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霄》林兰馨

1、上官听雨

　　第一章

　　邑州倚风听雨楼
　　乐世楼乃坐落于水中央之一座阁楼，身处于阁前九曲桥上已然可听闻丝竹拨弄之悦耳，美人环佩之清脆，炽红的烛火映红了整个湖面，美不胜收，枳茹想到这份美景的主人，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枳茹拜见楼主，杜大人。”枳茹微微一欠身，一身红衣，姿态妖娆，冷艳脸上露出冬雪初霁般的笑容，一时之间把在场所有女子的姿色都比了下去，不愧是如意坊之花魁，体态婀娜妖媚，而身处于所有人惊艳目光之下的枳茹，她的眼中只有坐于正中的人——倚风听阈楼的楼主尉迟凌天。
　　倚风听雨楼乃江湖中近来崛起之组织，楼主尉迟凌天既非生于名门之家，也无家传绝学，然至八年前之武林大会，力战群雄，其剑法冰凌天下及玄罡真气之名不胫而走，至今倚风听雨楼已囊括江湖泰半权势，江湖之中莫不礼让三分。
　　而身为依风听雨楼之楼主，尉迟凌天并非一介粗人，眼下之他有一身连华衣都无法掩饰之卓尔不群，有一种气质，如同藏于刀鞘之利刃，高挺的鼻子，薄薄的嘴唇，剑一般的眉毛斜斜飞入鬓角落下的几缕乌发中。英俊之侧脸，面部轮廓完美的无可挑剔，还有着与之气度匹配的权势。
　　在枳茹之眼中，眼前之人他有着身为花魁所期望之主子所具备之一切条件，权势财富英俊而且还未曾娶妻，她尚不会愚蠢至认为自己之身份能做的正妻职位，故她所希望的，则是成为其之妾室，若是得以成为尉迟凌天首位迎入府内之妾室，他日便是正妻嫁入，也忌惮几分，然尉迟凌天此人不可以常理推断，枳茹身处青楼多年，早明了男子越是得不到之物才会越发珍惜，故始终以冷漠之态挑起男人之征服欲，往往事半功倍，除尉迟凌天，她刻意之冷淡只换得对方更加之冷漠，故再此人面前，她会刻意装扮之乖巧妖娆，如此刻这般。
　　“楼主。”冰冷的美人儿一下子放下了身段，温柔似水，再也不复众人面前的冷漠：“来，我敬你。”作势将身段靠在尉迟凌天的怀中，竟是再不愿起身。
　　杜乔状似不经意的调笑说：“尉迟楼主好生能耐，这冷美人都在你的手中化作一池春水。”作为今晚之宴上宾，杜乔堂堂朝中大员自觉乃是被忽略之一方，请以助兴之美艳花魁眼中唯有尉迟凌天一人，对其他人则不假辞色，包括他也是如此，心中自是不快。
　　“杜大人说笑，梅兰竹菊，各有千秋，有道是千金难买心头好，难得杜大人前来赴宴，若是败兴而归，岂不显得倚风听雨楼招待不周。”开口的是坐在尉迟右下第一个座，和杜乔相对的女子，相貌不过是清秀，尤在满场的美人相较之下，更是稍嫌普通，唯一出众的就是举手投足之间，无人能及的优雅，然在场之人心中皆了然，即便眼前之人貌若无盐，那也是不可小觑，因为她是上官听雨——倚风听阈楼之智囊军师，算无遗漏之上官听雨。
　　就见上官听雨朝身边的婢女吩咐了一句 ，里间相通之几重轻纱一层层隔帘撩开，有千呼万唤始出来之姿态，而隔帘之后所现身之女子眉目如画，也未曾让人觉之失望，一身粉色的云裳，人比花娇，盈盈一笑之间娇俏可人，赫然是霓裳阁的花魁白萱。
　　“白萱拜见杜大人。”
　　想来那枳茹眼中只容得尉迟凌天一人，自是不会对自己稍加霁色，再看这厢美人袅袅欠身，柔弱无依，比起枳茹，好比怒放的牡丹之于枝头犹待露珠的蔷薇，虽不及其艳色，但袅袅婷婷的姿态远比高傲自持的枳茹更为赏心悦目。
