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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智取襄阳 ...

  •   日头渐高,城中锣声遍天,清早被吓回屋去的百姓又纷纷好奇地出来凑热闹。

      循声便至衙门,竟瞧见他们的县太爷正被五花大绑着,狼狈地跪在那片他们中许多人喊过冤的地上,其身后又伏着那巡检、县丞、主簿等十几人,皆是曾欺压过他们的恶官,众人不由议论纷纷。

      不一会儿,县衙门外便围满了百姓。

      段傲白立于厅中,观察许久,见时机已到,行至堂前高声道:“诸位乡亲,吾乃当今圣上亲封的定西郡主。”

      话音未落,众百姓便慌忙下拜行大礼,不敢再抬头。段傲白疾步上前托住前列一名老妇人的双臂,扶她起身,复又言道:“各位不必多礼,我等返京途中借宿贵地本就打扰,却不想这位葛知县身为一城父母官竟欲行贿赂之事,我与兄长派人连夜搜证,惊觉此案牵扯众多官员。因兹事体大,劳诸位一同观审。”

      接着段鹤来自堂后屏风走出,段傲白与众人介绍道:“这位便是吾兄,官居四品西戎将军,由他来审理此案,诸位可放心吗?”

      段家皆乃忠义之士、西北军皆功臣这一观念早已深入人心,百姓本就对段氏之人信赖有加,再加上因葛高谊、乔刚捷等人有所勾结,襄阳百姓多年来深受其害,又瞧见金枝玉叶的郡主正笑盈盈地说要给他们撑腰,哪里还有不放心的道理,于是纷纷大声回答:“有郡主与段将军在,我等自然是一百个放心啊!”

      段鹤来于是冲众人略一拱手,回身坐在了官位之上,也不待击鼓升堂,直接惊堂木一拍,朗声道:“堂下皆为襄阳地方官,经查所列罪状如官商勾结、私占土地、行贿上级、受贿于民等,以至于堂下冤魂不知几何。今日在场诸位,有冤屈者速速道来,郡主与本官定为你们主持公道!”

      原本以为此地百姓遭官商迫害已久,一时之间并不敢反抗,还需多费一番心力劝慰与鼓动,谁料,还不等提前安插进百姓中的人有动作,便有真正的襄阳城原住民站出来,甘当这出头鸟。

      瞧着堂下争先恐后扑向原告石的百姓,段鹤来不由心生诧异,眼神微斜看向自己的妹妹。

      段傲白却狡黠一笑,颇为得意地歪头冲段鹤来眨眨眼。

      原是她早派了几人快马赶至襄阳,扮作寻常商贩、农人甚至说书人,大肆宣扬了几日知县巡检勾结富商、压榨百姓、徇私枉法等种种罪状,待言论传开后悄悄出城。而那葛高谊因平日里贪财作恶惯了,还当是寻常百姓对其有所不满,抓了几个闹得最厉害的,关了数日,只当杀鸡儆猴便作罢了。

      此等恶行愈发激化了襄阳官民矛盾,城内百姓的不满之声虽不能在明面上听到,背地里却有增无减。而今日官大数级且善名远扬的段家人声称要为他们主持公道,这无疑给了民众一个绝佳的发泄口。

      只见方才被段傲白扶起的老妇人也颤巍巍地上前来,正欲往那原告石上一跪,段傲白见状使了个眼色,妲绛急忙拿了把椅子扶她坐下。

      老妇人缓慢却声音洪亮地控诉着葛高谊的种种迫害——这葛高谊当真是无恶不作,强占了老妇家田地不说,她一双儿郎无故被捕入狱,才满十三岁的小孙女竟被强抢至葛府中为妾,言至最后声泪俱下,听得众人无不动容。

      待一众百姓轮流上前来陈情申冤完毕,已过了近两个时辰。屋外天寒,段傲白着人在衙门旁架了棚子,给前来观审的民众分了些热粥和红薯暖身。

      段鹤来端坐上位,整理着方才记录下的各式陈词,眉头紧锁。

      葛高谊在地上伏了半日,腿都跪麻了,心里头又惊又惧又恨,却不知他脑袋里装的是什么,都到这般地步还仍觉得自己被整治是由于昨日未献上奇珍异宝,这会儿见民众暂且散去屋外,急忙反复磕头,悄声说道:“段大人饶恕小人一命吧!此刻莫要追究我等,未时末定将厚礼送到!”

      “想来是段大人昨日来的突然,葛兄无暇备礼吧!”其身后乔刚捷也慌慌张张地接上,“大人看在我洛阳乔氏的面子上且先饶过我等一回!”

