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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扬州一梦(新人突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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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鼓敲过四下,兴庆宫内殿的灯火却还未熄灭。
云飞抱膝蜷坐在床上发了大半夜的呆,心事想得太出神,就连皇上跳窗而入,悄无声息地走到面前来都毫无所觉。
“朕听说你心情不好,发生什么事了吗?白天不是还挺有精神的?”皇上关切地问道。
他这是明知故问了,可是实在也没其他方法好打开话头。
云飞勉强抬起眼皮,懒洋洋地道:“换成是你,在我这种情况下,你能高兴得起来吗?”
他的态度还算礼貌,但不代表他已经不在乎被皇上强占的耻辱,只是眼下这种情况,又能怎么样呢?毕竟这家伙再可恶还是掌握生杀大权的人,得罪了他吃亏的终究是自己,这一点自保意识还是应该有的。
云飞承认自己很没出息,自从知道变态同性恋是真的皇帝以后,看着他全身都像加了层光圈似的,多少有些顾忌,不能再用对普通罪犯的态度来谴责他,再加上之前受了很大打击,实在没精神再来应付眼前这个讨厌鬼。
“这问题实在难以回答,”皇上嘲弄地斜乜他,“朕身为一国之君,日理万机,国计民生的大事还忙不过来,哪有空闲来了解你这小小人物的无聊感受?”
“无聊的感受——?”被□□,被监禁,这样的遭遇写成故事简直是满纸血泪,受害者的感受竟然被他一句“无聊”就给概括了!虽然一再告诉自己要冷静,云飞还是动了真气,“怎么会有你这种自私自利无耻卑鄙的家伙!一国之君?!我呸!你这个万恶的独裁者!刽子手!独夫!色魔!□□犯……”(为了看文小朋友的身心健康,以下省略n个脏字。)
他越骂越起劲,越骂越精神,连绵的脏话滔滔不绝地从嘴巴里吐出来,大有气吞山河之势。
“哈哈哈哈!”皇上听着听着竟放声大笑起来。
“喂!你笑什么?!” 云飞对他的反应可谓大为光火,他现在这种行为明显是不尊重人家辛苦骂人的劳动成果嘛!
这个人不会是被虐狂吧?骂他还挺乐?!靠!又一个变态皇帝!他作着恶毒的猜想,没空提防皇上伸出的右手,让他有机会像玩小狗一样将自己的短发揉弄了一番。
“骂完了?心情好些么?”皇上轻笑着言道,“这样才好,无精打采的就不像你了。”
嗯,的确是比刚才爽很多!难道他是——为了帮我发泄才故意激怒我的吗?这小子,对我究竟有什么目的?他是皇帝,什么样的美人得不到,干嘛非揪住我这黄毛小子不放呢?还是因为,他觉得我个性比较有趣,想把我当小鸡小狗养着?那今天白天帮我挡刀算什么?他就不怕小胡子停不下来把他手给砍掉吗?为了小鸡小狗牺牲自己一只手,值得吗?
云飞心中充满疑问,怔怔地瞅着皇上发起呆来,只见他微笑的眼睛因为柔和灯光的反射发出黑玉般的光芒。真是漂亮啊!都说眼睛是灵魂的窗户,可是为什么这样的一个坏人会有这么一双温柔无邪的眼睛呢?
“想什么呢!如此出神?”皇上用力弹了云飞的额头一记,伸手拉他起来,“总这么爱发呆可不行!来吧。”
“来来来——来什么?!你……你想干嘛?!”云飞下意识护住胸前,自从被这色狼作了那种事以后,他对稍微暧昧点的言词都会很敏感。
“你想到哪里去了?”皇上失笑道,“快起来,朕要带你逃出去。”
“你谁啊?我干嘛听你的?”
云飞警戒地瞪着他,暗暗揣摩这小子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这里本来就是他的地盘,大摇大摆出去不就好了,还用得着逃?
皇上道:“云飞可有发觉朕此刻装束与平日有何不同?”
“切,有什么不一样?不就是比较朴素的古装吗?朴素——?!嗯——这个吗?”
