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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2、雨夜刺银冠 ...

  •   鬼王殿的储物阁内,祖万杀与白命兰背靠背坐在箱子上,屋渡厄看着地上一片砂砾,皆是沉默不已。

      屋渡厄这些年来面对悲欢离合已经成了日常习惯,但很多事都是看着轻巧,放在自己身上就成了压顶顽石,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恍惚道:“龙脉……是这样用的吗?”

      三条贯穿人间的江河气运,供养出了的三条龙脉,三个你方唱罢我登场,互不相让的皇帝种,最终的宿命竟然是变成一把射向毕方的弓箭吗?

      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个世间的分量是否太轻了,这是什么道理?

      屋渡厄甚至真的动摇地开始思考,流民教的教义——此地假乡,天外天才是真理境。

      她看了看自己,又看看周身的一切物件,包括祖万杀和白命兰,陷入了一阵无厘头的自我怀疑当中。

      祖万杀收敛思绪,放出寂灭遮掩三人接下来的谈话,道:“我一回来,天衰就会消失,毕方此时肯定已经发现我回来了,接下来的行动一定要快,要反过来打毕方一个措手不及才行。”

      白命兰侧耳问:“你有什么打算?说来听听。”

      祖万杀道:“我原本就有猜测,直到亲眼见到天浊仙门图,我才确定了这个猜测。”

      “三姓出现的很早,比我们三毒出现还要早。”祖万杀问,“那可不可以做一个假设,其实三姓作为能够克制毕方的应运者,是与毕方同个时期出现的,我们三毒才是毕方后种下的。”

      白命兰道:“这不是猜测,简直就是事实。”

      “既然你也这么说,那我就真的确信了。”祖万杀推演道,“依据天浊仙门图上的内容,那些烧遍人间的业火,就是战火。没有比战火更加贴切业火的存在了,席卷一切,只有痛苦,三姓就是点燃业火的苗,也是射杀毕方的弓箭,而毕方渡劫成功的标准,恐怕就是将此间所有灵魂渡出天浊门。只有这样才能自然地解释,为什么毕方明知道三姓不利于她,却迟迟不对三个皇帝种下手了。”

      “毕方能杀法士娘娘,那就能杀皇帝种,没什么是她不敢做的,只是三姓是她渡劫的不可逾越的规则,所以她只能眼看着三姓子孙延绵,却不能直接以除后患。”

      “毕方需要三姓打起战火,让所有灵魂进入天浊门。这个规则既对毕方造成了危险,也保护了三姓,既对三毒不公平,却又留下了一线反抗的生机。”

      屋渡厄思索后道:“其实……有点公平?”

      祖万杀艰难点头,苦笑道:“是的,即使被我们被毕方追着杀,但竟然还有点公平,很可笑吧。”

      屋渡厄深深点头赞同。

      正在沉思的白命兰忽然道:“感觉不太对,还缺点什么,如果追求一场渡劫的公平,那么天浊仙门图竟然在道玄手里,我们如果不是因为应尘的预言,其实根本不会得知弓箭的事情。”

      祖万杀道:“这我倒是想过,我觉得按照毕方的规则,揭露祂弱点的天浊仙门图,理应给到三毒手中,还记得天浊门前跪着的三罪人吗?手里的三个物件,救苦天书,如意,还有画卷,只是毕方为了对自己有利,故意拉拢了‘痴’毒道玄,将画卷给了他。而毕方的打算是对的,道玄蠢得要死,绝不肯和我们联手。”

      这很说得通,但白命兰还是觉得不够“公平”,蹙眉道:“可这么说,对毕方岂不是太不公平了?要杀祂的人,手里却有祂的弱点,如果道玄稍微聪明一点,那毕方必死无疑。把生死的关键寄托在人心上,这不就是一个必死的死局吗?人心不是可以估量的公平,这有点说不通。”

      祖万杀道:“那你有什么猜测?”

      白命兰摇头道:“暂时没有,我只是觉得……毕方来到这个世间渡劫,难道非死不可吗?”

      屋渡厄还想说一说自己的猜测,话到嘴边,忽然很难为情地想起祖极和祖慎的情况,自知没有照顾到他们,便道:“有一件事,我得和你说一说……不,白命兰也应该知道,毕方已经先行动了,而且动手的更早,无法扭转。”

      白命兰一听到事关自己,立即有所感应,落地后的一切识海感知回拢,却十分反常,没有铺天盖地的祈祷与香火供奉,连和信徒们的感应桥梁都完全消失了,就仿佛从没存在过。

      她立即推演出了自己的处境,沉声道:“毕方把我魁娘娘的身份吞掉了,八百多年,够她做很多事情了。”

      屋渡厄叹口气,“就是这个道理,祖慎复活了,祖极也完全变了个人,他现在大张挞伐,搞得三姓之间的局势非常紧张,万家和南家早晚会再联手反扑,祖极如今也不是得饶人处且饶人的性格,到时候,战火会大到一个难以想象的程度。”

      “就像天浊仙门图里展示的那样,对吗?”祖万杀对祖慎复活和祖极的变化没有过多意外。

      屋渡厄点头,“恐怕就是那样。”

      白命兰把眼角的最后一点泪抹掉,平静了问:“那和我有关的是?”

