内,屋络奈和傅清鸿已经不见人影,只剩下屋渡厄和屋青青大眼瞪小眼地看着铜镜。
那镜子里有传出了隐隐约约的苦笑声,而且还在不断扩大。
屋渡厄见祖万杀回来,问道:“祖极怎么说?”
祖万杀往公案上一坐,侧身挨着屋渡厄道:“我觉得这事情有点复杂了,这镜子是祖治千的,但是是烛九阴送到祖极手里的。”
“烛九阴?惊云的孩子?”屋渡厄皱着一张脸,“这白命兰太能搞事了,心思这么多晚上都睡不着觉吧?”
祖万杀摇头道:“不知道,但我现在有点睡不着觉了。”
二人齐齐叹了一声。
屋青青的杏圆眼看看屋渡厄,又看看祖万杀,搞不明白这两人的爱恨情仇,只是礼貌发问:“那我们还要翻鬼王冢吗?”
祖万杀不明所以,仰头看向屋渡厄寻问,屋渡厄解释道:“屋络奈之前打上天庭,回到过去找傅清鸿的时候,独自经历了一世,当时我们正好在上古,白命兰让她手底下的漆夫人装成屋家族谱里的厉鬼夫人,和屋络奈抢泥犁山。”
祖万杀撇嘴挑眉,对白命兰的手段已经有了一种麻木的无奈:“她好忙啊。”
屋渡厄同样深感自愧不如。
她道:“不论如何,还是要去开棺看一看,不然我总不放心。之前我和屋络奈说要开棺,这面镜子就突然着起了火……”
三人去了一趟鬼王冢内,这里的悬棺垒得满满四面墙,连洞穴上方都用铁索吊着一片棺材,想找到屋通行的还真不容易。
屋渡厄不常来这里,只好找来了几个比较活跃的亡灵问棺。
“屋通行?早就死透透的了,棺材里应该就剩一套衣冠了,喏,在哪里,第三排第三个,去吧。”
屋渡厄递给屋青青一个眼神,她个子矮,更轻盈,几个跳跃就翻了上去,将那棺盖一掀,对屋渡厄道:“确实,就一件衣服,没别的。”
说着她又看向旁边“厉鬼夫人”的棺材,做了一番准备猛地破开棺盖,脸色一空,对二人道:“空的,全都是空的。”
本来也不抱希望的屋渡厄和祖万杀二人一同沉默,各自仰头看着这巨大的鬼王冢,这里的棺材上万之多,根本不可能一一掀开检查,费时费力不说,也会惊扰亡灵长眠,到时候怨气更加压不住。
祖万杀幽幽说出了三人心中那个最不好的猜测:“其实,躲在其他悬棺里,也未可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