云飞支着下巴仔细打量他,见他身穿一件白色细布襕衫,发髻上缠着飘逸的丝带,手拿着折扇,长身玉立,斯文俊雅,活脱脱一个翩翩浊世佳公子的形象。
“你打扮成这样干嘛?!整个一——”本来想说有文化的公子哥,不想便宜了他,临时又改口了,“嗯,斯文败类。”
“因为朕打算一路微服私访返回京城。”皇上冲着他淘气地眨了下眼。
“微服私访?原来你也好这一口?!”
云飞忍不住提高嗓音,皇帝提到微服私访,让他马上联想到《康熙微服私访记》,里面那位康熙爷动不动就要微服出去访一访,也没见他做过什么真正有建设性的事,美女倒都给泡光了。光凭这点够招人恨了!所以说皇帝都是一样bt。那么眼前这位bt的皇帝微服去干嘛呢?泡美男?
“嘘!”皇上将食指放在唇边,作了噤声的手势,以极低的声音神秘兮兮地道,“小声点,吵到外面的人,咱们就走不了啦,此事乃是机密,朕连子阳都没告诉。”
“小胡子也不知道?”云飞眼睛一亮。
他在这个地方最怕的人就小胡子和青非两个,青非是因为被她本身的气势所折服,至于小胡子,没有人会不害怕一个随时随地想把自己宰了的家伙,尤其那家伙看起来是那么的彪悍凶猛。
皇上道:“怎么?云飞仿佛很怕子阳?”
“我会怕那小胡子——?!哈哈哈!”云飞不自然地仰头长笑三声,“别开玩笑了,像那种要么摆张死人脸,要么就眼泪汪汪,把肉麻当有趣,奴性坚强,长久处于更年期的大叔,我会怕他?你有没有搞错?”
哎,他一被人说中心事就会欲盖弥彰地东拉西扯,真实的想法却写在脸上明明白白,皇上早把他看穿了,了然笑道:“子阳太罗嗦,让他随行,这样那样说个没完的朕可吃不消,他不在咱们也落得清闲。”
“嘿嘿,原来是你自己受不了小胡子,早说嘛!做人最重要的是对自己诚实!”云飞得了便宜还卖乖,转了转眼珠子,挑高眉毛试探道,“那——还有其他什么人跟着呢?你总是要人保护的吧。”
皇上道:“这个么?你随朕下山不就知道了?”
“好好好!”他赶紧一口答应下来。
只要不是跟大部队走,逃跑机会就要比原来了多了几十倍也不止,再加上神出鬼没虎视眈眈的小胡子不在,真是老天都站在自己这一边。
云飞早就打算好了,要趁机卷带些细软逃之夭夭,乔装改扮后在古代的世界里一边游戏江湖,一边寻找高人。
运气好的话,带着一大堆古董“咻”的一声就穿回家去了,全家发大财,这是最完满的结局。运气差一点,回不了家,也不指望像某些玄幻小说里面的男猪脚一样学成绝世武功,迷倒大片美人,变成某某霸主,和娇妻美妾过着“□□快乐”的生活。他有他的的小小希望:至少凭借自己现代人的一点点先进知识,闯出一点点小事业来,不需要很多美人喜欢,但要找一个能让自己彻底忘记小敏的好姑娘,一起在这个疑似古代的地方度过充实愉快的每一天。
如意算盘打得叮当响,为了幸福的前景,他一脸积极地从床上跳起来,迫不及待往门口冲,一边跑还一边喊:“走吧走吧!!”
“哎——!上哪去?”皇上把兴冲冲的他给拽了回来。
“出去啊!你不是要去微服私访吗?”云飞不安地瞪着他,心道他该不会临时反悔了吧。
皇上哈哈一笑,拖着他的手走到床前,道:“蹲下去摸摸床底有何不同。”
“好像——有个像铁环一样的东东。”云飞照他的话做,伸手摸了半天,给他找到有趣的东西了。
“就是这个,”皇上点点头,“往下拉。”
“噢。”
云飞依言拉动铁环,忽然发现床——不对——是他们所在的整块地板都在缓缓下沉,床和地板原来是相连的一个整体。这就好像进入了一个古老的升降机,所不同的是,随着下沉的趋势四面出现的黑漆漆的山壁,没有灯光,加上下沉时发出的轰隆隆的闷声,给人一种往地狱深处而去的感觉。
云飞不怕黑,但他也有担心的事情。
这东西可不可靠?万一哪个零件坏了,一下子掉下来该怎么办?
