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川》做个废物睡到自然醒

98、第91章 老皇帝死的太早了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秦长川料想到后面会有只关不住的鸟跑来凑热闹，但是他还是低估了人这一种族对“凑热闹”三个字的决心。
　　有些人明明是第一次出夜门，偏偏就是你能虎头虎脑地一头扎进他原先根本不知道怎么走的目的地。
　　等秦长川从马上下来，走进金碧堂皇的皇家行宫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月黑风高时，尽是杀人夜。
　　秦长川在门口停了下，回头看向身后黝黑的林子，初夏的夜风搅动日渐茂盛的树叶，一阵“哗啦啦”的乱声遮盖住了林子里异样的响动。
　　秦长川搭下眼皮，回头走进了被血腥味浸透的大门。
　　黑影从林叶间窜过，惊起捕猎的夜枭，迦罗大大咧咧地站在一处高地，看着灯火通明的行宫和眼前鬼鬼祟祟的人影。既然都躲进林子里来了，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地藏进灌木丛里？那样不是会弄出更大的声响吗？
　　迦罗看了一眼他旁边高耸的不知名的大树树干，表示没看懂鹿三少的举动深意在哪。
　　依那位施主的敏锐，怕是他往那人身上看上一言就被察觉存在了。
　　两个人在林子里喂蚊子，一群人在行宫里胆战心惊地清理满地的尸体。
　　秦长川走过一条挂着很多风铃和珠帘的连廊，走到一处假山林立的池塘旁边。
　　春押着一个穿着红衬短甲的士兵立在水边，士兵头发和半身衣都已经湿透了，挂了青苔的发梢还在往下滴着水。
　　秦长川不急不缓地走到两人面前，春直接脚尖一踢，士兵便对着秦长川跪了下来。不过看起来这个人不像个软骨头，双手被缚在背后，双膝弯同时被踹，还只是单膝下跪的程度。
　　“主子，这是老皇帝安排在行宫里主事的人，已经问过了，其他人都招了，但是什么都不知道，就这一个咬死了牙关就是不肯开口。”
　　春的短刀已经出鞘，刀尖还滴着血，刀刃按在士兵的脖子上，看起来心情不是很好。
　　秦长川闻言笑了下，真要是就这么就能问出来了他何必走这一趟？
　　秦长川招了招手，从暗卫手里接过一只灯笼，弯下腰对着士兵看了过去。
　　中年男子，眼神沉稳，表情坚毅，眉目看起来像个胡人，从眉心穿过到眼角有一道长疤，下巴的胡子遮了半张脸，从呼吸到身形都能看出来是个练家子。
　　秦长川看了两眼后突然站直，眉眼冷了下来，但是嘴角笑意越发舒朗，远远看着，还有些阴森。
　　他低头看着这个“一身傲骨”的男人，声音含笑且冰冷，就像许久未见的故人，再见时已物是人非的喟叹。
　　“你还活着啊，蒙将军。”
　　地上那个被秦长川称呼“蒙将军”的男人闻言眉头皱起来，抬眼朝着面前气势如虹的男人看过去，借着朦胧的行宫金灯笼看清脸都时候，男人突然睁大了眼。
　　说不清那是一种什么样的表情和眼神，有些恍然，又有些怀念，更多的是浮于表面的欣喜和隐藏在其下的惊愕。
　　“小将军？”
　　三个字吐露地无比艰难，隔着胡子都能看出这人半张脸都在抽搐。
　　如此姿态，着实有些……秦长川想了想，本来想说嫌弃，但是他们不应该这么熟，所以或许更适合“虚伪”这个词。
　　一个虚伪的，一身傲骨的，前归家军第八营虎威将军——蒙晋。