      屋渡厄简直尴尬地要开始意味不明地手舞足蹈了,她不知道该怎么说,才能稍稍不让白命兰迁怒祖万杀。

      犹疑片刻,在白命兰开始不耐烦之前,才道:“祖极受道玄蛊惑,去杀孟平了。”

      “……哪个?”白命兰稍有怔愣,随后才无奈道,“罢了,我知道,只是有点,气疯了。”

      她确实肉眼可见的很生气,手臂都在微微颤抖,骂道:“这个道玄真是,杀他八百遍也不会回转的毒狗,正好我现在没事做,先去弄他!”

      屋渡厄提醒道:“注意,我说的是去杀他了,但应该还没有得手。”她拿出往生薄,“在游边地狱找九头昧名字的时候,我就看到了孟平,似乎幸免于难?总之,此刻还没有死,应该在四处逃窜,你要不要去帮个忙?”

      白命兰现在也是泥菩萨,躲在泥犁山内还好,要是出去碰到了流民教众,传到了道玄和毕方的耳朵里,那她这条命算是白捡回来了。

      但毕竟姓孟,白命兰犹豫一番,还是决定要去帮他。

      白命兰问:“祖极为什么要杀孟平?”

      屋渡厄道:“说来也是无解,因为烛九阴,道玄引导祖极,让他知道烛九阴可以增强龙脉气运,祖极就不由分说地要去抄家了。”

      祖万杀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只道:“可见一斑。”

      屋渡厄道:“是,他的狂妄狠毒可见一斑了,毕竟是道玄带出来的孩子,这么说无端有点恶心。”

      既然孟平还没死,三人自然要先去救人的,当即又离开泥犁山,找去了孟平正在逃命奔波的良州。

      良州城门,雨夜二更天。

      准备连夜出城的孟平身负重伤,自封了二脉,藏匿气息,躲在了城门口不远的一处街角窝棚里,身上盖着一堆湿稻草调息。

      三人悄无生气走到他身边,看了看他的凄惨模样,白命兰竟然有些满意,点头道:“算有几分能耐,好歹没真死了。”

      屋渡厄道:“他离死也要不远了。怎么样,把他带走吧。”

      白命兰思索片刻,摇头道:“不急,我得和他演出戏,才能让他真心实意跟我走。”

      屋渡厄道:“他都这么惨了,你就别算计他了。”

      白命兰懒得和她解释,道:“他有深仇大恨,又怎么愿意安分听我的话,还得等一等。你不懂就不算了。”

      祖万杀也是这个意思,她对于白命兰的手段略知几分,贴着屋渡厄耳边道:“听她的话吧,没看到死心塌地卖命的胡玉仙吗?她骗人跟训狗似的。”

      白命兰听到不是一句好话,在旁哼了一声。

      这时祖万杀侧耳一听,道:“祖极那边追过来了,渡厄,你留在这里吧,你的轮回能逆转他的伤势,我和白命兰去那边瞧瞧。”

      屋渡厄点头应下,祖万杀和白命兰沿着街道,去了城门边驻足看热闹。

      没想到,还真看到了一番热闹。

      城外十几道身影趁着夜色摸上了城头上的驻守兵将,齐齐抹了对方脖子,撂在地上。血腥味沿着暴雨湿润的气息散过来。城门从内被接应打开,恭迎前来的一支队伍。

      祖万杀仰头看去,这拉烟的大雨夜里,二十几名亲卫突袭后,猎鹰般站在巷道各处屋顶上戒严,他们连呼吸都几乎没有,这些是只为祖家卖命的森罗厉鬼。

      祖极走在队伍最前,身边宦官为他打着一柄油纸伞,雨水淅淅沥沥笼罩了他全身,只有一双护甲靴哒哒砸在地上。

      他环顾四周,招手给了一道命令,二十多名戒严的亲卫立即散开,如同一瓶毒药流进了泉水中,瞬间消融在了良州城内。

      宦官尖细的嗓子从伞边传出来,谄媚道:“陛下,雨夜湿寒,不如先找个地方落脚吧,那孟平的毛头小子已经受了奴才的七钉掌,插翅也难飞啦。”

      祖极神色不愉,道:“斩草除根,今天不一路杀过来,提着人头回去,本王以后难免要时刻惦念这个不成器的师兄了。”

      “是。”宦官弯腰一答,不敢再多言了。

      祖极带着这支队伍在城中四处搜寻孟平的遗留气息,有一条路正巧从孟平藏身的窝棚路过,好在站在一旁的屋渡厄打了屏障,才让祖极等人扑了个空。

      刚离开街角,祖极一转,就见前方街道上站着两个女人。

      这两个女人苗疆打扮,着紫衣红衣,除此之外不论是银冠,银珈,都一模一样,连长相气质都一样令人感到邪气不适。

      紫衣女人先走上来两步,开口道:“参见陛下,近来可好?”