想到这里他有点心惊,不由紧紧抓住最讨厌的某人的手,他没有选择的余地,在狭小的黑暗空间里,只有这个人可以依靠。那只手反过来握住他,一如既往的温暖,云飞没有因此不再恨他,但他不能不承认,在这种时刻有人陪伴着自己,不管是谁,实在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
这块与床榻连为一体的地板在二十几分钟以后才总算停了下来,眼前赫然出现一道门户,青朦朦的光线从门外洒进来。
皇上牵着他的手走出门,顺手拉下门口的铜环,那五尺厚的地板便缓缓升了回去,门外,一条长长的地道延伸到目光无法触及的地方,两旁是雕刻精致的石壁,壁上嵌着发亮的铜灯。
云飞愣愣地盯着皇上问道:“你可别告诉我这个地道直通山下的。”
皇上调侃道:“你这么聪明,还用问吗?”
他这下郁闷了。
啊啊啊啊啊!我真是头猪!这么多武侠玄幻白看了!怎么没想到好好检查一下房间里面的机关,还“骑着驴找驴”,把大好的逃跑机会给白白浪费掉了。
如果不是为了保持形象,云飞真想学《一千零一夜》里面那些阿拉伯的泼妇坐到地上大哭大闹,扯头发撕衣裳以发泄自己的悔恨之情。
可恶!这家伙一定是故意的!大路不走走地道,存心让我憋上这一口气。他愤愤地横了皇上一眼,见他笑得从容,好容易对他没那么讨厌了,现在心中的恶感反而又增加了几分。
尽管厌恶的要命,却怎么也无法挣脱被这个讨厌鬼紧握住的右手,只能乖乖任由他牵着走出漫长的地道,原来出口就在他们第一次相逢的无名山谷的一面山壁上。从里面打开机关,出来以后两分钟,山门便自动关闭了,从外面看不露一点痕迹,完全看不出来这里有一道门。
“我很好奇,”云飞忍不住问道,“如果有人不小心闯进来,发现了这个地道,那他不是可以随便出入清夜山庄了?”
皇上答道:“不会有这种事,这里的设计可出不可进。”
“哦。”
表面上装作无所谓,云飞把赞叹放在了心里:古人的智慧还真是不能小瞧呢!
出得谷来,等待他们的是两辆轻便马车,随行的青非和美少女三人组,以及两位曾经不慎让小白同志从眼皮底下溜走的“巨神”。
云飞一见到他们心里就乐开了花,这六个人不要太好应付哦,看来离逃脱变态皇帝魔掌的指日可待了。
此时正值夏末秋初,南方最热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夜晚甚至还多了点习习的凉意。所谓凉风有信,秋月无边,正是游玩的好季节。
云飞跟着这一行人从四川出发,取道江南沿大运河直往京城而去,饱览大好河山,体会古代的风土民情,遍尝地方美食,真是无处不新鲜,无时不惬意。但也有唯二两件令他不爽的事情:第一件,逃跑并不如想象中顺利,变态皇帝吃睡都与他挨一块,两位巨神华文和华武这文武二兄弟又像幽灵般如影随形地跟着,途中虽然采用了尿遁、屎遁、澡遁各式各样古老有效的遁术,最后都以失败告终;第二件,这个国家的偶像崇拜实在太严重啦!不管走到哪个地方,都会听到无知小百姓对变态皇帝的歌功颂德、溜须拍马之辞,害得他鸡皮疙瘩走一路掉一路,游玩的兴致都给破坏了。
不长不短二十天就在与变态皇帝和他的臣民们“斗智斗勇斗气”的过程中飞速溜走,同时他们来到了扬州。
(大家的意见提得都很好,作者自己也反省了一下,是不是为了个人想要搞笑的恶趣味牺牲了情节,老实说我把原版的内容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汗,真的觉得小白同志太闹了,我看了都有点烦,更别说看文的宝宝们了,有些的确罗索,拉拉杂杂闲扯一堆不知道讲点什么,汗。因此从头删改了一遍,情节也有部分的改动,不知道改得好不好,希望大家继续提出宝贵意见,这样我才能有所进步,谢谢大家的帮助。)