      闻言段傲白攥紧隐于袖中的拳,冷冷一哼:“真是死到临头仍不知悔改!身为地方父母官却谄上骄下,如何对得起读过的圣贤书?”又在心中算算时候,洛阳乔氏此刻也已自身难保,哪还有功夫借这旁系小官面子使,这才稍感宽慰。

      地上跪着的众人闻得这些言论,只觉得她天真,纷纷转头看向段傲白,却又被其灼人目光逼得别开眼去。

      而这几人正欲再度开口求情时,段鹤来忽然低声开口:“不必等未时了。”说着便放下笔,一直严肃着的面色也终于恢复了平日里的和煦。

      一直暗中察言观色的葛高谊等人心中暗喜,觉得这段鹤来不似其妹,颇识时务,却听见依旧平淡却笃定的一句:“午时城头问斩。”

      此言一出宛若晴天霹雳,葛、乔等人登时傻眼,有手脚并用向前爬着求饶的,有涕泗横流不知所措的,有不服判决上前理论的,更有直接破口大骂的。

      只是不论其作何反应都已是无济于事。庆阳侯起兵不曾声张,大阽朝中无人知晓段家已反之事,百姓更是支持这些除害的贵人,因而自段家兄妹入城的那一刻,襄阳这群为害一方的地方官已注定了必死的结局。

      门外的百姓早便不敢出声了,有耳朵尖的听到几人仍欲行贿时还着实心揪了一番,担心里头那位段大人万一心软或贪财,那么他们一上午冒着巨大风险的检举都将失去意义,且一定会遭到疯狂的报复。

      好在段鹤来并未辜负众人对段氏的信任,轻飘飘的一句“午时问斩”甚至让他们陷入了短暂的茫然。那可是一群有官位、有金银更有靠山的恶伥,这位段大人一念之间便定了他们的生死?

      直到段军兵士押了葛、乔等人出了衙门,往城头方向行去,百姓们这才反应过来,霎时间欢声如雷,处处都有叫好声。

      有正巧挎了篮子出来做买卖的,怒气上头便拿着菜叶或是鸡蛋作势要扔那几人,却瞧着两侧押人的段军,担心误伤。再一转念,家中粮食都尚且难以饱腹,筐里的东西便更不舍得丢了。

      为笼人心,段傲白还遣人临时于城头搭了一方高台,好叫更多人真切瞧见他们的大仇人被斩首。百姓对此安排也甚是满意,里三层外三层地将临时刑场围得水泄不通,熙攘之声全然盖过了他们稀疏的哀嚎。

      不多时,城门下飞溅起数道长长的血练,不免有胆小之辈倒吸一口冷气,却见定西郡主与段将军皆面色淡然,周身百姓也都连连拍手称快,便也消了惧怕之意,纷纷念叨着“贪官伏法、大快人心”云云。

      随着一颗颗人头落地,百姓看段家兄妹的目光自崇敬又添了满满的信任与感激,争先叩首高呼“郡主英明、段大人英明”。自此,襄阳自内而外、由民到兵,在一种堪称糊涂的状态下,彻底由段家接管。

      其实凡是知书之人都晓得此事不合规法且疑点颇多,但不论是觉得痛快还是出于畏惧,他们都识趣地没有开口。

      至于其他人,说到底老百姓最关心的只是他们自己的日子是否好过,既无能力又无工夫去思考段氏目的为何,只知道他们杀了作恶的官,便是值得他们爱戴的好官。

      虽已取巧拿下襄阳,却仍有许多事需得善后,城中无高官,一切便只好兄妹二人亲历亲为。段鹤来留在府衙安排官员交接事宜,段傲白则率人抄了罪人住宅,又开仓放粮,一时间忙得不可开交。

      此次南征中,段家与阽廷最大的差距无疑是兵力的悬殊,大阽全境在编军足有七十万余,而段家兵马统共不到三十万,段家军固然个个骁勇,擅以少胜多,却也架不住敌军真以人海拼死相搏,于是料理完琐事后,段傲白便开始着手招兵买马,组建新军。

      襄阳守军中愿意归顺的万数来人被分编进了段鹤来所率的殄虏营,衙役、农人甚至仆众愿意投军的都归到了郭骋部下。

      打点完这些明面上的,段傲白悄悄吩咐郭骋道:“牢中之人,不论男女,筛去那些穷凶极恶的,留下有意投军的,带来见我。”接着又附于梳绵耳侧道,“葛府里有个十来岁的小丫头,你将她带来。”

      郭骋不一会儿便回了,段傲白一瞧果然见门外立了一群男男女女,皆是衣衫破烂,臭气熏天,于是先叫人带下去沐浴一番。

      梳绵去寻人却颇费了番力气。那小娘子得知葛高谊被斩时先是欣喜大笑,后又垂首悲泣,而梳绵表明段傲白要见她时,她竟拔了簪子抵住喉头,边泣边言:“破败之身,无颜见恩人贵人,望姑娘代转谢意!”无奈之下,梳绵只得夺了簪子,强行携了她回来复命。