      她说话的声音轻飘飘的,甚至十分轻佻,毫无敬畏,声音却能穿过暴雨清晰传达在众人耳边。

      祖万杀和白命兰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神中看到了看戏的意思。

      宦官眯起眼,立即挡在祖极面前,却被祖极推开了。

      他气定神闲,完全不忌惮二人,问道:“何方妖魔挡路?莫不是修成人形,却后悔了吗?”

      “呵。”病月这种傲气的人,最看不过去的莫非是另一个更加把人不放在眼里的祖极了,要不是奉法士娘娘的命令,她才不想干这差事,但人已经来了,仍然秉公办事,正经道:“你们三姓斗得太狠了,民不聊生,你不知罪吗?”

      祖极冷哼一声,嗤笑道:“别和本王装模作样,若是有罪,岂会现在来问,不如有话直说,本王看在你们来自上界的面子上,还愿意考虑考虑。”

      一旁苦星面露诧异,看向姐姐病月。灵信传音道:“这个祖极怎么完全变了副样子?竟然不记得我们了?”

      病月也是沉吟不定,对她轻轻摇头,继而道:“祖极,我们姐妹冒雨来此,是要问问你,愿不愿意做一统皇帝?上界有贵人要祝你一统,但你要许诺定下国教,香火鼎盛不衰。”

      没想到祖极竟然不屑一顾,反唇相讥道:“有趣,本王只见过人间的蠢货,没想到上界也有?”

      “你说什么!”苦星走上前来,双手紧攥,恨不能给这小子点苦头,让他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病月也有些难以置信,犹疑道:“你什么意思?”

      祖极摆摆手,送客道:“一统的事情本王已经有了‘贵人’,轮不到你们了。你们有眼无珠,现在又想坐享其成?哪来这么好的事?蠢得可笑,还不快滚。”

      他完全没把瘟苦神姐妹当回事,转身就要走,瘟苦神面面相觑,都是不甘受辱的恼怒恨意。

      祖万杀对白命兰眉飞色舞道:“瘟苦神姐妹横行惯了,今天碰了一鼻子灰,回去非怄死不可。”

      苦星气量不如姐姐病月,手中已经盘亘出一道黑死的伤气,只是理智悬着,还不敢轻易对三姓皇帝种动手。不想祖极先动手了。

      他从身旁亲卫背后掠下一把弓箭,搭箭转身,没有一刻瞄准,举弓便射!

      嗖——,一箭正中病月的银冠,将她银白发冠穿透后滚落在地。

      咕噜噜一阵短促的响声过后,只剩下大雨凝重的震响。

      “嘶!”祖万杀倒吸一口冷气。

      她都不敢这么和瘟苦神姐妹撕破脸啊,祖极还真是有点不知死活的胆色。

      病月抬手抚摸了一下散落的长发,兀自笑了一声,意味不明,抬眼道:“陛下真有龙威护体,我姐妹不能拿你怎样,但你又凭什么?祖万杀吗?她死了。”

      祖极神色不变,道:“杀神陨落,再立一个杀神就是,本王也不会多浪费半根香火。别再试探了,你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上头的神是在和谁争夺一统国教,在这里丢人现眼什么?滚吧。”

      祖极说完,晾瘟苦神姐妹也不敢背后下黑手,带着亲卫继续搜寻孟平去了。

      瘟苦神姐妹在街道上沉默片刻,转身离开了,病月黑着脸没拿回自己的银冠,二人一走,那落地的银冠便登时褪色反黑,转眼变成了一团纠缠的蛇蝎毒物,沿着雨水爬走了。

      白命兰脸微微一皱,道:“这就是瘟苦神?上界怎么好意思说我是邪祟的?”

      虽然早对祖极的变化有了心理准备,但亲眼一见,还是准备少了。前段时间祖慈孙孝的光景不复存在,祖万杀心下竟然有些酸楚起来,唏嘘道:“这毕方真是恨我,连祖极也要反过来对付我吗?哎呀,张员外的事情更是遥遥无期了!”

      白命兰耸耸肩,没什么话可以安慰她,说到底,二人同为三毒,也是同病相怜。

      她提醒祖万杀,“我看瘟苦神那副怀恨在心的模样,肯定不愿意善罢甘休。”

      祖万杀点头认同,咋舌道:“她们对法士娘娘都没有任何诚恳可言,现在受了这等屈辱,怎么可能息事宁人?祖极啊祖极,这回就是毕方道玄都站在你这边,你也要吃点苦头喽。”

      白命兰斜眼看她,“好歹是你后代,一点也不心疼吗?”

      祖万杀偏头想了想,摇头道:“不心疼,三条龙脉能杀毕方,那就死不足惜。”

      “哇。”白命兰面无表情,“好狠的心。”

      祖万杀被她逗得笑了一声,看着她道:“彼此彼此。你心里不是也很明白吗?毕方之所以把三毒中的我种在三姓祖家,不就是想凭着我的那点心软不舍,放弃那把弓箭的铸成吗?可我偏偏不能如祂的意。我现在唯一能再胜祂一筹的,就是心够狠了。”

      她不由得好笑地苦笑道:“偏偏最后那点不舍得,道玄还把祖极教坏了,让我想不舍得都难。”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22章 雨夜刺银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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