(至于旧版我另外开新坑集中放在一章里面,也可以满足我喜欢搞笑吵闹的恶趣味。活活。^m^)
“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古人云人生乐事,莫过于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
扬州这座淮左名都,地处江北行省中部,因纵贯南北的京杭大运河与万里长江在这里交汇,历来是水陆交通枢纽,南北漕运的咽喉,水陆交通枢纽和盐运中心,是素有“雄富冠天下”之称的繁华胜地。
瘦西湖畔水云茶坊,云飞和皇上坐在二楼靠窗的雅座品茶观景。此等风雅之事其实不合他的个性,尤其还是和自己最讨厌的变态皇帝在一起,但大美人青非一个严厉的眼神杀过来,他就很没出息地接受了讨厌鬼的邀请。
茶楼上有人说书,是一位穿着青布衣的中年大叔,只听他左手两片檀板碰几下,右手竹棒在一面小羯鼓上敲起得得连声。唱道:“皇佐扬天惠,四海无交兵,权家虽爱胜,全国为令名。”又将檀板敲了几下,道:“曹子建这几句古诗大意是说克敌制胜固然是件好事情,不战而胜保全一国,那才真真美名传天下。话说至正四年,内乱初定,百废待兴,北方蛮族首领合丹明里派亲弟塔纳海为使者朝拜我主以表忠心,暗中却集结兵马,预备谋反,这战乱一起,少不得又要血流成河,生灵涂炭。今上时年十六岁,年纪虽小,却是天纵英才,早料到逆贼不臣之心,使者云云不过是派来打探军情的探子而已。他却不动声色,以上宾礼相迎塔纳海,先请他上城楼观看三军将士演习战阵。
那塔纳海站在城楼上一眼望去,将士们雄赳赳气昂昂,排列齐整站在练兵场上,人山人海,黑压压一片望不到头,双目所及的那个个都是骠悍勇武的猛士啊!将军一声令下,吼声震动天地!那阵仗,真是气吞山河!
塔纳海当时心就凉了一半。
随后陛下才在宫内大摆宴席。酒酣耳热之际,皇上在众臣与来使面前,亲以当年蛮族先代首领进献之马头琴即兴弹唱了一曲当地民乐《六十美》。
众位看官且听我说,此曲乃蛮族先人所传宴歌,讲述世间六十样至善至美之物:草原土地、青春年华、牛羊骏马、候鸟鸿雁、阳光云霭、明月繁星、海光山色、鲜花流水、琴弦歌声、父母恩情、弟兄情义、长者训导、天下太平……,虽为蛮乐,却实在包含了做人处事的人间至理。
原来吾皇早早探知塔纳海其人本性纯良敦厚,故以先人教化之乐动其心魄。一曲弹毕,陛下遂感叹道,世人若真能明白歌中的劝化之意,天下便少了许多纷争,百姓也能少受离乱之苦。他这一番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塔纳海果然深有感触,宴后回到驿馆几番思量,内心几许交战,终于连夜进宫向皇上全盘托出兄长谋叛之事,并为己身之劝阻不力向皇上请罪。皇上感于他深明大义,不加怪罪,反规劝道:‘只为一人私心令万民身陷战祸,此等样人有何资格为一方首领?君若真为百姓计,可知大义灭亲的典故?’塔纳海默然无语,当夜启程赶回到北方蛮部。
十日后八百里加急密报传来京城,道蛮族内乱,再三日后,贼首合丹众叛亲离,自刎而亡,其亲弟塔纳海升任首领,上表向皇上表明永久臣服之心。皇上以仁德收服蛮族,不战而屈人之兵,使我中原大地免除了一场刀兵之祸。俗话说得好,‘宁为太平犬,不做乱世人,’我等虽曾遭逢乱世,但何其有幸于有生之年迎来太平盛世。这都是当今圣上英明,皇恩浩荡的缘故啊!”