　　眼下这个姿容仪态无一不是投己所好的女子，即便是心中有所警惕，杜乔也是禁不住美色的搂过美人。
　　感觉到尉迟投来的眼神，上官听雨端起酒杯，把仅有的一丝笑容掩在酒杯之下，对于情绪，她向来吝于展颜。
　　酒宴罢后，河面尤映着热闹华丽的碎影，而上官听雨已然从其间脱身，方才仅有之一丝笑容也抽去，神色冰冷如冬雪。
　　“明日起，不要让她再出现在我的面前。”
　　嘴角微微抿起，唯有在这个时候，她才会露出她的冰冷，因为被舍去的人是不需要在意的。世上最讨厌的人，不是空有美貌，目中无人之士，而是明明不聪明却自恃聪明的人。
　　“是。”横云不过微微颔了颔首，脚步未有一丝停顿，有道是仆随主三分性，平日里的手腕政策肖似，称得上上一流。
　　在倚风听阈楼里，上官听雨之身份乃军师，但是所有人皆知她之身份不仅如此，倚风听阈楼，原先之名为倚风楼，取自于尉迟凌天之字倚风，于上官听阈来到后不久，先后让楼中众弟兄臣服，又壮大了楼中势力，后来尉迟想要让她做副楼主，被她以一句资历不足拒绝之后，尉迟坚持的把倚风楼改成了倚风听雨楼，下人一直称其为小姐，以主为名。
　　回到了离鸾阁，横云即刻吩咐簇水准备主子沐浴更衣。
　　湘锦苏绣的云裳落下，上官听雨的身子呈现着与她平凡的脸截然不同的精致，身姿杳然，似乎是上天完美的杰作，多一分嫌多，少一份嫌少的恰如其分，如同上等的玉石，泛出盈盈的清冷玉色。
　　于上官听雨之身上有着一种高贵雍容的气质，即便没有绝色之容貌，然仅仅是那份优雅与从容已然是望尘莫及，让身边的不由自主的臣服于她，心思诡异，对毫不在意的人冰冷无情，巧施心计，却也是对于楼中的兄弟极为护短。
　　横云想过，自家小姐自是出生于大势之家，举止涵养无一不彰显出其优渥的教养，然上官听雨之来历却从来未曾有人多问，当日上官听雨手持以昔日尉迟凌天被救报恩之玉佩出现在倚风听雨楼，要求加入楼中之时，其中便以要求众人不得暗中探查其身世来历，等到他日真相明白之时，她自会亲言。
　　当初尉迟凌天允诺，死不相问，是出于他对其的信任。
　　今日无人想问，乃是楼中众人对其的信任。
　　夜晚之倚风听雨楼俨然褪去白日的喧哗，留下之处乃可怕之寂静，当上官听雨再次从梦魇之中惊醒之时，恍然不觉薄衫已然湿透，思绪依旧停留在梦中触目所及，遍地的鲜红流淌涌她，她所能做的就是看着鲜血慢慢爬满她的身，直至将其淹没。
　　随手披了一件长衫推门而出，示意身后守夜之侍女竺音不必相随，便一人在冷月之下独行，从西跨院往里走，经过酹月庭，到了露华池才停步。
　　露华池已经是倚风听雨楼的内院，为楼中众人休憩之所，故值班之护卫大多是在院门看守，少有入内，上官听雨远远见得有人立於招潮湖的九曲桥上，脚步一顿，复又前行。
　　听的有轻微的脚步声，只见那人转身看来：“夜深了，怎么还未就寝？”
　　见果然是自己所猜之人，上官听雨又上前几步，问之：“我本是早已就寝，只是噩梦惊扰不得入眠，了无睡意，方才出来走动走动，待累了自是能一夜美梦至天明，倒是楼主又是为何在庸人自扰？”
　　“为何你是被噩梦所扰，我却偏得你一句庸人自扰？”
　　“听雨不过一介女子，心胸狭隘，故为往事所累，不得安眠，楼主乃一代英豪，胸襟宽广，想必不会为区区小事而纠结至夜半，而若是其他，倚风听雨楼楼中兄弟数十万，遍布天下，只待楼主一声吩咐便为你鞍前马后，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你……”尉迟凌天甚知她的心性，对于她所言之凌厉并未不快，只是言道：“那杜乔倒也是有几分能耐，在楼中多日，所做之事竟是丝毫未曾透露。”
