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尺》幽谷深兰

8、童年的阴影

　　从有记忆开始，乔苏就知道自己是个和其他小朋友不一样的孩子。
　　在她还不懂得什么是男人女人的时候，她只知道别的小朋友都有“爸爸、妈妈”，而她只有妈妈，没有爸爸。
　　家里永远只有三个人，母亲、姐姐和她。妈妈做饭给她吃，姐姐带她去玩，妈妈给她做衣服，姐姐教她读书认字……没有爷爷奶奶、没有外公外婆、没有姑姑舅舅小姨……最让她不解的是没有爸爸，可是她还太小，不知道为什么。

　　那年，乔苏四岁，她和其他小朋友一起上幼儿园，有一天，在回家的路上，被同一个院子里的同班小朋友嘲笑，那群可恶的小家伙齐声冲着她喊：
　　“乔苏是个野孩子，乔苏没有爸爸，乔苏是个可怜娃……”乔苏就这样第一次因为“爸爸”哇哇大哭起来。
　　回到家，她看到9岁的姐姐趴在桌子上写作业，跑过去拉着姐姐的衣服问，
　　“姐姐，他们说我没有爸爸，我们的爸爸呢？”9岁的穆云虽然也还只是个孩子，可是这时却俨然像个小大人，她转过头瞪着乔苏，大声道，
　　“我们没有爸爸，不要再问了。”乔苏再次被吓哭，姐姐此刻的样子比母亲生气时还严厉，从此姐姐在她眼里竟比母亲还要让人害怕。

　　那个时候，乔丽容在附近的一家食品厂上班，每天早出晚归，却也只能勉强糊口，四岁的乔苏还太小，不懂得生活的艰辛。
　　晚上，乔丽容下班回来，拖着一身的疲惫，一室一厅的屋子因为小孩子的杂物多而显得格外拥挤。
　　穆云懂事的倒了水端给刚坐下的母亲，乔苏却嘟着小嘴跑过来，委屈的摇着母亲的左臂，仰着小脸，用稚嫩的童音向母亲哭诉：
　　“妈妈，今天隔壁的小胖子笑我，说我是没有爸爸的孩子，妈妈，爸爸是什么，我的爸爸在哪里？我真的没有爸爸吗？”乔丽容一怔，端着水的右手晃了两下终于稳住了，她忍住眼角的湿润，微笑着捏捏乔苏的脸，
　　“苏苏乖，不哭，苏苏当然和其他小朋友一样有爸爸啊，只不过爸爸去了很远的地方，去给咱们小乔苏买好吃的好玩的东西去了，苏苏乖乖听妈妈的话，这么晚了要早点睡觉，好好上学，爸爸过些时候就会回来的。”乔苏果然止住了哭声，在她的安抚下很快睡着了。

　　乔丽容看着怀里已经熟睡的乔苏，心里一阵难过，她从来不知道，四岁的乔苏竟然也已经懂得问她要爸爸了。
　　她刚刚还哄她说爸爸过些时候就会回来，可是穆文生自从两年前离开云城，说是去外面闯荡事业，在这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天知道他什么时候才会回来，或许永远不会再回来，叫她怎么给她一个爸爸？
　　可是作为一个年轻的母亲，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样？是在哄女儿吗？不如说是在安慰自己。

　　乔丽容清楚的记得，第一次见到穆文生时，自己只有十八岁。
　　那个时候，正是夏天，她刚刚高中毕业，家里没有关系无法推荐去事业单位工作，懂事的她便留在了父亲开的小炒店里帮忙。
　　有一天，店里来了几个20岁左右的小伙子，每个人都是穿着帆布鞋，肩上挎个背包，像是出来玩的样子。
　　点了菜，一群人就在那里谈笑风生，穆文生就在那群人里。乔母记不清穆文生到底哪里吸引了她，只是觉得他俊朗的外表、冷淡的表情在一群人里格外显眼。他坐在人群堆里，虽然并不多言，却无法让人忽视他的存在。
　　端菜过去的时候，她不小心被旁边的凳子绊了一跤，差点摔倒，被穆文生眼疾手快的扶了一把，她知道他在看她，脸就这样腾的红透了。
　　小店的楼上就是旅社，几个年轻人当天就住下了，这样一来，在小店吃饭的机会就多了。江南的小桥流水人家孕育了乔母清丽的面容和温婉的性格，也许就是这些让穆文生也对她格外留意。