“是啊是啊!当今圣上实在是难得英明的君主啊。”茶楼上一干客人听了也是连连点头,“那塔纳海肯为百姓大义灭亲,倒也不失为一条英雄好汉。”
真无聊,他们就没别的好说了吗?云飞无精打采地打了个哈欠。
这小子有这么厉害吗?光靠所谓的仁德就能收服彪悍的少数民族?我才不信!私底下肯定搞了什么小动作。他偷眼斜觑对面故事的主人公,见他只是闲适地饮茶,眼睛也不抬一下,亦无骄矜,亦无羞惭,一脸的从容不迫,仿佛说书人讲的是与他毫不相干的事情。
切,看他拽的?八成是故意带我来这里炫耀的,千万别中计。
云飞不想再面对他,以手撑着下巴往窗外望去,只见蜿蜒曲折的瘦西湖上江帆点点,碧波荡漾,湖岸绿柳随清风婆娑起舞,比之另一边街道上的人来车往,拥挤繁华,别有一番风流秀雅的韵味。真是座美丽的城市啊!不管在古代还是现代。
正在心里赞叹着,楼下却传来激烈的吵嚷声。
“喂!不准上去!快拦住他!”
首先这尖利的男声由一楼留着老鼠须的掌柜发出,夹杂伙计和数位客人“啊!”“滚开!”一迭声的惊叫,云飞同时听到楼梯急促地咚咚作响,一时好奇往楼梯口看去,眼前一花,只见一名衣衫褴褛的乞丐发疯似地冲上楼,行到楼面上却忽然停了下来。
他整张脸都被纠结的头发和胡子遮住,看不出真实年龄和样貌,浑身上下脏得不可思议,还发出阵阵令人作呕的酸臭味,客人们个个掩面回避,就连追上来的伙计也不敢碰他的身子,只能在身后不停吆喝叫他赶快离开。
那乞丐对他人或回避或斥骂的态度浑然不理,一双眼睛直直往皇上和云飞两人所在的位置看过来,云飞也好奇地回望他,却见他忽然一个箭步趋上来,扑到皇上面前,于众目睽睽之下喊道:“皇——”
话未说完,戛然而止,原来坐在另一个位子上护驾的华武飞身一记掌刀将他劈倒在地。
“你干什么?!”云飞不及阻止,只能拍案而起以言语谴责这种不分青红皂白随意伤人的恶行,“人家招你惹你了你要这样收拾他!”
说着,他捏着鼻子蹲下来凑到乞丐身前轻声问道:“哎,你没事吧!”
那乞丐呻吟了几声,道:“皇——”
华武又是一脚狠狠踏在他背上。这下乞丐没话说了。猛力的一脚落下来,他也当堂昏死过去。
“太过分了——!!!”云飞忍无可忍发出愤怒的吼声,站起来照着大块头华武面无表情的方脸一拳招呼过去,还不过瘾,抓住他的前襟一阵猛摇,“你还是人吗你?你还有点人性吗你?人一个要饭的已经够可怜了,没仇没怨的,你就算看不惯也不用把人往死里整啊?!”
越说越火大,见华武板着张冷冰冰的臭脸闷不吭声,一幅不知道反省的样子,他更是火上浇油,扬起右拳准备再给他点颜色看。
“云飞住手。” 皇上出言制止道。
他沉静的语言中包含一种不怒自威的力量,云飞立刻住了手,回过头来横眉怒眼地道:“喂!明兄!你不要只顾着看热闹!这个没心没肺的家伙不是你手下吗?!你也管管他好吗?!”