　　“什么小将军？在下听不懂你说的，阁下大抵是认错人了。”
　　秦长川笑着抬了下手，春沉着脸松开人，眼睛盯着地上这个人，把手里的刀捏紧又放松，捏紧再放松……
　　秦长川稍稍弯腰，提高了手里的灯笼，笑着道:
　　“自我介绍一下，在下姓秦，楚国人，出身榕城秦氏，家中行二，久闻归家军大名，今日还是头一回见着活的归家军，久仰大名，蒙将军。”
　　“秦家……”
　　蒙晋闻言有些恍然，低下头不停念叨着这两个字，秦长川看在眼里，眼底划过一抹笑意，悄没声儿地借着站直的动作后退了一小步。
　　与此同时，身后春的手已经握紧了刀柄，刀锋微抬。
　　“不！你就是小将军！你是归子宛！”
　　蒙晋说着突然抬头，朝着秦长川扑了过来，在距离秦长川半步的地方脚步戛然而止。
　　蒙晋低下头，一抹雪白的刀尖从胸膛穿出来，蒙晋张了张嘴，看着刀尖猝然消失在眼前后人便倒了下去。
　　秦长川拎着灯笼往旁边让了一步，笑意盈盈地看着蒙晋抬起头来，不过估计那个角度只能看到他的衣角？然后抽搐两下就不动了。
　　春甩了甩刀上的血，靠近了翻过蒙晋的手，一把短薄的金镶玉弯刀出现在手下，刀锋尖利。整个刀身呈半月形，金色的刀柄上镶嵌着一枚朱红的菱形翡翠。
　　秦长川接过春擦干净递来的弯刀，在手心把玩着。
　　“蒙将军，看，这是我这次的战利品！”
　　“哟！鞑子的东西？看着就值钱！这金子是真的不……”
　　“啧，庸俗，真金白银做的，不光值钱，还利着嘞。没找着鞘，回头拿牛皮缝一个吧，拿着。”
　　“咋？给俺了？这巴掌大的东西，你们小姑娘用的，给俺干啥？这还不如俺拳头好使。”
　　“谁送你啊？嫂子不是有了吗？就当我提前送的满月礼了。”
　　“嘿嘿嘿，你说的？那俺可是收下了啊？不反悔啊。”
　　“不反悔，我要去看父亲和鞑子谈判，先走了。”
　　“今晚煮羊肉锅子，跟将军说一声，早点儿回来啊——”
　　“晓得啦——”
　　“主子？”
　　秦长川眨了下眼睛，回过神来，抬头发现春已经站在了他面前，正拧着眉看着他手里的匕首。
　　“想要？”
　　“不要，脏死了，不过属下只找到这个鞘，不知道是不是一个？”
　　秦长川低头看着春手上皮革缝制的刀鞘沉默不语，这刀鞘看起来是个老物件儿了，都盘包浆了。
　　“扔了吧，这匕首没鞘。”
　　秦长川把匕首递给春，接着道:
　　“收起来，回头送铺子里卖了。”
　　“没鞘的匕首也会有人买？”
　　“会，没人买就是掌柜的该换了。”
　　“……主子说得对。”
　　“那……地牢的事儿怎么办？”
　　春撕了一角地上那人的衣裳，把匕首包起来，随便插在了腰封上，摸了摸头问道。
　　秦长川把灯笼递给春，负手而立，低下眸子看着地上了无生气的“老相识”，含笑说道:
　　“掘地三尺也要给我找出来，顺便把值钱的东西都收起来，到时候送拍卖行去。”
　　“是。”
　　春带人搜刮，不是，挖地去了，一时院子里空空荡荡，只剩下风吹树叶的萧瑟和池边流萤飞舞的寂静。
　　秦长川眼底映着闪烁的微光，披风下的指腹紧紧按在变形的指骨上，手臂有些发麻。
　　秦长川笑着，看着，突然低声说了一句话，惊散了满地的星火，给自身造出了一片空荡荡，黑漆漆的真空地带，像是独独他自己被光抛弃了似的。
　　也像是唯独他自己抛弃了光。
　　“老皇帝还是死的太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