      段傲白对她既怜悯又心疼,拉过她细嫩的手,和善地问道:“你不必畏惧,且将你心中所望统统与我说来。”

      “民女...妾于宝珠...感念郡主壮举,今贪官已死,无所望矣......”于宝珠连忙跪下垂着首,不敢让段傲白瞧见她的脸,言语间也多番犹豫。

      段傲白见状俯下身,轻轻捧起于宝珠的脸来,见她小小年纪便出落得蛾眉曼睩,心中愈发憎恶那龚高谊之流。

      她难得柔声道:“宝珠,那害你的孽畜已死,你不必再自称为妾了。你才十三岁,还有磊落前途,怎可如恶人所愿自我了断呢?”

      于宝珠鼓起勇气,抬眼与段傲白目光对视,噙着泪小声说:“民女已是不洁之身,世间已不存可往之处,可归之途。”

      段傲白闻言不由有些恨铁不成钢,可想到这些平民家的女儿自小就被甚么“三从四德”之论所束缚,并不比她活得自由,于是摒退了屋内其余人,紧紧攥住了她瘦小的双手,恳切说道:“我娘亲曾告诉过我,礼教纲常为男子所作,绝无立场来要求甚至束缚我等女子。忠贞不渝需因情起,刚烈贞洁未必是美德,恶人自作恶,错从不在你。女子的归宿从来不只嫁人一条,你亦不必忧心去处,我已命人将你父亲与叔父放了出来,你出了这门便能与家人团圆。”

      一番言语过后,于宝珠眼中闪过几分动容,却仍是摇摇头,不肯答应,坚持说无颜见爹娘。

      段傲白了然,安抚道:“若是不愿回家,可有意随我走一条崭新的路?”

      于宝珠先是一愣,片刻后面露喜色,她十分聪慧,立刻就猜到了段傲白所指,于是利索揩去面上泪珠,急促地点头。

      段傲白叮嘱道:“要做我的随侍,还需刻苦读书习武,一个不慎便会丢掉性命,你真的想好了?”见其仍是不住地点着头,不由欣慰轻笑,“今后你便跟着梳绵,可要勤学好问些。”

      趁宝珠随梳绵去重新梳洗,段傲白又自那狱中放出的人里挑了几名女子编入凤翥军,男子编入定西营,其余的则分配给了新编的守城军。

      且说这头攻下襄阳城后还算一派和谐,千里之外,段宏却是率军奔袭数日,大破洛阳城。

      洛阳一役段宏调军十万,亲自披甲挂帅,沿途刺史、知州、县令等诸官皆是望风披靡,丢盔弃甲。

      洛阳城中虽有义士组织反击,在十万段家铁骑面前却如土鸡瓦犬般不堪一击。段军短短两日轻松破城,洛阳乔氏这个三百余载的世家大族在庆阳侯段宏翻掌覆手之间几乎顷刻湮灭,唯余京城乔皇后、乔相公二位举足轻重的人物。

      ......

      临安皇城弥香阁。

      形容枯槁的顺华皇帝关修德正坐在满是花瓣、酒香与美人的巨池旁,面色阴沉,双目泛着密密麻麻的血丝。

      伏跪在他身侧的清瘦内侍正是臭名昭著的阉党之首刘豹,此人仅对阽皇奴颜婢膝,生得倒是美如冠玉,行事却极为阴鸷酷烈。

      比起刘豹,关修德显得分外狼狈,不过现下他显然并不在意自己与最宠信的大内总管谁看起来更加体面,方才刘豹于他耳畔的一番话惊得他直冒冷汗。

      他花了很大力气才止住四肢的颤抖,却控制不住声音中的惧意,“再讲一遍?什么城破?”

      “回禀陛下,前线急报,洛阳城破,乔氏近乎灭门,襄阳城也已断了联络。”刘豹深吸口气,提着胆子,再度将这晴天霹雳般的战报复述了一番。

      “洛阳......大胆!”关修德将手中玉盏狠狠掷向水中嬉戏的妃嫔宫女,惊得她们连衣衫都不敢穿便成列自后门离开。

      关修德踉踉跄跄地起身行了几步,又回头一把揪起刘豹的衣领,将他拎至眼前吼道:“谁这么大胆?庆阳侯干什么去了?不是才赐了他封赏吗?”

      刘豹缩了缩脖颈,吞吞吐吐了片刻,终是下定决心般地闭上眼道:“回禀陛下,这领兵攻破洛阳的......正是庆阳侯段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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