因为太气愤,他都忘了貌似这位明兄才是自己应该痛恨到底的人物。
皇上冷静地道:“你先松手,大庭广众下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一边说一边将华武的衣领从云飞的手中解救出来。
“公子——”华武讷讷言道,“我——”
“先带此人回客栈,其他事容后再说。”皇上伸手示意他不必多言。
时近黄昏,“清柳客居”的天字二号房内弥漫着一股可怕的恶臭。
气味源自躺在床上那位破衣烂衫的乞丐兄,他是因为大块头华武的黑心一脚而昏死过去的,虽然大夫来看过说并无大碍,但是睡了一下午都没醒过来。云飞万分同情和自己一样遭受“恶势力”压迫的他,坐在床边照应着。可惜他毕竟是个普通人,可以忍受脏,却禁不住臭气,不得不借了小常夏带着清香味的小花手绢扮作蒙面人,饶是如此,他那对气味敏感到可以媲美小狗的鼻子还是不大受得了刺激,隔两分钟就要冲到窗口狂吸一口新鲜空气,再回来憋气训练肺活量。
“哈啊!我不行了。”云飞又跑到窗边去“换气”了。
“瞧你这副模样!”皇上推门进来,看见他的不入流小毛贼造型,真是哭笑不得,“让其他人来吧,无论青非、醒秋或是冬儿,都比你懂得照顾人。”
醒秋指的是美少女三人组中温柔可亲的那位,冬儿则是俏丽聪明的一位。
云飞驳道:“怎么可以让女孩子来干这种事呢?拜托你有点绅士风度好不好?”
心中却暗暗羡慕他的镇定:这位兄台恁是要得!在空气指数如此恶劣的环境下,依旧能够谈笑风生,面不改色心不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不知是否他太过聒噪,乞丐兄的眼皮微微颤动了一下,细心的皇上立刻察觉这小小动静,提醒云飞:“他醒了。”
“乞丐兄——”,云飞凑到乞丐耳边轻声呼唤,“你醒了吗?醒了就说句话。”
乞丐兄缓缓睁开眼睛,虚弱地喊出第一句话:“皇上——”
“哎,他在叫你呐!皇上!”云飞特地在最后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以表达讽刺之意。
皇上弯下腰温和地看着乞丐问道:“你是在叫朕么?你认得朕?”
“皇上,”乞丐忽然坐起来,一把扯住皇上的衣角,“小人是钰官啊,您忘了小人吗?七年前小镜湖那一夜,对您来说也许不算什么,对小人却是一生都不能忘怀的记忆。”
小镜湖那一夜?!云飞再笨也听出其中必有内情,心中暗暗猜度,变态皇帝喜欢男人,看这位乞丐兄哀怨的眼神,该不是被他始乱终弃的旧情人吧?
“钰官?!真的是你!”皇上讶异地睁大眼,“你这副模样,朕几乎都认不出来了,好好儿一个丞相公子,世家子弟,怎会落到如斯地步?
钰官幽幽叹道:“说来真是家丑,爹爹过世后,皇上您赏赐了大笔金银下来,本已足够小人一家舒舒服服度过下半辈子。小人与娘亲扶着爹爹的灵柩返回故乡,打算隐居乡间了此余生,谁知娘亲不耐寂寞与下人私通,被小人觉察后他二人卷走大半家财私奔,小人本族的叔伯又落井下石,借题发挥,诬赖小人不是爹爹的亲生骨肉,侵吞了小人余下的家产还将小人赶出家门,小人无处栖身,自小又娇生惯养,一无所长,从此流浪街头,落到了今日这般田地。”
皇上还没开腔,云飞率先打起抱不平来:“你妈也真是,追求新的爱情本来没错,可是丢下儿子跟别的男人跑掉,还把家产给卷走这就不对了!你的那些叔伯,简直不是人!这种情况,应该寻求法律途径来解决!啊!不对,照你们这里的说法,应该报官!!!对了,你怎么没报官?你好像跟变态——这个——你们的皇上满有交情的,你老爹又是前丞相,皇帝一定会给你们撑腰的?对吧对吧?”