　　“你确定他是心思缜密不曾透露，抑或者他根本无权主事？”
　　“此话怎讲？”
　　“杜乔为景泰二十五年以科举榜眼得以入朝，至永卿三年，虽几经变动，但皆是文官闲置，不得重用，直至永卿四年，符家当权，他巴结符家家主，当朝臣相符禄得以官至三品，出任礼部，依我之见，这杜乔不过探路之石，不足为惧，眼下我等需要思虑的是符禄又或者是朝堂高处的那位所思所想。”说到这，话锋一转问道：“对于符禄，你有何见解？”
　　“符禄在先皇在世之事即以位居臣相，乃朝中元老，朝中根固其身，其子女在朝中也有一方地位，然究其根本，当日符家在朝中固然得势，却只得屈居之二，盛名于前者乃萧氏一族，家主萧誉为护国将军，权倾朝野，其下两子两女，大儿子萧颀为御前侍卫禁军统领，二子随军出征，恪守边疆，长女萧忆瑶名满天下，才貌双绝，后居后宫凤位，只可惜永卿三年末，萧誉与其二子领十万精兵战他国蛮夷，不战落败，十万兵马尽诛，而其更尸骨无存，凤后闻此噩耗，缠绵病榻，不日不治身亡，自此萧家落败，萧府一日间人去楼空，再也没有人见其踪影，否则以萧家之势，又何尝会有符家专居于前。”尉迟凌天的感慨发自内心，昔日他曾与萧颀有过一面之缘，虽当日彼此之间互为敌手，然对方之气度武略却不得不让人称奇道好，而其父萧誉更是一代名将，晚年如此凄凉也确然乃一憾事，不然以以如今符家的姿态远不可及。
　　“符禄，怕是很快就要来了，与他的女儿一起。”
　　“女儿？”尉迟凌天心里陡然生出一种想法，上官听雨之判断直觉向来奇准，她的开口让他觉得自己的想法成真的可能性很高。
　　“符禄，其下三女，大女符薇兰曾乃卿帝裴九卿之兰贵妃，陡然失踪，遍寻不着，后二女符雉雪入宫，乃今日盛宠隆眷之华贵妃，唯余一女待字闺中，名符华蓥，字若荞，姿容秀丽，世人皆猜其一门三贵妃，然我说符禄不会如此，原因有三，一乃其二女已为贵妃，后宫之中，无人及背，在符氏一门尚未凋敝之前，荣宠不断，二倚风听雨楼日益壮大，已然有互别苗头之舆，且尉迟凌天你英雄少年，与裴九卿想必不遑多让，三如今朝堂之上符家一脉独大，若续而壮之，高位那人不免夙夜难寐，倚风听雨楼一旦出现符华蓥，是就近监视，也是为符氏立之后盾。”
　　“你相信吗？”上官听雨突然道出的一句话不知头尾，然尉迟凌天确是听懂了，回答道：“我不相信，也不理解，一个君主若是连此等容人之量都未有，有何资格尊称自己为皇，为天子，倒是近身之人，竟连如此拙劣的谎言都不曾堪破，裴九卿的位置也是该退位让贤了。”
　　“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自古以来并不鲜见，且道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如是而已，若你有朝一日如愿坐上高位，便是如是做，也是理所应当。”
　　“我尉迟凌天不屑于去重复前人愚蠢的步伐，既然我意已决，斗胆冒死决意坐一坐那位置，既是要做，所做之事自然是属于尉迟凌天的皇。”话还未说完，身影已经渐渐远去，唯有话音之中之坚决，萦绕于她之耳际。
　　上官听雨的嘴角浮现出如雾般飘渺之笑容：“这也乃我改变主意之原因。”

作者有话说

　　多谢用心才冷姐姐点评，果然不足之处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