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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理想主义,全部血肉变得干枯,胸腔中空洞得可怕,任填满鲍鱼珍馐佳酿也无用。
坚持理想主义……我不敢。
那么些年血腥泥泞蹚过来,人生数十载,我见过太多步入死无葬身之境的理想主义者了,有我曾经在基层的战友,我曾经的上级,我曾经的同僚平级,还有那些,只是单纯地坚持着一定要为家人讨个说法,越级上告申冤,然后永远失踪了的平民百姓。
在与当地的腐|败权力集团为利益共同体的时候,比如说,在西南闵县时,在陈州安乐侯手下时,我作为鹰犬头子,甚至亲手执行过许多,对理想主义者的处决。
天上的红日是如此灼烈耀眼,远古时代夸父逐日,活活累死渴死。
代代接力,代代重蹈覆辙,从头转。
前人的呕心沥血总是会被后人刨根抽枝。
或许我该穿着这身为民服务的制服,用这把屠刀,在自身颈动脉来上一下,让鲜血淋漓地喷涌出来,看究竟是红色还是白色还是黑色。
大抵红包白混黑。
疯狂地围绕着校场奔跑。
不用轻功,脚踩实地的纯粹跑步。
一圈,两圈,五圈,十圈,二十圈,五十圈,七十圈……
一里,两里,五里,十里,二十里,四十里,六十里,八十里、一百里……
现代马拉松42.195Km。
超级马拉松100Km。
肺部灼热地收缩又舒张,舒张又收缩,心脏狂跳不止,滚烫的汗液渗出毛孔,在咽喉翻起铁锈气的刺痛中,浑浑噩噩的行尸走肉终于感受到了鲜活。
跑起来有风。
跑得越快、越拼命,风越大,呼啸地灌入耳中,把一切都模糊。
校场里的人们看着朝廷新贵犹如失控疯狗,狂奔永无休止。
“大人她……跑了多久了?”
“两个多时辰了……”
四个小时。
日晷的指针影子缓慢地偏移,日西斜,天光渐暗。
这是在自|虐,自|残。
武状元的修为便是这样练出来的么?……能人所不能,吃他人吃不了的苦,成功爬上去,变成了人上人。
有武官、武吏、官兵纷纷地跟着跑了起来,加入练体能的人越来越多。但是最多跟个十来圈,便全部放弃了。
“………………”
她能做成人上人是有原因的。
望尘莫及,叹为观止。
……
“明文——”
同僚孟元翰,远远地呼唤。
“宫里太监来了,圣上传召——”
失控疯跑的鬣狗渐渐慢了下来,神智仿佛回归。
袖子用力揩了把汗。
擦不净。
热汗源源不断地渗出。
再用力擦,多次擦,磨得皮肤通红生疼,无止无休。
孟元翰胆怯噤声地旁观着这个传奇,大气不敢喘一声。
这个人不对劲。
她好像要出事了。
“太监已经在等着了,禁城里的马车、兵卫侯着你上车……明、明文……”
“这样不行,汗臭狼藉,会冲撞了圣上。我得去东苑简单地换洗一番,收拾干燥,我动作很快。”
可她表现得如此正常,条理清晰,情绪极端稳定。
“………………”
孟元翰感到深切的胆寒。
在这人近旁办公的时候,经常莫名地通体僵硬,不敢随意动弹,无法放松。
“………………”
他们说她杀过很多人。
泥腿子,西南底层爬上来的。
科举武举那日用的便是杀人技。
刽子手,屠夫,妖魔。
妖魔显出了丝疑惑的神情:“你怎么了,元翰,”关心地问,“脸色这么苍白,你还好么?”
“………………”
与人为善,礼貌周到,非常好相处。
“……没什么,你快去梳洗吧,大约是受了风寒,我请大夫看看就好了。”
“嗯,”裹着温良人皮的怪物大步离开,不忘善意地回头叮嘱,“热滚滚的红糖姜汤很管用,连姜全吃了,七碗包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