　　后来的发展便是他们相爱了。她知道了穆文生是孤儿，他们一群人是从遥远的云城过来游山玩水的。不久之后便要回去工厂里上班，那个时候是没有高考的，高中毕业能够推荐到工厂里上班已经很不错了。
　　乔丽容最开始其实是没有想过会义无反顾的跟着穆文生去云城的，也许那个时候太年轻，让她来不及思考便做出了轻率的决定。
　　她记得，当父母知道她和一个外地孤儿处对象之后，竭力反对，乔母不明白，一向听话的自己面对父母的反对时，为什么会那么拼命的反抗。是她的青春叛逆期来的太晚？还是说初恋都是这么容易让人失去理智？总之，在父母的竭力反对下，她反而更加坚定了自己和穆文生在一起的决心。
　　就这样，便有了后来的决裂和私奔。在认识穆文生20天后，她留下一封信，不顾一切的跟着穆文生走向了远离家乡的火车站，来到了云城，从此跟家里也断了联系。

　　刚开始是赌气，不和家里联系，到后来便是觉得没脸面。她记得，刚到云城的时候，她和穆文生也是有过几年美好的光景的。
　　那个时候，她温柔，他体贴，虽然他一个月拿点微薄的工资，但也足以满足她并不高的生活要求，日子倒也平淡有味。
　　时间一天天过去，他渐渐的他开始有些焦躁，虽然穆云的出生让他心安了不少，做了父亲的男人毕竟不一样。
　　可是日子在乔苏出生之后就有了彻底的改变，一家四口只有他一个人在挣钱，日子开始紧巴巴，开始有了争吵，渐渐竟也生出厌烦，原来贫贱夫妻百事哀真的是有道理的。
　　终于，穆文生忍耐不住，乔苏刚满两岁的时候，他说要去外面的世界看看，他说他是一个男人，不能一辈子窝在这个小城……几次吵闹下来，终于是一个人走了。
　　走的时候，穆文生说，丽容，你带着孩子等着我，等我挣到钱了，我一定回来接你们。

　　为了生活，乔丽容去了食品厂顶了穆文生的职位，可是她没想到，穆文生就这样一走竟是两年再没回来过。
　　她只有他，与远方的家人早就断了来往，她实在没有脸去向家人哭诉。而他本是孤儿，没有什么亲戚，此刻他一走就是两年，就这样杳无音信，她不知道能够找谁去问，或者说不敢去问。
　　是的，她不敢，她不敢面对邻居们看客的脸庞、外人无知的嘲讽。
　　原谅她的懦弱，除了等待她实在没有第二条路。
　　如果说人前可以假装坚强，可是夜半无人时，她唯有独自默默拭泪。是的，只能偷偷流泪，当初是自己义无反顾，如今这样的局面也算是自作自受吧。
　　可是，她还有两个女儿，她们需要她，她必须继续假装坚强。

　　好在小孩子毕竟好哄，不太记事，乔苏第二天醒来似乎就忘记了昨日关于“爸爸”的疑问。但从此，乔丽容便嘱咐穆云，上学一定要带着妹妹，不要让其他小朋友欺负她。
　　她心里其实是难过的，她不知道这种日子会持续多久，以后该怎么继续？乔苏现在还小，可是以后呢？她长大了该怎么哄，穆文生走的时候她才两岁，只会叫爸爸，但对人并没有印象，在乔苏的记忆里，甚至没有爸爸这个人，以后她该怎么跟她解释？穆云毕竟大点，两年前她已经7岁，她对父亲的出走虽然耿耿于怀，但是她起码知道自己是有父亲的。
　　可是现在，乔丽容一点办法也没有，她只能如此日复一日的工作，用微薄的工资养活两个女儿，她知道等乔苏再大点，生活会更加困难，可是她没有其他选择，除了等，她还能做什么？
　　路是自己选的，如此艰难，也只能硬撑。
　　更何况她心里还是有希望的，毕竟，是曾经那么深深相爱、不顾一切的说要永远在一起的人啊！穆文生应该会回来的，他怎么能忘记自己的家，乔丽容只能如此自我安慰。

作者有话说

　　最近太忙了
呵呵，今天才来更。