最后一个问题是针对皇上提出来的。
“哎,云飞,事情可没你想的如此简单,”皇上摇头道,“此事因丞相夫人而起,通奸乃是大罪,钰官是不忍让亲娘遭受牢狱之灾,况且这样做也有损丞相的清名。”
他果然说中钰官了的难处,钰官心中一酸,忍不住流下泪来。
“那——该怎么办呢?”听皇帝这么一分析,云飞也感到事情有点棘手了。
皇上叹道:“这样好了,钰官,朕给你两个选择,你执意要讨回公道,朕一定替你做主,不过,假使你不想为难自家亲人,朕重新赏赐你金银田产,安排个文官闲职给你,助你安度半生,可好?”
这个主意好,变态皇帝总算讲了句人话,云飞正要表态赞同,钰官轻轻摇摇头,含泪道:“这些小人都不要,皇上若真垂怜小人,就请让小人呆在您的身边,做牛做马服侍您。”
“别傻了,朕身边多的是内侍女官,不需要你的服侍。”皇上婉言回绝他。
“皇上是在嫌弃小人,”钰官失落地垂下双眼,“罢了,皇上没有忘记小人,小人已经死而无憾了,小人只有最后一个请求,请您握着小人的手好吗?”
“朕不能同时握住两个人的手。”皇上执起云飞的手,像在宣示什么,却惹来云飞惊异的眼神。
“皇上——!您连小人这一点微末的请求也不能答应,您真要绝情至此吗?!” 钰官忍不住泪如雨下,形状之凄凉,实在令看者顿生同情之心。
云飞同情他,好心劝慰道:“你——,你不要太激动了,太激动对身体不好,其实,失恋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最近也刚刚失恋,还不是挺过来了?最重要是把心态调整好,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
“你滚开!”钰官不领他的情,反而用一种仇视的眼神瞪着他恨恨地道,“都是你!都是因为你,皇上才会不理我的。”
这个算什么?这位仁兄也太奇怪了吧,他真的是丞相的儿子?怎么像女人一样为了个男人争风吃醋呢?还把我给拉扯进来,我没脸见人了。
云飞急了,忙不迭地解释道:“你不要误会!是这个皇帝他——我——你——他——我——哎呀,总之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也不知该从何说起,想说自己跟皇帝没有一点关系吧?感情上是没有,□□上却的确发生过。想说自己对男人一点感觉都没有吧,那个变态皇帝跟自己接吻的时候,其实是有点爽的。
钰官冷笑道:“你这装乖卖丑的贱人,何必惺惺作态?你以为皇上会一直宠爱你吗?哼,你慢慢得意好了,皇上也不过图你新鲜有趣而已,总有一日色衰爱弛,我等着看你的下场头。”
“越说越没边了,”皇上忍不住摇了摇头,“想不到从你口中也会听到如此尖利刻毒的话来,钰官,经历许多事,你变了。”
“皇上,不是这样的——”钰官用饱含泪水的双眼哀切地注视着皇上,“请你不要丢弃小人,小人是因为皇上您才能活下去的。”
皇上直起身淡淡地道:“那么以后试着为自己活下去吧,不要再留恋过去了,你现在应该想想怎样过好将来的日子。”
“将来的日子?哈哈,哈哈,哈哈哈——”钰官好像听到什么可笑的事情一样,仰头发出凄厉的笑声,“将来的日子?被皇上抛弃的小人,不过是个死人而已,一个死人,还能有将来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啊——”
他笑得哽住了,热泪横流,伏在被上大声痛哭起来。
皇上怜悯地望着他,道:“朕看你是太累了,一个人好好静静吧,云飞,随朕出去,不要打扰他休息。”
这种时候当然还是出去的好,云飞也不是不识趣的人,但走到门口,他还是忍不住回头语重心长地道:“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其实我跟他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觉得如果你真的想跟他重修旧好,把身上洗洗干净,头发梳梳好,胡子剃掉,这样成功机率会比较大一点,哎哎,你等一下,我还没说完。”
他还想说自己也会从旁协助,可惜皇上实在听不进他的胡言乱语,扯着他的后领把他给拖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